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终散》曈穆

93、箱庭之爱（五）

　　当云雾散去，感觉到电梯已经停止，Momo抬起头，望向电梯外，只见密密麻麻的漂浮在空中的文字，并且似乎在不断变化？但是离得有些远，她没有看清。

　　收拾好心情，Momo站起来活动了一番筋骨，对Lolo说：“走吧，我没问题了。”

　　然而，没有回应。

　　Momo立马回头，什么也没发现……Lolo呢？电梯里怎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惊讶地张开嘴，眼睛直直地盯着本来应该存在一个人的位置。可是没两秒，她就明白了。就和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桥段一样，一直陪伴你的其实是最终Boss什么的……

　　Momo叹了口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望向电梯外，漂浮着的文字似乎蔓延到了这里，上面冷冰冰的写着——你怎么不去死呢？

　　“呵，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她淡定地打开电梯门，丝毫不在意眼前的文字。

　　出了电梯，电梯很快消失不见，那些黑色红色的文字也瞬间将她包围。

　　——自私的人，你怎么有脸活着？

　　——是你害死了他们。

　　——别反抗了，凭你，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哈，你们别说了，万一她真去死了怎么办？

　　——死就死了，关我们什么事，要怪就怪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别人说一两句就受不了了，太脆弱了吧。

　　——同意，就看不惯这些自诩道德高尚的家伙。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这才是真理！

　　“……”Momo冷冷地看着这些不断变化的文字，喃喃着，“可悲的生物。”

　　——哈，可悲的过你吗？

　　——就是就是，我们可是有太多的“同伴”，而你，很快就要没有了~

　　——喂喂，口下留点情，别一会儿让暴力分子顺着网线弄死你，略略略略~

　　冷漠地扫了一眼，Momo不再搭理这些文字，迈开脚向前走。

　　“哒”，她走了一步，地面陷下去一点，但又不像第二层那样“挖坑式”陷入，这次是整块陷下去，并且陷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再联系刚才的声音，以及地板砖块之间的缝隙，Momo已经猜到这是走在“哪里”。

　　“呼……”她叹气。

　　——脑，这里能拆吗？

　　【不能，另外，你最好不要放开脑电波，不然……】

　　——我勒个去，她居然想拆了五层？！

　　——牛X啊，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楼上穿越了吧，这儿哪有jc，一会儿守卫者肯定就逮她去了，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真是无孔不入。

　　Momo关闭所有的精神连接，继续向前走，这些文字也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并且话语越来越恶劣，毫无底线。

　　好在经历了这么多，Momo对于这些外部攻击早已不感冒，于是就权当没看到，边悠哉地走边四下搜寻着Lolo可能存在的足迹，或者——碎片。

　　不一会儿伴随着“哒哒”声，Momo似乎进入了商业街一样的地方，虽然这里依旧充满文字，但并不全是针对她的。

　　另外，这里也存在着“居民”，他们的模样最为接近人，不，可以说就是一个个人。只不过他们都拿着导盲杖，睁着的眼睛没有半分神采，也有的用布蒙住了眼睛，还有的直接就是空空的眼眶，似乎在这里眼睛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在商业街的街头驻步，她抬头，忽略掉那些恶心人的话语，看了看商业街的大牌子，大牌子上刻着力度很深的字——请不要随意丢弃眼珠，请不要自己动手，请找专业人士进行摘除。

　　在这句警示语下还有一行小字，是写上去的，没有刻痕。写着：如果所见皆是恶意，就丢弃“所见”吧。就让恶意随着光明逝去，就让阳光讽刺他们的冰冷，而我们不再痛苦。

　　看到这行字，Momo苦笑，她又想起上一层那个小小的女孩所说的话——不以恶制恶就是最大的善良，但是啊，正义无法根除邪恶，有的时候，只有“恶”才能制恶，就比如……这里。

　　Momo看向文字们，淡淡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用你们的恶意去伤害别人？和谐相处不是更好吗？”

　　——哈哈哈哈，老实人，盘她！

　　——哈哈哈哈哈哈，真搞笑。我们只不过是在说实话而已。

　　——对，我们是在用理智看待你们和世界。

　　——哎哎，是不是很像上帝，在审判罪人？哇，好有趣~

　　“只是因为有趣吗……”Momo闭了下眼，真心觉得这是群无可救药的生物。

　　——有趣？那只是楼上的观点，我们是在行使发言权以及维护正义。你难道不觉得正是因为有我们在，揭露了一些丑事恶事，世界才更干净吗？

　　“比如？”

　　——比如你曾经所在的娱乐圈，啧啧，多脏啊。你看二层的xxx一点也不好看，也没实力，怎么就红了呢？肯定是进行了py交易。这么丑恶的行径，作为正义使者的我们可忍不了，我们收集了大量的证据，使用我们最厉害的武器去揭露真相，将xxx赶出了娱乐圈，大快人心！

　　“xxx最后怎么样了呢？”Momo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

　　——怎么样？死了呗，真是白莲花，卑鄙，居然用死亡抹黑我们的正义，还留遗书说什么无辜？对了，还有私生子呢，呸，恶心！

　　“……”她又做了个深呼吸，捏紧拳头。

　　——对了，对了，还有呢！三层不是总有一些母猪半夜惨叫的事情吗，你们说她们是不是作，自己那副xx样，勾引男人，还怪男人惦记她们了？真是好笑！

　　——哇，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就看不惯那些母猪，之前三层不是还出了个诬陷自己家人的？你们说一个当爹当伯的，啥样母猪没见过，偏偏去xx小母猪？

　　——就是，就是，听说三层那个还没被处理，不但如此，还到处找男人寻仇，真是太可怕了，还好咱在二层~

　　“……”二层是吧？

　　Momo微不可查地冷笑一下，继续看这些鬼东西，她还想知道一些事情，比如四层，比如这一层。于是她问：“你们对四层了解吗？”

　　——四层？哦，那个阴沉的家伙啊。真是，就会摆弄些玩偶，嘿，还心理变态的玩什么校园暴力……

　　——校园暴力……我知道这个耶~听说阴沉女受了欺负，不过我觉得欺负得对，阴沉女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虐待动物啊，勾引男人啊，诈骗啊她啥没干过，要是我我也欺负她！

　　——就是，谁会那么坏欺负一个好人？再说了，就是有，也是被欺负的人的错，谁让她那么弱，那么猥琐，活该被欺负！

　　——不过啊……你们不觉得四层玩得有点过了吗？阴沉女实在是有点惨诶？

　　——喂喂，别圣母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知道不？

　　“……”Momo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手上青筋暴起，她不得不多分些精力控制力道。她很想回怼一句：你们tm连“可怜”这个字眼都不配提！

　　但她还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打断这些文字。

　　“这层呢？有什么？”

　　——……她是不是一直在套咱们的话？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是耶，好无耻哦。

　　——怎么办？

　　——灌水灌水，排队排队，我先来，你这个傻x！

　　——哈哈哈，你这个傻x！

　　——你这个傻x！噗~

　　……

　　文字很快就变成清一色的“傻x”，Momo也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里面走。而这些文字依旧跟随着她，并且迅速传染整个商业街。

　　许是因为商业街的人都是瞎的，这里的文字因此太过于无聊，此刻竟从简单的几个字之中透露出极大的兴奋，呼啦啦的像是无声苍蝇一样在Momo的耳边“嗡嗡”。

　　Momo没有理会它们，她继续观察着周围，发现与铺天盖地的文字分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们非常和谐。商业街虽然不算热闹，但也绝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冷清，反倒是有一种融于自然的恬静。

　　并且，四周的人也不像前几层的人形生物那样变态恶心，他们非常的友好温和，没有争端，也没有恶意……同样的，也没有歧视和不平等。Momo看到了许多情侣，许多那种从外表看十分“不配”的情侣，但是他们非常的亲密幸福。

　　在这个没有“眼睛”的世界中，一切的偏见都不存在了，所有人都抛弃了外在的美丑，所有人都在尽可能的抓住美好。

　　对于门口的那行小字，她有些理解了，“就让恶意随着光明逝去，就让阳光讽刺他们的冰冷”。

　　轻轻一笑，她看着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包起来的“傻x们”，竟湮灭了许多愤怒，获得了平静。

　　——你们就在“阳光下”尽情叫嚷吧。

　　开放脑波对他们狠狠地讽刺一句，Momo不再关注文字，转而向最近的人搭话，问了一下这一层的“主人”在哪里。

　　这个被搭话的人是个年纪颇大的老人，她杵着导盲杖，眼睛那里空洞洞的，但并不可怕，反而十分慈祥可亲。

　　老人回答了Momo的问题，还热心地提议说“如果她找不到，可以带她去”，Momo感谢她，然还是婉拒。老人也没有强硬地非帮她不可，而是尊重她的决定，并告诉她“走哪里可以规避守卫者”。

　　Momo郑重地向老人道谢，随后加快脚步，奔跑起来。

　　而她身后的人们在听到“哒哒哒”的声音后都转头“望”向她，并齐声呼喊：“祝你好运——！”

　　声音传到Momo的耳边，掩盖“哒哒哒”的声音，眼前似乎也被水雾笼罩着？她不由得勾起唇角，哪怕所见之处依旧充满恶意。

　　“哒哒哒哒哒哒……”

　　在碍于规则不能前进的守卫者的注视之下，Momo跑进了一家医院，医院中依旧满是文字，并且也有很多失去眼睛的人，但就和外面一样，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们化作光芒，彼此照亮着，用自身的善意驱散冰冷。

　　所以，Momo找到Lolo的时候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只是这个傻小孩依旧被恶意所困扰着。

　　“你来了。”坐在病床上的Lolo已经褪去“吸血鬼”的身份，回归本真。在察觉到Momo进来时，她转头看向她，露出含着痛苦的笑。

　　或许没有“失去光明”的人依旧痛苦，但是……

　　“Lolo，去面对恶意吧，我们一起！”

　　——哇，好可怕！

　　她有些惊诧地瞪大眼睛，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行的，Momo，已经不单单是这里绝望，‘外面’更加绝望……我，已经不想再听那些哭耗，也不想再见到‘什么都没有’的墓碑……”

　　——就是就是，留下来，我们一起玩呀~

　　闻言，Momo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会改变的，相信我。未来一定不是只有绝望，我们也一定能与她们再度相见。”

　　——嘿，你的未来只有黑暗，哈哈哈哈哈~

　　“……Momo，不要再为我们‘牺牲’了。你，回去吧，好不好？”Lolo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被子。她，不敢看她……

　　——喂喂，扭捏什么，搞什么文艺？

　　又是“回去”这个字眼……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Lolo，我知道回去也不一定是好事，我也不会勉强你，或者她们，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好。”顿了一下，Momo扬起嘴角，说，“我们换个地方吧，去最开始的一层，或者其他的时空？”

　　——去哪里都不行的哦，该死的人终究是要死。

　　“不行的，Momo，只有我在五层，才能打开那扇门，你才能完成任务。”Lolo红着眼睛看向她，嘴角一直控制着不要垂下。

　　——看吧，多脆弱的家伙？

　　“那我就不完成任务，我可以使用我的能力，我还可以拜托缸中之脑，只要你能好，她们也能好，我愿意做任何事情！”Momo凝视着她，这双泛着水雾的眸子何其坚定。

　　——啧啧，真是做作的场面……

　　“……Momo，我没事的。你快去下一个世界吧，钥匙……”

　　——哈哈哈哈，逃了，逃了！

　　“闭嘴！”Momo死攥着拳头，微低着头怒吼一声。

　　Lolo错愕地怔住。

　　又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看向Lolo，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和我走，Lolo。”她不容拒绝地抓住Lolo的手腕，Lolo还有些茫然无措。

　　没等她回过神来，Momo直接启动数字空间，撕裂时空瞬间将自己和Lolo传送到二层，脑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而这个时空也因为她的这一个举动出现动荡与数据崩坏，守卫者们即刻出动，想要消灭这个“异端”。

　　然而Momo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她一边用力量轻而易举化解守卫者的攻击，一边拉着无措的Lolo冲进二层“电脑房”。

　　里面的大眼睛们立即将视线投到她们的身上，刀子依旧在敲击着键盘。

　　“看好了，Lolo。”Momo召唤出木杖，向大眼睛们逼近。

　　大眼睛瞬间眯了眯，刀子终于停下，转而齐刷刷对准她。

　　“如果恶意无法阻止，善良又成为禁锢，那么……”

　　她高举木杖，大眼睛也蓄势待发，预备正当防卫。

　　然而当木杖狠狠砸下，所有生物都震惊呆愣。

　　只见被砸碎的不是大眼睛的脑袋，而是它们面前的——电脑。

　　这时Momo也笑着说出了后面的话。

　　“那么，就剥夺他们使用武器的权利！”说着，她又举起木杖。

　　大眼睛们慌了，即刻用身体护住电脑。

　　可是这就能护住吗？

　　Momo帅气地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名为“恶意”的电脑数据化为尘埃飘散。

　　见状，大眼睛们哇哇大哭，偏偏它们的手是刀子，便只能任眼泪倾泻。

　　Momo可不管这些东西怎么样，就像它们自己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哪里值得同情”？

　　她回头看向已经看傻了的Lolo，笑道：“怎么样？”

　　“嗯？”Lolo有点懵。

　　“有没有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嗯，是有点。”Lolo不禁勾起唇角，可是看着这些大眼睛又觉得有点可怜，不过她并不同情这些“恶意”。

　　“很好，那学会了吗？”兔子叉着腰得意地笑，有点傻气。

　　“噗，没有，需要你再教教我。”Lolo忍不住笑出声，撒起娇来。

　　“那就要乖乖等我回来哦！”Momo摆出和蔼前辈的姿态，倒计时也在这时再度响起。

　　【……8……7……】

　　Lolo弯眉一笑，大声应道：“好！”

　　【3……2……1……】

　　“加油，兔子。我等你……”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