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惊喜公司》次隅

9、少女的闺房（四）

　　“舟舟，住手！”

　　舟舟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两个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她的精神一下子恍惚了，掐住唐哲白脖子的手也放松了力气，唐哲白得以呼吸。

　　“妈妈，爸爸……”舟舟的眼中带着迷茫，“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也死了吗？”

　　舟舟的妈妈看到自己的女儿，仿若还活着的女儿，哭成了个泪人。她抱住舟舟就不肯松手。

　　“舟舟，妈妈可算见到你了，妈妈和爸爸都好想你，这么多年来，你怎么就不来看看我们呢。”

　　舟舟的爸爸也红了眼眶，但是他还能够勉强保持镇定。

　　远处，陈庸和陈志城看着这一幕。

　　陈志城昨晚接到陈庸的电话之后，连夜赶往江汉市，联系江汉市的朋友，根据高鸣提供的信息，寻找舟舟的父母。好在当初舟舟一家的遭遇，在当地还挺轰动的，上过报纸，陈志城把舟舟的情况一说，他们立刻就锁定了人。

　　陈志城起初并不想向舟舟的父母透露舟舟灵魂的存在，只是以报社记者的身份，提出想要了解当年的事情，并且说想要拿到一些舟舟当年的遗物。

　　舟舟的父母很警觉，当即就问陈志城，是不是他见到了舟舟，舟舟还“在”世上。

　　陈志城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

　　在仔细追问之下，他才知道。原来多年间，舟舟的父母思女心切，出现了幻觉，时常觉得女儿还在他们的身边。因为相信女儿的鬼魂还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俩开始在网上了解“鬼魂的生活习俗”，并且还在生活中一点点应用还原。因为对鬼魂的“研究”，他俩还成了各大灵异论坛的名人。

　　本来到这里，也只是两个沉迷于封建迷信的中年夫妻而已。但是后来，有个无限惊喜恐怖公司的玩家，了解到了他们的遭遇，可怜他们的爱女之心，偷偷把无限惊喜恐怖公司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么多年感觉到的女儿都是幻觉。他们陷入了失望。

　　但是这种失望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们就开始想办法打听无限惊喜恐怖公司的消息。

　　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无限惊喜恐怖公司是时刻悬挂在他们头顶的催命符，但是对于舟舟的父母来说，无限惊喜恐怖公司是他们的救星，如果能够弄到一个玩家资格，他们倾家荡产也愿意。

　　所以在陈志城大半夜紧急地找过来，并且详细询问舟舟生前事情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人可能就是无限惊喜恐怖公司的玩家，并且或许有自己女儿的消息。

　　陈志城见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索性就把高鸣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人得知女儿舟舟现在就在N市，坐不住了，买了最早到N市的一班飞机，连夜飞到了N市。

　　现在，他们梦中梦到了无数遍的女儿，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卢克泣不成声。

　　“你是没看到他们家的样子，明明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可从各种细节看起来，他们的女儿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他们家一样，拖鞋、毛巾、漱口杯，全都准备得好好的，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摆三份餐具。”陈志城和陈庸感慨道，“现在他们一家人能够再见面，也算是圆满了。”

　　陈庸却语带讽刺：“他们那样疯魔，是因为对女儿的爱吗？还是纯粹因为愧疚，又或者是只能把女儿当成精神寄托。”

　　陈志城知道陈庸因为身体的缘故，有一些想法很愤世嫉俗。

　　“管它事实是怎样，现在这一幕难道不感人吗？”

　　是的，这一幕挺感人的，如果忽视和舟舟的父母相拥的，其实是被舟舟意识同化了的高鸣的话。

　　唐哲白见到这一家三口团聚，顾不上他了，便悄悄地要溜走。但是舟舟的注意力，其实从来没有从唐哲白的身上离开过，她见到唐哲白要逃跑，眼中一冷，立刻意识控制高鸣，阻挡到唐哲白身前。

　　唐哲白吓得跌坐在地上：“舟舟，别杀我，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想过你还会回来。”

　　舟舟是听不进去唐哲白的解释的，对于她来说，她知道的就是唐哲白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了，唐哲白背叛了她。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舟舟掐住唐哲白的脖子，唐哲白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双腿乱蹬。

　　舟舟的爸爸妈妈吓得惊慌失措，连忙上前拉住舟舟：“舟舟，再大的事咱们都可以商量，你不要杀人！”

　　舟舟眨着无辜而乖巧的眼问爸爸妈妈说：“可是，爸爸妈妈，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你们会比我更想杀了他哦。”

　　舟舟的妈妈眼泪涟涟，却还是抱住舟舟说：“爸爸妈妈都知道他是谁，他就是你以前谈的那个男朋友。”

　　舟舟惊讶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是他。”舟舟的妈妈从大衣里拿出了舟舟的日记本本，“当年咱们离开N市，你偷偷把这个日记本扔进小区公园的垃圾桶，以为瞒过了我们，其实被我都看到了。我把这个笔记本捡了回来，也通过这个笔记本知道了你和小唐的一些事情。”

　　“其实我当时知道让你怀孕的是他，恨不得冲去他家质问他家长，问他们怎么培养出来这么一个儿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但是后来因为你，我们放弃了这个想法，我们不想让你伤心。”

　　舟舟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接过那个被她遗弃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被精心的用报纸包好，除了纸张有些泛黄以外，因为长期的翻看书角有些发卷以外，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这么多来年，它都被很珍重的保护着。

　　舟舟然后突然大哭起来：“原来你们一直都知道……原来你们一直都知道！妈妈你知道吗？我死的时候，我可难受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和唐哲白谈过恋爱了，那我多亏啊。”

　　舟舟妈温柔地对舟舟说：“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舟舟，不要哭了，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她抱住女儿，就像小时候一样，哼着童谣安慰舟舟。

　　舟舟死的时候，最不甘心的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场恋爱，最终被时间彻底掩盖了，留不下任何遗迹，不为任何人知晓。现在她知道了，原来自己珍惜的那份恋爱，也一直被他人珍惜着。

　　舟舟的哭声渐渐止住了，舟舟妈突然感觉怀里一沉，她一看，女儿已经不见了，怀里抱着的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吓了一大跳：“舟舟呢？舟舟去哪里了！”

　　舟舟的执念消散，她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

　　舟舟妈和舟舟爸爸意识到这一点，抱着舟舟的日记本，痛哭不止。

　　任务提示：恭喜您成功阻止了鬼怪空间种子：少女的闺房的萌芽，任务完成时间：17h，任务完成评价：B+。完成鬼怪空间种子任务，无抽奖机会，但可获得一点潜力点，潜力点可应用于您任意一项身体属性。同时，受副本核心人物影响，您的体质已由鬼怪易近体质，升级为鬼怪易近体质（通灵版）。

　　鬼怪易近体质(通灵版）：你有一定几率触发此体质，引鬼魂上身，了解鬼魂的执念。注意，使用此体质后，您将在一周内感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这是正常现象，请不要过度惊慌。同时，多次使用此体质，将有致疯风险，建议玩家把获得的潜力点应用在精神力属性上，维护精神健康。

　　高鸣因为舟舟的强制精神同化，陷入了过度疲劳状态，现在已经沉沉地睡了下去。在睡梦中，他听到了这个熟悉的电子机械女生提示音，他迷迷糊糊地按照电子机械女生的建议，把潜力点增加在了精神力上，然后再发生了什么事，高鸣就一点儿也不清楚了。

　　高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看着他。

　　那人看见高鸣醒了，连忙站了起来，问：“您醒了？您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什么？”

　　高鸣警惕地看着他，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一愣，接着笑着说：“忘了向您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杨一伦，是陈总的助理。”

　　“陈总是谁？”高鸣又犯迷糊了。

　　杨一伦又是一懵，他以为这人应该是老板的朋友，没想到高鸣和老板并不认识。杨一伦摸不着头脑了，那老板为什么让自己来照顾这位高鸣先生呢？难道是把人给撞了？

　　杨一伦脸上带上了更客气也更公式化的笑容，说：“陈总啊，陈志城先生，至诚游戏工作室的CEO。”

　　如果高鸣是个喜欢玩儿游戏的人，那么他一定会知道至诚游戏工作室，这家原本规模不大的工作室，在近半年来突然大放异彩，推出了数款广受好评的网络游戏，畅销全球。其中一款游戏叫“鬼峪”，明显就是汲取了“无限惊喜恐怖公司”中各个副本的特色开发而成。

　　“陈总……陈志城……”高鸣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信息，发现他确实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倒是这个姓让他有了一些猜想。

　　“陈总和陈庸是什么关系，不会就是陈庸的堂哥吧？”

　　杨一伦听高鸣说出了陈庸的名字，倒有些惊讶了。陈庸和陈总虽然只是堂兄弟，但两人亲密的程度说是亲兄弟，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如果眼前这人是陈庸的朋友，那他还真不能怠慢了。于是他脸上又堆满了笑容。

　　“对，您没猜错。”

　　高鸣挣扎着想要起身，杨一伦见状，忙上前帮助高鸣。只是等他碰到高鸣的手，他心里又犯嘀咕了，高鸣身上冰凉的温度仿佛不该在活人身上出现，杨一伦在他人生的二十多年里，还从没遇到过像高鸣体温这样异常的人。

　　不过最近半年来，他也算是见到了不少奇人异士了，所以碰上个高鸣这样的，他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疑惑。

　　高鸣也是醒来后，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凉，如果说杨一伦摸到的他身上的温度，只是犹如死人，但是他自己感知到的，就是从骨髓冻到皮肤的那种寒冷，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冷冻室，冷冻室把他从里到外都给冻结了。

　　他打着哆嗦，颤着牙和杨一伦说：“我有点儿冷，你能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点儿吗？”

　　其实杨一伦早就把病房里的温度调到了三十摄氏度，在病房里他已经热得能够只穿一件衬衣了，但是他还是遵循了高鸣的要求，把温度调高。

　　空调的温度达到最高，高鸣依然能感到入髓的冰冻，仅仅比刚才好上一点点，而杨一伦已经满头大汗了。

　　杨一伦背上汗津津的，空气闷得有些难受，可是受过高度情绪控制训练的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依然笑着和高鸣说：“之前陈总和我说，一旦您醒过来了，就马上给他打电话，他马上过来看您，您看您现在方便和他见面吗？”

　　高鸣原本想说不用麻烦陈志城了，可是想到那天副本的结局，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就答应了和陈志城见面。

　　在等待陈志城从公司赶过来的途中，高鸣逛了下学校的论坛。

　　这几天学校里流言四起，这些流言都和唐哲白有关。

　　有人说，在唐哲白勤奋踏实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恶魔般的心灵，以至于对无知的未成年少女下了手，还把人姑娘的肚子给搞大了。

　　还有人说，唐哲白的丑恶行径，都和他的家庭环境有关，有人开始深挖起了唐哲白的家庭环境，最后发现唐哲白的父母都对他非常严厉，是那种典型的控制欲爆棚的家长。于是又有人开始可怜起了唐哲白，说他走向犯罪的道路，是因为家庭教育的悲剧。

　　还有人说，唐哲白其实就是那种伪装地很好的反社会人格。

　　那天高鸣去找唐哲白的那一幕，被很多吃瓜群众看到了，他们靠自己的推测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甚至还挺接近真相的。可惜他们基本没人看到整个故事的全过程，故事的后半程，被赶到的国家特殊工作人员给掩盖了。

　　在学校的各种传言下，唐哲白的女朋友不堪重负，和唐哲白提出了分手，而唐哲白自己也办理了休学，在这次事件之后，他有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可能从这以后，唐哲白永远都忘不了他年少时和舟舟谈的那一场恋爱了吧。

　　没等多久，高鸣就看见陈志城过来了。让高鸣奇怪的是，明明他最先求助的是陈庸，可是陈庸并没有和陈志城一起出现。

　　陈志城一进来就问：“高鸣，你现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高鸣忙点头感谢道：“这次多亏了您和陈庸的帮助，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陈志城连忙摆手说：“我也是公事公办罢了。”

　　这次舟舟从鬼怪空间种子里出来，已经威胁到了现实世界的安全，而陈志城作为无限惊喜恐怖公司“国家队”的玩家，清除现实世界里的鬼怪，也是他的职责。

　　陈志城这次特别关照高鸣，还打着把高鸣吸收进组织的主意。他调查过高鸣的背景，发现高鸣总体来说，是一个三观比较正常的人，尽管在警察局那里有一点点记录，但也无伤大雅。对于国家来说，每一个对社会无危害的无限惊喜恐怖公司的玩家，都是很宝贵的。

　　陈志城问：“高鸣，你知道‘国家特殊事务所’吗？”

　　当初陈庸已经和他科普过这个国家机构了，高鸣点了点头。

　　陈志城又问：“那你想加入吗？”

　　听陈志城这样问，高鸣犹疑了。如果他是一个热血的的青年，一个武侠小说爱好者，在为国为民这样的侠义情怀之下，可能当场就答应了。可惜高鸣不是，高鸣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冒着生命风险，去做某些有利于社会稳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永远是电影或者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我……可能不太适合加入这个组织吧。”高鸣回复陈志城道。

　　陈志城却只是说：“你再考虑考虑，别急着下决定。”

　　“其实我们组织的福利还是挺好的，不仅可以拿到稳定的政府编制，出任务的补贴也很高，基本上只要你任务表现出色，那么就不太容易缺钱花，比如去年十一月我们刚入职的一个同事，前几天就刚刚在首都三环内买了一套房，他都已经乐开花了。”

　　“你看，虽然你读的学校N大也是名校，但是哪个学校的毕业生，能工作几个月就在首都买套房的呢？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我希望你千万别轻易拒绝。”

　　高鸣必须承认，陈志城所说的“几个月在首都买一套房”还是特别吸引他的，但是他感觉自己这几天的生活，已经称得上是脑袋贴在刀刃上那种了。如果只是每个月强制性的被拉进一个副本中，他可能还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可如果是以此为生，主动去解决各种游戏副本，和已经融合到现实世界中的鬼怪空间，他可能会心力交瘁而死。

　　“陈哥，我觉得吧，我还是喜欢平静一点儿的生活。”

　　陈志城只是问他：“可平静的生活还属于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