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100、第 100 章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苏蔚风还被他的私塾的四五个孩子团团围住，一个个先生先生叫的起劲儿。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拉着苏蔚风的袖子：“先生，我今天能去你家玩吗？我想甜甜了。”
　　“小胖，”苏蔚风摸摸这孩子的头，“我一会儿要上山去，今天还不知道回不回的来。如果回不来，我就住在猎户吴伯在山上的小屋里了，不若明日你再去找谨儿？你今日的大字还没练，我还要叫二丫看着你的。”
　　小胖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先生催自己交课业。一旁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小姑娘点点头：“先生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小胖的。”
　　苏蔚风这才摆脱了身边的五个孩子，拿起准备好的背篓上了山。这一回上山不仅仅是因为九伯的伤势，也是有几味苏蔚风要自己用的药材。苏蔚风当年产下苏谨，男子产子毕竟少见，他害怕被有心人惦记，以为是哪家逃出来的男宠，又怕有人居心不良伤了谨儿，是请了一位年纪大了已经双目不太灵光的接生阿公帮的忙。后来他也不敢多留，月子里就带着苏谨离开了村落。路上正好遇到暴雨，差点交代在荒郊野外，若不是遇到了四郎村的村长，只怕他和苏谨早就不在了。但是自从那次过后，他的寒症又有些复发，腿虽然如今看不出问题了，却不能断了药材，这些都是要他亲自上山采药。
　　虽然这今年过的清苦，身子也不比在风京的时候养得好，一双手因为砍柴、做饭、打猎，早就长满了茧子。但是看到苏谨开开心心白白胖胖的，苏蔚风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天色渐渐暗了，苏蔚风本来想要今天无论如何还是要下山的，结果有一味药材怎么也找不到，苏蔚风只好先去了猎户吴伯的山中小屋。吴伯入了冬就不进山了，但是小屋里有木柴、火炉还有厚的兽皮，将就睡一晚上是没有问题的。
　　苏蔚风提着备好的油灯，沿着山路向小屋走去，然而走着走着，苏蔚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紧张的将药镰从背篓里掏出来拿在手上。吴伯的小屋位置隐蔽，除了苏蔚风常走的那条小路，其他地方都是荒草丛生。苏蔚风在屋子周围撒了药粉，虫蛇猛兽也不会接近。可是苏蔚风却明明白白地看到，屋子周围的矮树压倒了几丛。
　　苏蔚风放轻脚步，将背篓在一棵大树后放下，然后借着夜色悄悄摸近了小屋周围。苏蔚风耸耸鼻子，他闻到好大一股子血腥味儿。
　　他皱紧了眉头，真的有人闯进了这屋子？是被野兽所伤，还是……
　　苏蔚风提起药镰，小屋有一个透气的小窗，一般都是半掩着的，苏蔚风可以借着这窗户看看屋内的情况。若是有什么不对，也好早做应对。苏蔚风慢慢从背着月光的方向向窗内看去，室内的陈设已经被翻乱了，似乎有个人影倒在稻草做的床榻上，室内的炉子也没有点燃，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苏蔚风缩回窗下，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用来迷晕山中猎物的迷药，从窗口撒了进去。想着就算是熊瞎子也该被他迷晕了，苏蔚风这才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蔚风扯了一块布巾掩住口鼻，防止自己被自己的迷药迷昏了。他小心翼翼的走进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迷昏了，还是怎么了。苏蔚风只好走到近前，看着仰面倒在床上、一袭黑衣的男子。
　　那穿着黑衣的男子连面容都笼罩在黑色的面罩里，苏蔚风这般接近也没有反应，加上之前的血腥味，苏蔚风总觉得此人伤得不轻。苏蔚风轻轻上前，想要去探那人的颈部，看看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突然黑衣人伸出手，死死抓住了苏蔚风的手腕，苏蔚风吓了一跳，却无法挣脱。那人的手冰冷的好似死人的手一般，上面还湿漉漉的有些粘稠，苏蔚风只能猜测，这是血液造成的。苏蔚风强自镇定，他呼吸有些急促，看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一双眼睛亮的骇人，还充满了血丝，苏蔚风觉得这眼睛里满是杀气，却挣脱不开。
　　“你伤得很重，我来帮你吧，我是大夫。”
　　苏蔚风的口音本来是南朝的口音，后来在风京一段时间，入乡随俗，竟然染上了风京的一些口音。虽然还是南朝的官话，味道却不太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苏蔚风说他是大夫，那黑衣男子显然亢奋了许多，眼睛更亮了几分，像是夜里的孤狼，或者什么垂死挣扎的猛兽。那黑衣男子声音嘶哑的挤出了半句话：“巫日尤格拉金——”
　　苏蔚风有些惊讶，这个人竟然还是一个翼族人。苏蔚风在翼族这么久，一些基础的巫神语他还是听过的。比如这一句，就是祝祷常用的话，意思是“巫神保佑”，下一句应该接的是“巫神永在”。（巫神语都是我瞎编的勿考证）
　　苏蔚风觉得这些祝祷巫神语好似前世的话一样，但是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灵魂里，他低声接了下半句：“巫日哈吉泰。”
　　那黑衣人听了这话，抓着苏蔚风的手更紧了。他似乎是费尽了全身力气，从怀里掏出一封染血的书信：“同族人，把这密信送到重城去。贤妃围杀了贵妃母子，传出……假消息，说要在京都决一死战……其实，贤妃和新帝和犬戎勾结，已经打算南迁都城。犬戎和南朝分兵两路，围攻重城。重城……有内奸，透露了王上在那里的消息……快去……我本想去重城，谁知我和几个兄弟被一路追杀至此，本想去尔名关找我族通报，现下却是来不及了。王上的命就交在你的手上……你拿着我的令牌，就说卫二十一尽忠了。”
　　黑衣人这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内容却是惊人。尔名关内部是中原腹地，距离迪山关有无数大城，迪山关就在南朝京都之外，和南朝京都不过百里。只要攻破了迪山关，那就是到了京都城下。如今南朝和翼族僵持两年多，穆雷一点一点将兵力推进到了迪山关外。迪山关外最大的城池就是重城，显然是穆雷打算效仿尔名关时，悄悄御驾亲征，振奋军心，一举拿下京都。只是此刻众人都以为南朝会死守京都，若是犬戎悄悄绕后、南朝出击，腹背受敌，穆雷就有危险了。
　　苏蔚风想到这里，心都揪紧了。
　　他抓过卫二十一递给他的令牌，另一只手去探终于放开他的卫二十一的脉搏，接着就是心里一沉。卫二十一显然是灯枯油尽、失血过多之态，苏蔚风都觉得惊诧，为何卫二十一能熬到现在。
　　苏蔚风只好低声道：“我会帮你送到的。你放心，我和卫三也算有渊源，我会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他手上。”
　　卫二十一死死盯着苏蔚风，似乎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一丝欣慰。他喉咙中发出了“咯咯”几声，然后就倒下不动了。卫二十一闭上了眼睛，想来是带着满怀的不安，就这样去了。
　　苏蔚风脑中乱乱的，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接触穆雷身边的人，可是这关乎战争的胜利、翼族的生死，他也只有去了。苏蔚风将卫二十一搬到了木屋外的树林中，树林中有些曾经为了布置陷阱留下的深坑，苏蔚风将卫二十一放在其中一个，草草填土葬了。苏蔚风拿起背篓，也不管是否天色黑暗，连夜下了山。他将背篓和一封写着“我有要事，进山几天，照顾甜甜”的字样的书笺放在了村长家门口。村长是村子里少数几个识字的人，他会妥善处理药材和相关事宜的。
　　接着苏蔚风就去牵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几匹用来运货的老马之一，上马飞也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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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