《忆今朝》陌非白

27、心悦

　　马车所过之处，人声杂沓，好不热闹。相对于冯喜儿的恬淡自若，此刻的叶文君竟有些警觉。
　　“叶小将军不必紧张，皇后娘娘心怀善念且大度，您放宽心便是。”
　　叶文君抬眼看向身旁的冯喜儿，这女子不同于后宫的胭脂粉黛，相反她模样清丽。虽然第一眼不会太惊艳，但若是细细看去，这人眉目间有种柔柔的温婉，让人不自觉地信任她。
　　若非是此人大有用处，依着皇后娘娘那般善妒的性子，想必是不能将她留在身边的。
　　“多谢冯女官提醒。” 叶文君别过脸，掀帘去看街外的景色。不经意间，却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向皇宫走去。
　　叶文君心下疑惑，是他吗？
　　过了半响，马车停在宫巷外，叶文君下了马车四处张望，没能寻见那白衣公子，却是等来了太子黎苑。
　　黎苑自远而近朝她走来，微微一笑：“本宫大老远地就见叶小将军四处张望，叶小将军可是在寻人？”
　　“太子殿下安。”叶文君拱手一揖，垂眸掩下自己的失落，爽朗笑道：“殿下说笑了，臣不过是常年驻守西关，一时被皇宫的富丽堂皇震撼住了。”
　　“原来如此。” 黎苑点点头，随即又偏头看向一旁的冯喜儿：“冯女官，您这是…？”
　　“回殿下，娘娘近来无事，特请叶小将军来凤鸣殿一同闲谈。”
　　“如此。那本宫先行一步，待处理完政事，本宫就去向母后请安。”说罢黎苑抬脚向御书房走去。
　　冯喜儿欠身一揖：“太子殿下慢走。” 待黎苑走远后，她伸手指向一旁的宫巷：“请吧，叶小将军。”
　　春风轻轻拂起叶文君的衣摆，她望着这长长的宫巷。宫墙森森，路途漫漫，这深宫锁了多少人的初心，又破灭了多少人的希望？里面的人的人想方设法想要逃出去，而外面的人却想方设法地进来。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年年复年年，亦如此。
　　“叶小将军也是在感叹这深宫中的孤寂罢。”冯喜儿垂首一叹：“有些时候，有些事终究不是自己能左右得了的。”停顿半响，她复道：“叶小将军要省得，皇后娘娘的痛楚无非就两样，一样是辰妃，一样是宛贵妃。”
　　“冯女官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叶文君跟在冯喜儿的身后，疑惑地问：“您将这些告知于我，于您来讲有何好处？”
　　“不过是同叶小将军有个眼缘罢了。”冯喜儿回眸一笑：“看见叶小将军，就等同于看见了我所期盼的自己，我很欢喜。”
　　叶文君抬眸对上冯喜儿的视线，仅仅是一瞬，她觉得这女子真真是深藏不露。在这后宫生存的人，哪还有什么温情呢？”
　　忽而长风拂过，显得这宫巷愈发地阴冷刺骨，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朝凤鸣殿走去。
　　很多年之后，叶文君才知晓，看似非敌非友的冯喜儿，恰恰就是给当今皇后致命一击的人。
　　待到凤鸣殿时，冯喜儿便领着叶文君朝正宫走去。
　　远远地，叶文君便看见正宫的中央坐着一个女子。待走近了，她低下头行跪拜之礼：“皇后娘娘万安。“
　　“平身。”一道温婉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喜儿，为何回来的这般晚？”
　　“回娘娘，因着在路上碰着了太子殿下，故而耽搁了一会。”
　　“如此。” 皇后转眼看向一旁的叶文君，细细地打量着她，称心的笑了笑：“叶小将军真是越发地标致了，想不到西关也能养出这么个水灵的人儿来。”
　　“皇后娘娘过奖了，全是父将照料得好。”叶文君这才抬头看向皇后，她身穿金黄色缎裙，上面镶秀着百鸟朝凤图，繁丽雍容。乌发上插着一支凤含珠的簪子，珠子星星点点点缀在发间，好不华贵。丹凤眼，柳叶眉，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因着保养得体，故而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皇后掩唇一笑：“都说叶将军好战，不懂女儿家的事。现如今一看，倒也不是那么回事。”
　　“皇后娘娘过奖了。女子本就鲜少习武，若是再不好好保养，哪还嫁的出去呢。”叶文君垂下眼帘，她想的没错，皇后叫她进宫，说是闲谈西京趣事，不过是借口罢了。从遇见黎苑的那一刻起，她就晓得此次进宫绝非那般简单。更何况冯喜儿在哪停车不好，非得停在宫巷口？与其等着一步步着了人家的道，倒不如她主动出击，赢得这主动权。
　　皇后握住叶文君的手，笑眯眯地看向她：“本宫若是没记错，你今年十七了罢。”
　　“回娘娘，正是。”
　　“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公子有如此的福气，能娶得咱们大缙第一女将军。”皇后长叹一声：“本宫倒是想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问上一问，文君可有心仪之人？”
　　“皇后娘娘这是哪的话，太子殿下才华横溢，又品性端正，您这般说可真真是冤枉了太子殿下。况且文君一心系国，只想追随父将上阵杀敌，无心思虑婚嫁之事，怕是会委屈了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闻言一笑，这丫头还真是狡猾，见应付不过就将此事甩给了叶忱和陛下。人家的亲生父母都没急着要将她嫁出去，她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倒是着哪门子的急！也罢，此事急不得，还须得从长计议。不过不得不说这丫头真真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先不说叶家重握兵权，就说这丫头的聪慧劲，阿苑得了她，还怕斗不过那老二吗！
　　思及此，皇后的笑意更盛：“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此事还须得看你自个儿的意愿。”
　　“承蒙皇后娘娘之厚爱，文君不胜欣喜。” 叶文君回之一笑：“臣在西关时，就见那西关女子擅于保养，虽说年过半百，但风韵犹在，不知娘娘可愿听上一听？”
　　皇后自然晓得叶文君是故意岔开话题，以此巧妙地避开尴尬。于是皇后接下她的话题，三言两语与她闲聊几句，便让她回府了。
　　待出了皇宫，叶文君回想起那抹白色的身影。鬼使神差地，她抬脚向那片杏花林走去。
　　杏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少女的肩头，她慢慢走过去，终是藏在一颗杏树的后身，她的眼神所在之处，不是那白衣少年又是谁？
　　只见那少年全心投入在棋盘之中，远远望去，那人侧脸分明，秀挺的鼻梁勾勒出好看的线条。春风吹起他的青丝，衣袍随着风飘飘洒洒，好似谪仙下凡一般。
　　叶文君不由看红了脸，她低头浅笑，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孟渊，我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