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26、第 26 章

　　穆雷的笑意终于完全消失了。
　　这鹰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穆雷本不想在这多事之秋和鹰王正面冲突，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鹰王将这老虎比做他穆雷，还敢说出这般的话来，好似在说鹰王随时可以将穆雷如同这老虎一般关起来，这作为实在是欺人太甚。
　　穆雷正要开口说上几句，就看到身侧的苏蔚风气的一张小脸涨红，一下子站了出来：“王上，王爷，诸位大人，小风虽然只是一个奴才，却也知道一些道理。奴才听闻这老虎是百兽之王，可老虎虽然是百兽之王，却也并非全然无有敌手，狮、豹、熊都有与之一较长短的能力。然而老虎却称为王者，却不是其他的动物，是因为老虎能力极强，可以上树可以下水，而且一旦将一块山林作为领地，便容不下别的动物与之相争，便是大其数倍的黑熊，也不过是它爪下的食物。如今这老虎虽然机缘巧合失了领地，却仍然野性难驯，眼中仍然带着威严，若是将它放出来，非有数百兵士只怕也不能将之击败，若是让他回到山林，它依旧是其他动物畏惧的对象。可若是从小就被人关在一个狭小的地方，给它好吃好喝，消磨它的意志，接着就可以剪了他的爪牙，磨去他的野性，可这样的老虎，就算头上顶着一个王字，又怎么算是老虎呢？不过是一只带着‘王’字大猫罢了。老虎生性就是做百兽之王的，这只老虎已经做了王，便是如何驯养，也是没有用的。奴才倒是想劝劝王爷，早日收了欺辱这老虎的念头，免得什么时候老虎不想打盹了，王爷的手下反而要受些教训了。”
　　苏蔚风一番话连消带打，反倒讽刺了这鹰王痴心妄想，迟早有一日会被穆雷收拾。穆雷看着苏蔚风这微风十足的样子，笑意再次回到眼底，这小家伙真是不听话，之前告诫他了让他不要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免得又成了众矢之的，看起来这小家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鹰王气的拍案而起：“黄口小儿胡说什么？给我报上名来，看我不讲你这小畜生碎尸万段！”
　　“王叔，”穆雷示意苏蔚风退下，一边面无表情的安抚道，“你的气性也太大了些，不说是说些老虎的习性，又没有说你的礼物不费心、不好，又何必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今天这好好的宴会，千万别扫了兴致。这礼物孤收下了，孤在西边的猎场里恰恰缺一个镇场的百兽之王，让这白虎换个地方称王称霸，也是有趣的很。诸君也都莫被王叔吓到了，王叔不过开个玩笑，或许是不胜酒力，诸君还是继续饮宴！”
　　“多谢王上！”
　　气氛再次恢复一片祥和，而鹰王早已经失了先机，如今再做什么都不过是颜面扫地。他不禁想起了萨尔哈的提议，不敢想着扫了穆雷的面子，让这奶娃娃自己认输，还是应该大军压上，直接让这娃娃死在他刀下！
　　萨尔哈和鹰王的约定暂且不提，不过得了片刻的安宁，就发现一个小内侍脸色惨白的奔了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小内侍是月妃身边的人，月妃不知怎么了，竟然呆坐在原地，似乎没了魂一般，还是月妃身边的玉妃主动开口问道。
　　小内侍哆哆嗦嗦的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颤抖着声音，道：“禀王上，二王子……二王子他……殁了，还请王上和太后节哀。”
　　全场寂静，只有穆雷手中的酒杯掉在了案上，发出咣当一声。
　　穆雷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的额头爆出了几根青筋，死死盯着那小内侍好像这小内侍是什么怪物一般，不过一瞬间，穆雷针刺般的目光就转向了失魂落魄的月妃，又看向了似乎同样惊讶的萨尔哈。
　　穆雷的手紧紧地握着拳，片刻后，他松开拳头，狠狠的逼上了眼睛，这才低声叹息道：“真是……厉害……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苏蔚风小心地看向穆雷，似乎在穆雷眼角看到一丝晶莹。只是等穆雷再次睁眼，他又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翼族君王了，穆雷朗声道：“今日散了吧，斐然送王叔回驿馆，大臣们照常修沐。其余人，随孤摆驾……惜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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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蔚风跟在穆雷和王太后身后，来到了月妃的惜春阁。惜春阁的下人跪了一地，一个个如丧考妣，来到内室，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倒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死灰，俨然已经没了气息。
　　苏蔚风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突然想起入狱那日，身为将军之女的二嫂不愿看到儿子为人奴仆，自己也不堪受辱，她亲手摔死了那个孩子，自己也横剑自刎。当时他那侄儿不过两岁多，每次见了他都会笑嘻嘻的叫他叔叔，可惜就在地上的一片血色中，这样悄悄失去了生命。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永远的消失了。虽然早就知道二王子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可他还那么小，这世上的很多东西，还从未见过，而他就这样再也没有了享受这世界的权利。
　　苏蔚风没有勇气抬头看众人的脸色，但他清晰的看到王太后倒退了一步，穆雷无言的将手攥的青筋暴露。只听月妃一声哭号，一下子扑在了二王子身上：“诚儿，诚儿，你醒醒，娘亲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一眼！”
　　月妃紧紧的把二王子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好似这样这可怜的孩子就能活过来一般。
　　除了月妃的哭号，现场死一样的寂静，唯有地上跪着的蕙嬷嬷膝行几步，到了月妃身边，扶着月妃的腿低声劝慰：“娘娘节哀，娘娘保重身体，小殿下也不愿看到娘娘如此难过，二王子还等着娘娘为他做主呢！”
　　苏蔚风闻言一惊，本以为是二王子没有熬过这冬天，谁想到，蕙嬷嬷言语里的意思，竟然是这二王子是被奸人所害？可是谁要与一个体弱多病的二王子过意不去呢？
　　穆雷皱紧了眉，片刻后，才沉声问：“发生了什么？细细说来。”
　　蕙嬷嬷连连叩首，也是止不住的抹眼泪，道：“二王子这几日不舒服，今儿难得的喜庆日子，却早上起来就有些发热，娘娘本来不想去岁暮宴，想在宫中陪着二王子，可是二王子懂事，说若是娘娘不去，父王和阿奶会担心，娘娘这才去了。二王子用晚膳前精神好了些，老奴正陪着二王子玩耍，就见副后身边的嬷嬷来了，还带了些糕点和汤水，二王子用了一些，之后就……娘娘，您保重身体啊，一切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不仔细，才害了二王子的性命，老奴该死呀！”
　　蕙嬷嬷抱着失了魂的月妃哭的肝肠寸断，主仆二人仿佛就要这样哭死过去。
　　穆雷看向一旁战战兢兢跪着的刘嬷嬷，还未开口，刘嬷嬷已经磕了好几个头，连道：“王上，万万不可听这毒妇的污蔑！老奴十几岁就跟在南朝的薛贵妃娘娘身边，薛府钟鸣鼎食之家，最是讲究规矩，食物如何准备如何处理，怎么才能让主子们安心，都是老奴从小学的本份。二王子是翼族的王子，是顶顶尊贵的人，老奴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伤害二王子啊！况且老奴奉王太后和副后娘娘的命令而来，带来的糕点都是对身子有益处的，老奴更是看着厨房做出来的，来了以后老奴也未敢进来打扰二王子，片刻后二王子就感到身子不适，老奴这才进来拜见。老奴万万不敢有谋害二王子的心思，更没有这样的机会啊，一定是那下人照顾不周，推脱在老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