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今朝》陌非白

24、追忆五年前

　　白令抵达西京之时，不敢停歇，她急急地奔向文官处，手拟告示，贴于官衙门前，以便借调余粮。
　　在开封府殷大人的帮助下，白令很快筹得大半百姓的余粮。
　　“白大人面上说要给苏州借粮，可谁知道这背后是不是要私吞粮食，发一笔国难财呢？”来人正是西京富户甄志丙，因着白令推出在法制上人人平等的刑法，这些高门富户心中存有不满，故而总挑白令的错处。
　　白令习以为常，本想等着那人发完牢骚自行离开，可身旁的殷俜却是按耐不住，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皱：“甄志丙，你休要胡言乱语！白大人一心为国，心系百姓，你此番作为，莫不怕寒了白大人的心！”
　　“寒不寒心我不晓得。”甄志丙嗤笑：“不过借粮仅凭白大人的一面之词，这其中是不是别有用心那可就说不准了。”
　　“甄志丙！” 殷俜气急：“泼脏水也要有个度吧，那苏州难民已经闹到围堵幸鞕山了，你还嫌事态不够严重吗！”
　　“殷大人可不要忘了，在苏州收买几个难民，去幸鞕山上闹一场，做一出戏也不是件难事儿。”
　　台下议论纷纷，全然是在质疑白令。
　　白令抬眼看向甄志丙。不得不说，他很清楚百姓的弱点，只稍作谣言，就能干扰百姓对事态的判断力。真真是最凉薄不过人心。
　　殷俜紧握拳头，气红了眼，大声喊道：“诸位仅凭甄志丙的几句谣言，便忘了白大人昔日的所作所为吗！西京城外的货道泥泞，又好发山洪，是谁，不顾安危前去抗洪？又是谁，用尽积蓄建墙修路？白大人心怀大义，尔等如此质疑，羞愧乎！”
　　不远处，隐匿在人群之中的青衫公子抬眸看向台上的男子，那人与白令，似乎是交情不浅。这个傻姑娘，竟不曾为自己辩解分毫。
　　甄志丙正要开口反驳，忽而空中飞来一颗石子，将他击倒在地。
　　众人皆转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只见那青衫公子笑意盈盈，看向台上的男子：“殷大人，还不见过本殿下？”
　　殷俜微微一愣，没料到黎羽此时出现在这里，忙行礼：下官见过二殿下。”
　　此话一出，众人忙向两边分散，让出一条路，勾身一揖：“见过二皇子。”
　　只见那公子微微平手：“免礼。”
　　他迎着秋风，走向台上身穿官服的女子，缓缓开口：“白大人借粮一事乃是父皇亲自批准，怎地到了你们这里，就是别有用心了呢？” 停了停，黎羽转身看向百姓，掏出圣旨，复道：“难不成诸位还信不过本殿下？”
　　台下的众人跪成一片，羞愧难当，皆不敢作声。
　　黎羽收回手，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甄志丙，那目光中带着狠戾，却是笑着开口：“阻碍官家做事，按照当今刑法，白大人，这该当何罪？”
　　“回二殿下，杖责十五。”
　　“嗯。” 黎羽点点头：“不过，此人造谣惑纵，罪加一等，改为杖责五十！” 为了不让白令顺利借粮，这太子还真是煞费苦心，派出这么个草包来搅和事儿。
　　话音刚落，黎羽身旁的随从抬起甄志丙，向开封府走去。不一会儿，开封府里传出了男子的哀嚎声。
　　“借殷大人的开封府一用，还请殷大人莫要介意。” 黎羽拉过身旁的坐凳，坐了上去。他的声音听着慵懒，但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殷俜拱手一揖：“微臣不敢。”
　　“如此甚好。” 黎羽眉眼带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白大人，继续吧，有本殿下给你撑着，无人再敢找你的麻烦。”
　　“多谢二殿下。”
　　… …
　　秋意浓，一笔一划皆是情；一字一句皆是意。煞黄的落叶慢慢吹起，又落下。
　　浩浩荡荡的人马从幸鞕山离开，向西京的方向行驶。
　　在队伍的最末端，有一公子，身骑黑马，白衣黑发，半扎半散。秋风拂拂，那公子的衣摆和乌发随着风飘飘逸逸，好似一副水墨画。
　　他的视线不曾离开过面前的马车，漆黑的眼眸满是欢喜，失而复得，最是珍贵。他不由想起杏花林里他与她的初见。
　　五年前，春至临近，叶家将军叶忱奉命回京，与此一同回京的还有叶家长女叶文君。
　　叶文君自小在西关长大，从她记事起，父将不顾母亲的哭闹，硬是将她带去军营。她苦练武功，学习兵法，夙兴夜寐。在十二岁那年，就已将叶家枪使得出神入化。
　　她十五岁那年，敌军压境，叶忱将军身负重伤，她只身偷袭敌营，取得敌军将领的首级，这才击溃敌军斗志，取得胜利。
　　当今圣上曾说，叶文君乃是百年一遇的用兵奇才，故破例封她为大缙第一女将军。
　　功名也好，战绩也罢，叶文君记得最深的就是父亲对她的教诲：“阿君，你是叶家的长女，理应担负起叶家的职责。叶家世代为将，不能因为你是女子，就理应对你心慈手软，放任你深居闺中。阿君，你要牢记，这世间哪有什么岁月安宁，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而我叶家就是这其中之一。”
　　叶文君不解，遂问叶忱：“父将，若是您豁出性命保护旁人，就没想过母亲的感受吗？”
　　“傻孩子。”叶忱抬手揉了揉叶文君的头顶，宠溺地开口：“若是无国，那何以为家？更何况，嫁于将门，就得做好夫君随时战死沙场的准备，别看你母亲柔柔弱弱的，她啊，比谁都刚毅。”
　　“父将心怀大义，孩儿自叹不如。”叶文君抬头对上叶忱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道：“那父将可有什么心愿？”
　　斜阳若影，黄沙弥漫，只见那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仰头望天，傲然道：“愿天下兴盛和谐，万物安宁。”
　　… …
　　待到家门时，叶文君远远看见自家弟弟正朝自己跑来，一把钻进她的怀里：“长姐，阿尧好想你。”
　　“嗯，姐姐也想阿尧。”叶文君推开叶清尧，仔细地比量：“一年未见，阿尧竟长高了不少。”
　　“那是。”少年骄傲地仰起头：“为了能跟长姐一起上战场，阿尧可是很努力地练习武功呢。”
　　“乖。”叶文君眉眼弯弯，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剑：“阿尧这般懂事，不给点奖励岂不可惜了。“
　　叶清尧接过木剑，那木剑精巧得很，剑柄上还刻着他的名字。后来他才知晓，那柄木剑，是他的长姐亲手为他雕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的思念，全然注入那柄木剑上。
　　“喏，阿离也有份。”叶文君又掏出一只小木簪，看向一旁的叶清离，轻轻地插在她的发间，那木簪上头是一只兔子，很是小巧可爱。叶文君瞧着自家妹妹，不断地点头：“我家阿离真是越发地好看了，等你再大一些，阿姐定会为你找一个好夫婿。”
　　“你妹妹才多大，你就同她说这些。” 叶夫人嗔怪地瞪了叶文君一眼：“快去洗手罢，我做了你最爱吃的什菌汤。”
　　“还是阿娘最疼我了。”叶文君一把搂住叶夫人，一同向正厅走去。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叶家一行众人出府向宫中的方向行驶，按照惯例，叶忱回京的当晚，陛下会为他办一场回朝宴。
　　祁心殿内歌舞升平，乐声悠扬，众人觥筹交错。叶文君觉得没意思极了，便提前告退。
　　她出了皇宫，牵起一旁的骏马，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骏马嘶鸣一声，跑的极快。
　　经过志文院时，叶文君一勒马缰，翻身下马，走向一旁的杏花林。
　　晚风扬起，杏花纷落，零零散散在枝头，花影妖娆杏花香。杏花林的中央，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的少年正垂首自顾自地弈棋。
　　许是桂花酿喝多了，叶文君竟觉得这少年真是生得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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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清明没有假期，下班连夜写文，为啥你们还不收藏啊，心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