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3、第 3 章

　　穆雷如今身边的内侍叫“吉祥”，是穆雷的阿爷幼时捡到的人，赐名吉祥，一直跟在身边。吉祥一向知道如何与帝王相处，不会问多余的事情，也不会做不好帝王交代的事，更不会想不透帝王的心思，所以穆雷把那小孩交给吉祥，吉祥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过了不到五天，吉祥就带着穿戴整齐、身着内侍服饰的人出现在书房内，看呆了邬鹏，让邬鹏几乎怀疑这不是过去了五天而是一个月。
　　吉祥行礼道：“王上，这孩子名叫‘苏蔚风’，老奴觉得有些拗口，便问他以后可不可以叫他‘小风’，他也同意了。老奴会先带小风几日，若是他熟悉这些事务了，再跟在王上身边。”
　　穆雷点头示意吉祥可以带着苏蔚风下去了，吉祥行礼，苏蔚风有样学样，行礼后也跟着离开了。

　　穆雷本以为苏蔚风的事情都到此为止了，岂料过了两日反而有了些事端。这日早朝后穆雷去给王太后请安，王太后要穆雷陪她饮茶，穆雷自然不会拒绝，正在用点心，却听到王太后笑眯眯的问：“听说王儿这几日去了洗尘居，可是有了新的可心人，怎的不带来给阿娘看看？”
　　穆雷一口茶几乎含不住，看向王太后的目光颇有些狼狈。
　　当年王太后是亚拉族的掌上明珠，翼族永不败的花朵。穆雷的阿爷赐婚，王太后却说，就算是王世子，也要让她满意她才会嫁，翼族的女子都是个顶个的好女孩儿，比起男人也不逊色，又有什么理由让她屈服于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先王喜欢这泼辣的姑娘，便让穆雷的阿爸一定要获得这朵鲜花的心，翼族的男人都会亲手驯服自己的姑娘。当时身为王世子的阿爸文武双全，因为阿奶又有了不同于翼族男人的好相貌，让王太后成了当年的世子妃。大巫却突然站出来预言，说再尊贵的人也无法抵抗上天的命令，王世子注定用自己的身体化解翼族的苦难，他不忍心看到草原上的花朵凋零，却又期待花朵中结出的果实将会带领翼族走向光明。王太后义无反顾的嫁给了王世子，说就算是只有一天，也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愿意用一生的孤寂，换取哪怕一天的幸福和翼族的未来。
　　王太后成婚后十一年，翼族出现疫情，为稳定民心王世子亲自前往疫区查看，却不小心染病。王世子亲身试药，最后终于造出了对症的药物，王世子本人却因为病重无药可治，最终病故，留下当时只有十岁的穆雷和仍不到三十岁的王太后亚拉那。如今穆雷成年已经二十二岁，王太后也才刚过了四十岁的生日，正是女子颇有风韵的年华，王太后却已经孀居十二年，无人再敢欣赏她的美丽。
　　穆雷最是敬重王太后，看到阿娘那微微带着笑意的凤眼，便觉得很是窘迫：“这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到阿娘这里来念叨？扰了阿娘的清净，是儿子的过错，没有管教好她们。”
　　王太后笑意未减，只是道：“哪里有什么多嘴多舌了？若是王儿身边能有个贴心的人，阿娘自然是感激他的。自从岚儿这个福薄的孩子去了，你的日子就太清淡了些，身边也就两个王子一个公主，诺儿年纪尚小看不出什么，但是诚儿他从小体弱，慢不说大巫说了诚儿恐怕……日后诺儿若是需要人扶助，身边连个可信的兄弟都没有。你阿爸去的早，只留下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你还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孤独？你要是不心疼诺儿，我也是心疼的。”
　　穆雷就怕王太后提这些，答应了王太后参加一个月后的春宴，也没有阻挡王太后的心思。穆雷皱眉：“诺儿一向懂事，诚儿也有悉心照料，何必考虑这么多？还有玉妃膝下的语儿，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也是十足十的聪慧，只要不像穆雪这样喜欢胡闹，日后也未必不能帮她的哥哥们。是不是萨拉又来和您说这些了？她心思太繁杂，也该敲打敲打。”
　　穆雪是穆雷嫡亲的妹妹，穆雷阿爸去世的时候穆雪才两岁，也就是因为如此，王太后对她过分宠溺了一些，王阿爷也是恨不得将穆雪宠上天去，穆雪就无法无天惯了。不过穆雪在跟着大巫学一些医术巫术，不常出现在宫中。
　　王太后拍拍穆雷的手，道：“你也别太苛责萨拉了，她生产时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会再有子嗣，诚儿又看起来……她还记得来陪我这老太婆聊聊天，她当你是她的天，她担心也是有道理的。王儿，你还没有和我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让你有兴趣？就算是个男孩，好好调理，也可以给王室添个一儿半女，我们也不像南人那么多讲究，总不会亏待了这孩子。还是王儿嫌弃阿娘老了，管的事情太多了？”
　　穆雷连道：“阿娘这是说什么？你和穆雪站出去，旁人只会觉得是一对姐妹。那洗尘居的事情是邬鹏弄错了我的意思，本来也没什么，就是身边新进了一个内侍，日后可以接替吉祥的位子。这孩子父亲在南朝被奸人所害，身世可怜，又有些才学，若是放着有些浪费，却也不敢放在朝中引起南人注意，这才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王太后恍然，却更多的是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穆雷终于走出了当年的事，看来如今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南朝做事越来越糊涂，也是我族的机会。你有时间也可以把那可怜的孩子带过来看看，我喜欢身边热闹一些。王儿，一月后的春宴，你还是要选几个新人，若是有满意的，可以续一位王后。”
　　穆雷自然称是，然后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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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御书房所在和穆雷日常处理事务的“静思殿”。穆雷这才觉得浑身的经络通畅了，他翻看了几本词不达意的奏章，想着是不是该让这些官员都去学习一下文法，又想着跟在他身边的邬鹏学了这么多年也还是只能让字句通畅，字体更是一言难尽，又觉得这些练武的将军们只怕很难改过来，倒是应该多招揽一些文官。
　　有人端了茶上来，穆雷喝了一口，便发现和平日吉祥泡的茶全然不同，有种难言的清香，突然想起之前的脚步声也略有不同。穆雷抬起头，果然看到苏蔚风有些不安的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等他吩咐。
　　“可还住的习惯？”
　　穆雷问了一句，苏蔚风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无措的抬起头，张张嘴，最后只能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
　　穆雷倒是忘了这一茬，他招招手，示意苏蔚风站到近前来，取了一根黑色毛笔和几张宣纸递给苏蔚风，示意苏蔚风书写作答。穆雷问：“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苏蔚风蹲身行礼，这才双手接过御笔，笔走龙蛇的写了“苏蔚风”三个字，笔体刚劲有力，倒是和苏蔚风的外表不同。穆雷看着这笔迹感慨了很久，觉得这字果然赏心悦目，若是奏折都是这么写的，他看着也不会头疼了。
　　穆雷又道：“你今年几岁？喉咙可找人看过了？还能不能治好？”
　　苏蔚风顿了顿，这才提笔写道：“今年十五，吉祥总管找人来看过了，说是受了惊吓失声，开了些药，或许吃一段会好转。多谢王上关怀。”
　　穆雷点点头，觉得这孩子果然乖巧懂事，博文约礼，留下他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穆雷继续埋首于奏折，道：“你刚刚康复，不必急着来伺候。端茶递水这也不缺人，你去歇着吧，过几日再来。”
　　苏蔚风一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怀过他了。他深深的看了穆雷一眼，收了写了字的纸张，放好御笔添好了茶水，这才施了一礼退了出来。
　　吉祥总管守在外面，脸上带笑：“你这孩子看起来乖巧懂事，学东西也快得很。日后王上在书房批阅奏章的时候，你可以跟在身边伺候。不过王上既然开口了，你就再休息几日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嗓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苏蔚风有些茫然的看着吉祥，似乎不明白怎么说了几句话便从今日开始服侍穆雷变成了再去休息几日。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苏蔚风看着来人微微瑟缩，小心的躲在了吉祥身后。
　　邬鹏看到这一幕内心一阵苦涩，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苏蔚风相信自己不是个坏人。他本来长的就凶，阿娘总是说，他们家的缺点都让邬鹏碰到了。他姐姐邬岚尚且还有母仪天下的气度风华，他就活像个要去打劫的土匪。
　　这可好，本来长得吓人，做事还不过脑子，看来阿姐和阿娘说的都对，他是要改改。
　　邬鹏只能对着苏蔚风憨憨一笑，转身进了殿。苏蔚风看这邬鹏大人憨头憨脑的样子，心中虽然记恨邬鹏给他带来了些许不堪的回忆，却觉得这位邬鹏大人大概不是什么坏人。
　　苏蔚风正想要跟吉祥告辞，听话的回去休息几日。他身子刚刚痊愈，站了一会儿确实觉得疲累，况且他的嗓子他也不是不在意，只是他心中焦急，却也无法让嗓子立刻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