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惊喜公司》次隅

15、演员梦（六）

　　“那我现在要怎么直播啊？”在意识世界之外，怖怖已经快急疯了，直播间原本就不多的观众，这会儿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你快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就去投诉你！”怖怖对技术人员吼道。

　　从高鸣身上，怖怖学到了投诉的技能，虽然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它其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投诉技术人员。但是万幸，技术人员自己也被公司的规章制度绕晕了，为了防止怖怖真找到什么借口投诉自己，他只能尽心尽力帮怖怖解决问题。

　　“从没见过你这么难搞的主播。”技术人员抱怨道。他和公司总部联系了半天，总算搞来了一台意识联络机器，通过这台机器，怖怖可以入侵到女鬼悠悠的意识世界。

　　怖怖拿到机器，就赶紧使用了起来，结果它一进入到女鬼悠悠的意识世界，就懵住了。

　　在意识空间里，女鬼悠悠没能迷惑住高鸣，反倒是高鸣在对着悠悠循循诱导，像是引诱浮士德的魔鬼。

　　“这什么情况？”怖怖有些绝望，“不是悠悠才是鬼吗？怎么现在看起来，高鸣更像是那个鬼啊？”

　　不过尽管在怖怖看来，高鸣还很淡定，其实高鸣的内心，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他对悠悠的第一次策反，很快以失败告终，而他根本没弄清楚自己因为什么而失败，后面，这个过程又经历了两次，他依然没有摸清为什么自己会多次以失败告终。

　　现在，悠悠再度微笑着出现在演播厅里，看着镜头侃侃而谈，台下是痴迷的、为她尖叫的粉丝。

　　高鸣有些崩溃，为什么每次他以为自己要成功消除悠悠的执念了，结果下一秒，他又总会回到这个演播厅来呢？

　　高鸣直直地盯着悠悠的脸，想从悠悠的脸上看出某些预示。悠悠带着她职业性的微笑，和观众交流互动，没有任何异常。

　　综艺主持人又重复起了问过她无数遍的问题。

　　“你最开始是怎样被星探发现的？”

　　她露出标准的微笑，说：“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和朋友走在路上，突然就有一个人走上来和我搭讪，说他是星探。我当时其实没有当演员的想法，还以为他是骗子，后来他找上家门来，和我父母仔细聊过之后，我才仔细考虑自己当演员的可能性，最终才走上这条道路的。”

　　怖怖的直播间里的观众，听到悠悠这话，一水地都在发弹幕说“假”、“虚伪”、“婊”、“绿茶”，在他们观看直播的阅历里，已经见过太多说这样话的人，而说这话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在用这样的话包装自己。

　　高鸣却在认真思考悠悠这话的真实性。

　　他想起了最开始进入悠悠意识空间时，见到的那个朴素的卧室。那个朴素的卧室，似乎就表明了其实悠悠说的这话里面，有着部分的真实。可是奇怪的是，从警察的描述里，他看到的，又是一个狂热的想当明星的悠悠。

　　“哪一面才是真的你呢？悠悠……”高鸣自言自语道。

　　高鸣再度变成了和悠悠对话的主持人。

　　主持人：“这么说，悠悠你其实一开始不想进入娱乐圈，那后来又是因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悠悠说：“因为我母亲。”

　　高鸣做出略微夸张的表情：“哦？伯母鼓励你进娱乐圈吗？很难相信一位母亲会支持女儿走进娱乐圈呢，毕竟我们这个社会，一直对娱乐圈有很多偏见。”

　　“其实……”悠悠眼神先是游移了一下，继而坚定了下来：“我母亲那时候也没有明确表示过支持，主要是……我的家庭条件，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家里条件不是特别好，为了帮家里的忙，我才决定和影视公司签约的。”

　　这句话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话了，没有什么价值。

　　“悠悠这么漂亮，读书的时候肯定很受男孩子的欢迎，以前收到过不少情书吧？”

　　悠悠有些羞涩地说：“没有呢，一封都没有，那时候我太宅了。”

　　这一句话，悠悠说得很快而且很坚定。高鸣判断，这话是真的。但是当时他第一次进入悠悠的意识空间时，悠悠有刻意隐藏过一封信，那封信不是情书的话，又是什么呢？

　　高鸣意识到，那封信或许是破除悠悠执念的关键。

　　高鸣继续说：“是啊，毕竟现在大家都用手机了，谁还会写信呢？”

　　悠悠微笑着点头附和。

　　“不过——”高鸣又问道：“相比起手机里那些冷冰冰的数字信息，有时候手写的信封，还是显得更加亲切温暖。悠悠，你从小到大，有收到过信吗？”

　　悠悠直接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高鸣有些犹疑：“父母也没给你写过信？”

　　悠悠还是道：“没有。”

　　高鸣更觉得奇怪了，按照悠悠的说法，她从来没有收到过信，那他看到的那封信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按照陈庸所说，鬼怪空间里的任何信息都和鬼怪有关，不光是真实的，也有鬼怪极力想要掩盖的。而在悠悠的精神空间里，信息只会更加凝练，只有给她留下极其深刻印象的事物，才有可能在她的意识里留下痕迹。

　　电视台的节目、少女时代朴素的卧室、信……这些信息里面，一定存在着某些联系。

　　高鸣操纵着主持人看向悠悠，突然，他觉得悠悠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这几次悠悠回答她问题的时候，回答的速度总是很快，就像是她早就知道这些问题该怎么回答了一样。一开始，高鸣只以为她是受过专门的公关训练，有一套标准化的答案。但是现在，高鸣开始怀疑了。

　　悠悠每次再度出现在电视台时，表现得像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高鸣一开始以为这只是精神世界的设定，但是现在他想，这会不会都是悠悠的伪装呢？

　　“你还记得你的前经纪人卓浩，应我们的邀请，今天他也来到了我们的节目现场。”高鸣对悠悠说的。

　　悠悠脸上的笑僵住了，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你们……怎么把他邀请来了？”

　　高鸣说：“因为，他说他想当着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和我们聊一聊您年轻时候的那些故事，我们也特别好奇您年轻时候遇到了哪些传奇的故事，就把他邀请到了我们的节目现场。”

　　“可是……”

　　悠悠还来不及表示反对，卓浩就已经出现在了舞台上，卓浩先是挑衅的看了悠悠一眼，紧接着便开始在舞台上抖露他和悠悠的那些事情。上一个场景中，悠悠遇到的事情，在这一个场景中再度发生。

　　悠悠身败名裂，高鸣蛊惑她放弃做明星，蛊惑失败，场景又回到最开始的电视台录制。

　　故事如此往复好几次，到后来高鸣连流程都不愿意走了，悠悠一上台，卓浩就直接被邀请到舞台上来，然后悠悠再次身败名裂，陷入到悲惨的被人唾弃的境地中去。

　　终于，当高鸣再一次在舞台上喊出卓浩的名字的时候，悠悠的脸色变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让我一直重复这个故事！”悠悠有些崩溃。

　　伪装成主持人的高鸣挑挑眉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我演下去呢。”

　　“所以呢？你究竟想做什么！”

　　高鸣说：“很简单，我只是活下去。”

　　悠悠脸色难看地说：“我放你离开这里，你赶紧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

　　高鸣又加了一个要求：“可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解救蒋佟佟啊。”

　　“她也可以和你一起出去！”悠悠现在只想赶紧把高鸣送出去。

　　听到这里，高鸣真的心动了，反正他这次的任务，就是撑过四小时，解救蒋佟佟，现在能够提前一会儿完成任务，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悠悠的经历引起了他的好奇。而且对于高鸣来说，在这个空间里，悠悠似乎并不能威胁到他的生命，那么他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更清晰的了解悠悠的执念，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把悠悠的执念给解决了，岂不是更有意思？

　　于是高鸣拒绝道：“别，你舍得把我送出去，我还不舍得离开呢，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挺有挑战。”

　　悠悠已经快崩溃了，她阴沉着一张脸说：“你是真觉得彻底安全了吗？你得清楚，这是我的精神空间，我对它的熟悉程度远甚于你！而且你没有感觉到吗，离开了身体，你的魂魄在慢慢变弱，一旦被我抓住了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吞噬掉你的灵魂。”

　　高鸣当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变得虚弱，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会在这个空间里待四个小时，四小时之后，他就会立刻从这个空间里逃离出去，悠悠并没有吞噬掉他灵魂的机会。于是他便用挑衅的语气说：“谁吞噬谁，还说不定呢！”

　　悠悠彻底放弃说服高鸣了，她现在只想弄死高鸣，于是她面目狰狞着说：“那好吧，现在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个空间真正的主人！”

　　悠悠的意识空间一下子崩溃了，再度出现在高鸣眼前的，是一个绝望的、纯黑的世界，充斥着无数句抱怨和恶毒的话语。

　　“你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回去你的房间！”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怎么会事这个样子！”

　　“你看看你，又懒又笨，一点儿也不像我，你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女儿？”

　　“隔壁的小珺姐姐，跳舞跳得多好啊，为什么你就不行呢？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女儿！”

　　“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真后悔生了你！”

　　“我当初就该把你打掉！”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快去死啊！”

　　一句句话语，如一座座大山压在高鸣的背上，高鸣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眼前一片模糊，他的精神力在这些话语的压迫下，正快速的消耗。

　　悠悠在这纯黑的世界中，站着，平静地对高鸣说：“看，这就是我的世界，你喜欢它吗？”

　　“你要留下来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