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终散》曈穆

101、Who is the one（三）

　　不知是否忍耐太久，阴沉的天空憋红了脸；不知是否沉寂太久，第一道雷声格外响亮；不知是否苦闷太久，雨珠竟是连系成瀑布尽情倾洒。

　　不知是否疲惫太久，痛苦太久，在被死亡追赶的时候，她们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就像这自天空垂下的瀑布，她们终于可以任由勇气引领自己的灵魂，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燃烧自己的生命。

　　“轰隆，轰隆”许是惊雷作响，许是异种奔狂。

　　“咔咔”许是草木俱焦，许是大地开裂。

　　“呼——，呼——”许是要将逃亡者搅碎，狂风在空中形成漩涡。又似是要将逃亡者淹没，漩涡卷起瀑布。

　　就连天空都不想放过她们，从阴沉变得幽黑，遮挡住所有光芒，只为将她们的信心打碎，只为拉着她们一同毁灭。

　　没关系，就算前方只有黑暗，她们也要冲过去。不是为了拯救什么世界，也不是为了去夺回被命运践踏的尊严，而是为了再一次相见，为了兑现承诺，为了和大家一起前往“未来”。所以，冲啊！

　　冲！

　　空车连成一线，开足马力冲向远方的巨大裂口。激荡的狂风不断冲击、挤压，势要阻止她们前行的步伐。

　　没用！

　　空车“展开”翅膀，将呼啸的狂风吸收转化为动力，喷射，就像那尖尾雨燕，破风而行。

　　狂风败北，但敌人不会放弃。

　　铺天盖地的异种，已经将世界占领的异种，甚至掌握了人类智慧结晶的异种，它们掀起“骇浪”，势要让这束想冲破黑暗的光湮灭！势要让弱小的人类在它们的欢呼声中，灭亡！

　　骇浪将海陆空占领，用最新的科技打击丝毫不减速度的雨燕，雨燕不断躲闪异种疯狂的攻击。在海啸中，她们绝不能停下，停下就是失败。

　　可是危机已经到来，四面八方皆是黑压压的一片，皆是足以致命的威胁，就算不断吸收狂风也基本只能维持飞行速度，根本没有多余的能量进行反击，该怎么办？

　　最前面的雨燕还在思考如何打破困局，末尾的雨燕突然发出一声惊啸。

　　【你们走！】

　　只有三个字。

　　当这三个字从隐形耳机中爆发而出的时候，末尾的雨燕已经减弱速度，启动身上全部武器，用尽所有的能量向这些可恶的侵略者复仇，开火！

　　激光、炮弹，鲜明的火焰冲破黑暗，节奏铿锵，烟花绽放。

　　火苗溅落在异种们的身上，瞬间烈火熊起，激光打在侵略者的身上，瞬间哀嚎连片。那个人伫立在空中，雨燕已经被风摧毁，可她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她抬起手，双臂变成枪炮，然后挥舞，每一下都是一道白光，伴随着空气的炸裂，奏响不知名的乐曲。

　　她就像是一个指挥家，在狂风骤雨中，在死亡威胁下，微笑着进行生命最隆重的演奏。

　　她，Lolo，一个敏感又温柔的人，曾经有过胆怯，曾经有过脆弱，曾经想要逃避，但在此刻，望着缩成几个点的她们，她仿佛看到曾经那个蜷缩着的家伙站起身来，跟随着姐姐们的步伐奔向光明。

　　满足地闭上眼睛，将最后一枚炮弹打向天空，在那绚丽的光芒下她张开双手，坠落。在异种的讥笑之中坠落，在耳畔不断传来的呼唤声中，坠落。

　　——未来见，我爱着的人们。

　　随着一声轰鸣，一颗星自黑暗中划过，与彼岸同样闪耀的星星们相拥，为黑暗之中的她们呐喊加油。她们相信，这份自碧落而来的声音一定会传达到，传达到她们的心里……

　　雨燕依旧飞驰着，异种也依旧穷追不舍，那刚刚被扫出的空档很快就又被填满，而她们与黑洞的距离还是遥不可及。

　　没有人说话，因为她们都在用沉默来抑制会模糊视线的泪水，所以当最后面的两只雨燕默契地减速之时，一切都没有预兆，而前面的两只雨燕必须不停地前进。

　　Kiki将通话频道调到只与Zhe相连，同样的她也开启了所有的武器。

　　【Zhe，如果未来真会存在，你想做些什么呢？】

　　她按下开火的虚拟按钮，漠然地看着异种的血肉满天乱飞。不知何时，她面对杀戮，不会再有除平静之外的感情，哪怕面对的是同种族的人类……会是Ava的问题吗？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背叛”……

　　【我想开一家酒吧。】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Zhe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回答，Kiki不禁感到诧异，问【你为什么想做这个？】

　　【当个酒吧老板多好啊，没事调调酒，就把钱挣了。】Zhe很实在地说出很俗气的理由，但她很快又接道【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想创造一个可以让人休息的地方吧，毕竟人们太烦躁了的话，就会整些古怪的灾难。如果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闻言，Kiki有些惊讶地眨眨眼，手下依旧像是经过成千上万次训练似的没有停下，可大脑却是为Zhe的言论所吸引。

　　过了几秒，她的脸上浮现笑容，她看着能量条极速地消失，笑着说【未来，在你的酒吧，我可以做老板娘吗？】

　　【咳咳，那就得看你会些什么了。】Zhe故作正经。

　　【噗。】忍不住笑出声，Kiki回答【我跳舞不错哎，考虑一下？】

　　【嗯哼~行吧，那你就当个酒吧驻舞吧。】Zhe憋着笑回道。

　　【喂！】

　　谈笑间，能量已经到了红线，Kiki眉头一皱，突然严肃说【Zhe，你那儿的能量情况怎么样？】

　　【红了。】

　　简单的两个字将倒计时开启。

　　Kiki闭了下眼睛，依旧是笑着的。她说【Zhe，我这里还有，你先到我的车上来吧，我接应你。】

　　Zhe停顿两秒才应了一个字【嗯。】

　　这个字飘落，空中的两只雨燕不断靠近，在绚丽多彩的“烟花”下，一个人的手抓住另一个人的手，然后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只有一瞬间，Kiki积蓄能量准备将Zhe扔到前面Diamon她们的船上，一切都已准备好了。

　　然而越简单的东西就越容易成功，一副平时只能做辅助的投石手套在这一刻比积蓄能量要快的多，于是飞出去的不是Zhe，而是Kiki。

　　一秒内成为一颗流星，遥望着那个只能坠下去的人，Kiki难以抑制地溢出眼泪，她伸着手，多么想抓住她，多么想回去，可是在被“扔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抑制住了这股冲动，因为回去就代表着她的努力会白费，而失去了冲回去的这几秒钟的能量，她就已经救不了她……

　　——可是，你都不问问我想不想活吗？混蛋！

　　Kiki咬着牙，指甲嵌进肉里，真的很想打她一拳。

　　【滋滋……Kiki，活下去吧，未来你就是我的，老板娘……】

　　“嘭！！！”

　　伴随着一声轰鸣，Kiki落入最前面那只雨燕的怀抱，而异种再度重整态势，追击着越来越靠近黑洞的逃亡者。

　　或许是被两次轰炸吓怕了，异种的步伐慢了许多，不过它们懂得在远处轰击雨燕，于是无数的粒子激光追随着她们，连风雨，连闪电，连空气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毁减。

　　超光速的激光很快就要追上她们。

　　“是时候了。”后面雨燕中的Money平静一语。

　　Swan抓着她的胳膊，抿着唇没有回答，腿有些发抖。

　　见状，Money搂住她的肩膀，用手遮住她的眼睛，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别怕，我蒙着你的眼睛，你就当咱们在玩游戏，剩下的交给我吧。”

　　闻言，Swan一下子站直了腿，并将她的手拿了下来握好，然后打量起Money，哭笑不得：“你耍什么帅，你看看你的腿！”

　　只见Money的腿像开了马达一样“哒哒哒”地抖动着。

　　“我这这这是官方鬼畜，你不知道我是鬼畜区的王者吗？”Money一本正经地回答。

　　“行了，别整没用的，赶紧再检查装zi，装置。”本来很害怕的Swan看到她这样瞬间憋不住笑了，难免嘴瓢，逗乐了Money。

　　当然，现在时间紧迫，说笑很快结束。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启动装置。雨燕瞬间骤停，同时雨燕前冒出一道屏障，激光全部打在这道屏障上，仅剩的一只雨燕继续冲向黑洞，马上就要靠近。

　　这下子，狂风急了，雷电急了，异种更是急了，于是大片大片的不再顾忌生死，以自我毁灭的方式跟随激光冲击屏障。

　　不过十几秒，屏障就被无情地打碎，停驻的雨燕也随之向地面的裂缝砸去。

　　在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刻，雨燕中的两个人紧握着彼此的手，望着透明窗上方飞驰而过的异种，Swan突然小声地说了四个字——“生死与共”。

　　“嗯？”Money转头看向她，似是没有听清。

　　Swan闭上眼睛，轻扬起唇角，回道：“没什么，睡吧。”

　　睡吧，睡到光芒再度降临的那一刻……

　　仅剩的一只雨燕踉跄飞行，能量即将耗尽，同时黑洞也近在眼前。

　　雨燕中忍耐悲伤的Momo不由得强勾起唇角，只差一步就可以打破命运了！四个人一起去夺回未来！

　　然而一只乌云凝结而成的巨手突然砸下，雨燕被猛地压倒在地。

　　灾难来得突然又快，快到当雨燕摔在地上，雨燕内的她们被冲击所伤，她们才刚刚意识到这件事。

　　并且更加绝望的是，异种大军趁着这个机会将她们团团包围……

　　因为有安保系统，她们没有被压碎，虽然受了伤但还活着，只是感到茫然了……

　　“走，冲出去。”沉默几秒，Diamon下达指令。

　　而Kiki抓住她的衣角。

　　回头看去，只见Kiki捂着自己的小腹，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Diamon瞪大眼睛又即刻闭上，再睁开时已经只剩下血丝。

　　她微微点头，随即跟着前面两人从损毁的雨燕中爬出。

　　外面是异种大军，以及它们久违的讥笑着的面孔。

　　Diamon站到Momo的左手侧，右边的Mao已经拿出黑色长刀。

　　异种们“kukuku”地咆哮着，但或许是忌惮她们又或许是想玩弄她们，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紧绷着身体，紧扣着扳机，准备随时杀死她们。

　　Momo盯着它们，大脑飞速地旋转，思考着如何带着她们一起脱身。还为了防止这两人擅自去牺牲，她紧握住她们的手。

　　只是，Kiki呢？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身后突然掀起仿佛失去声音的热浪……

　　热浪将所有的生物拍飞，也做了一个推力将她们送往黑洞，更是猝不及防，Mao挣开Momo的手。

　　即刻转过头，Momo看到的只是Mao努力挤出的一个微笑，泪水比大脑要反应快，右手也不断向她的方向抓着，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Mao的身影飞速消失，Diamon紧紧抱着发懵的Momo冲向黑洞，而后面不再有异种的阻碍，有的只是它们响彻天地的嚎叫声……

　　悲痛似乎来不及冲击大脑，当最后一道巨大阴影罩在头顶时，已经意识到会发生什么的Momo死死抓住Diamon的胳膊。

　　可是她忘了，Diamon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

　　“Dia……”

　　“前进吧，Momo。”

　　笑容随狂风消逝，温暖随死亡湮灭。

　　倒在黑洞前的女孩，在黑手即将压来的那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挣扎着，痛苦着，冲进黑洞。

　　“滴答，滴答……”

　　随着熟悉的感觉到来，一切回归“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