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53、第 53 章

　　苏蔚风昏迷了两天，期间玉嫔砸了洗秋楼多少东西，又故作端庄大方的把穆语送到了副后那里，却是不必多提。
　　苏蔚风醒来这天，穆雷正在寝房临时支起来的的书案上批阅奏章。
　　苏蔚风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虚弱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也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只有腹部和腿上隐约的疼痛，告诉苏蔚风他还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予之！”
　　穆雷的声音透着惊喜，他刚刚抬眼一看，就看到了苏蔚风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这也顾不得手上的奏章，连忙绕过书案坐到床边来，把苏蔚风抱在怀里扶起来。吉祥机灵的递上一杯水，穆雷喝了一口，给苏蔚风喂了。
　　苏蔚风缓缓吞下了那口水，才慢慢挪动眼睛看向穆雷。纤长的睫毛微颤落在透明苍白的皮肤上，好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穆雷半抱着苏蔚风，又伸手探了探苏蔚风的额头，看看是否会发热。接着把被子拉了拉，给苏蔚风盖好了。苏蔚风失血过多，这几日甚是体虚，手脚冰凉，穆雷唯恐让苏蔚风受了凉，苏蔚风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些了。
　　“小主可算醒了，王上这几日忧心的很。老奴去看看小主的药煎得如何了，再让下面准备一些粥水，让小主用上一些。”
　　吉祥说了一句便退下了，把寝房留给了苏蔚风和穆雷两人。
　　苏蔚风过了片刻，似乎才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他没有力气挪动自己的四肢，只是隐约知道穆雷坐在他身后，他靠在穆雷身上。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室内的窗户拉上了厚重的帘子，只有穆雷的桌案前留了一道缝，在那道明亮的有些骇人的光线里，也看不出春天的气息。
　　苏蔚风有些木然的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脑中或许想了很多事，或许什么也没有想。但即便是这样，也能感到心底隐隐作痛。
　　穆雷注意到了苏蔚风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心虚。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才轻轻地开口：“我让大巫在巫神面前为他祈祷，将它葬在了巫神祭坛附近，希望他不久后还能回到我们身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们还会有许多孩儿的，巫神会保佑他再次在我们膝下承欢。”
　　苏蔚风闭了闭眼，将视线再次挪到了别处，看着那一道阳光怔怔出神，片刻后，才叹息般的说了一句：“也好。”
　　本来就是奢求不来的东西，就好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他不好奇玉贵妃为何对他有这样重的敌意，不好奇穆雷是否真的要把他的孩子给玉贵妃，不好奇那个可怜的孩子究竟该有多恨他这父亲，他不再想要帝王的宠爱了，他要不起。既然要不起，也就不需要一个孩子陪他做梦了。
　　穆雷虽然不知道苏蔚风什么意思，却感觉苏蔚风身上那厚厚的龟壳又套了回来，他甚至觉得，苏蔚风那柔软的畏缩的小脑袋，可能不会再从龟壳里探出来了。
　　“予之……”
　　穆雷叫了一声，却突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次确实是他疏忽了，才让苏蔚风遭此大难。他本就不想让苏蔚风如此打眼，谁知还是护不住他，最近只顾着南朝的事，竟然让苏蔚风面对了这样的危险。
　　苏蔚风垂了眼睛，道：“王上，还是叫我苏蔚风吧。予之二字，我担不起。”
　　穆雷胸口一阵烦闷，他感到了苏蔚风的敬而远之，他不想让苏蔚风动气伤了身子。却也不想让苏蔚风因为一时气闷说这样的话。穆雷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另选一事提起：“那日之事最后查出来是颜珏的过失，却还是不好处罚，惜春阁上下也有护主不力的责任，故而罚了颜珏降为嫔，闭门一月；惜春阁的内侍们也该敲打敲打，日后万万不能把主子置于危险之处……”
　　“但凭王上做主。”
　　苏蔚风打断了穆雷，显然是不想和穆雷多说。
　　穆雷也知道这般处置也不能让苏蔚风满意，只好又略过不提。他想着，予之这几日肯定是闷闷不乐，他多顺着予之一段时间，等予之心情好了，身子舒爽了，再慢慢哄哄予之便是。
　　“斗胆问王上，住雨去了何处？”
　　苏蔚风一发问，穆雷又是难以回答。
　　“他说玉嫔推了你下去，却没有旁人看到。口空无凭，玉嫔的兄弟又是刚刚立了大功，我若不处置住雨，只怕会寒了翼族将士的心。我将住雨罚到了浣衣局，等事情过去了，我再将他调回来。”
　　穆雷虽然知道玉嫔包藏祸心，这事大概是玉嫔一手设计，但他此次没有抓住玉嫔，不好妄然处之。若是他言语中表现出他知晓了什么，只怕苏蔚风不依不饶，反而给苏蔚风带来麻烦，毕竟苏蔚风此刻只是一个小小良侍，只有宠爱，只怕也不足以保护他。
　　穆雷思前想后，只好如此答了。他打定主意，若是苏蔚风追问，或是为他们的孩儿觉得不公，他就据实告之，劝苏蔚风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苏蔚风不提，他也就先将此事记在心底，不再拿到明面上说。
　　“王上做主便是，不用调回来了。”
　　苏蔚风微微侧过头，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再想说话了。
　　感到苏蔚风的冷淡，穆雷也觉得有些冤枉。毕竟他也从未说过要将苏蔚风的孩子给玉嫔，他也想处罚玉嫔，更是怪自己识人不清，可做什么事都讲究证据，若是君王都不讲究证据随意处置，上行下效，翼族就是下一个南朝。
　　穆雷低声劝道：“我们的孩子去了，我也很是难过。只是一件事要与你说明，我从未动过将他给旁人教养的心思。你且放宽心，此时南朝战事吃紧，我不好让朝中动荡，日后定然会杜绝此事，让你安心。”
　　苏蔚风到底也没有转过头来，只是道：“王上政事繁忙，不必我为费心。”
　　穆雷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一天叹的气比任何时候都多。但是苏蔚风是他在巫神面前认定的伴侣，他心悦之人，他也只能给苏蔚风一段时间平复心情了。
　　穆雷将苏蔚风放在枕上，为他整理好被褥，又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道：“那我去静思殿了，你好好养病。”
　　苏蔚风闭着眼睛，鼻翼一阵酸涩。
　　苏蔚风对自己说：“你不要动摇了，也不可以再流泪了。”
　　好似说这么一句，就可以不再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