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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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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李荣当朝参袁家当众责骂、羞辱正妻,图谋另娶贵妻——虽则李荣不曾提及这贵妻是谁,但如今满朝上下又有谁心里没数呢?

      御书房鸦雀无声,众臣面上垂首恭立,实则个个私窥立在窗侧的隆升。

      隆升半张脸笼罩在窗下的阴影中,显得面上神色晦暗不明——仿佛是笑了,又仿佛一片冷肃。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说道:“辅国公股肱之臣、元老之人,这天下事,陛下与我都多有依靠、托付,何故今日为小辈家中琐事费心?”

      琐事。

      众臣似有所悟,但又不敢贸然推断,便又纷纷偷眼去看坐在一边的顾清穆。

      却见顾清穆只是垂眼自顾自地吃茶,仿佛眼下所议不过是天底下最普通的一件小事——谈不上不喜不怒,只是好像根本毫不挂怀。

      “袁刘氏乃是先帝赐婚,无故当众责骂,羞辱于她,便是对先帝的大不敬。”李荣冷冷地道,“故长公主说这是‘小辈家中琐事’,臣断然不敢苟同。”

      袁牧眼皮子狠狠一跳——他当然对如今的袁刘氏有些微词,但诚如李荣所说,袁刘氏是捧着先帝谕旨进的袁家,他们可以不喜欢她,但若挑不出她的大错便有‘微词’,便是大不敬、是抗旨不忠。

      袁牧慌忙出列上前一步,便要说话。

      顾清穆不轻不重地将茶盏往案上一放——茶盏和桌案相碰,发出不算轻微的一声脆响。

      袁牧顿时噤声——顾清穆厌烦袁家,有目共睹,若此时开口,反倒给了顾清穆反驳的机会。倒不如等一等,看看顾清穆要说什么。

      顾清穆似对袁牧的心思一无所知,只侧过脸去,对隆升说道:“如此说来,我倒想起来,这袁刘氏跟小袁大人,还是长公主牵线呢。”

      这话一出,明摆着就是向着李荣说了。

      但这说辞却是袁牧早就想到的,故而袁牧反而松了口气,定一定神,上前道:“臣这儿媳是先帝所指,这些年的确一贯很好,臣全家感念圣恩。但近来不知为何,刘氏神智混乱,竟至于在宫中、太后面前大失常态,冲撞太后。诸事皆源于此,实非袁家有意无故羞辱。”

      袁家是有备而来。

      众臣均不觉如此想道。

      不错,李荣所言当众斥责之事,的确都是在宫中传出太后斥责刘氏之后——如果果真是在宫中大失常态、言行无状、丢了全家人的脸,则做婆婆的即便当众申斥了,也不过是人家家事,实在不必端上台面、上纲上线。

      但问题是,刘氏真的冲撞太后了么?

      这就是群臣不敢轻言的另一个原因——如果太后也卷入这场针对袁刘氏的陷害,则此事的底细便更难揣测。

      “哦?那敢问袁大人,少夫人果然冲撞太后了么?”

      谁也没想到,众人这番不敢宣诸于口的困惑居然真的被李荣道破——袁牧一时涨红了脸,他很清楚,此问如果不驳回,袁家恐怕连隆升那关也过不去。

      “辅国公此话何意?难不成辅国公是在暗指太后说谎?”袁牧怒道。

      隆升手扶着窗棱,淡淡地看着窗外的日光,似乎对眼前的针锋相对无动于衷。

      李荣冷笑一声,应声顶了回去,“何须暗指?我便是在质疑此事是假——我常听说,京中妇人多以袁刘氏为榜样选妇。且出事前一两天靖安公主还见过袁刘氏,她说当日袁刘氏言行举止莫不如常。如此样人,一昔之间性情大变,谁会轻信?反倒是袁家,自陛下登基以来,对刘家门第不振多有不满,此事倒是一以贯之的。”

      袁牧正要反驳,却听隆升很轻地笑了一声。

      袁牧心中一寒,忽然明白李荣此言刻毒之处,遂立即跪伏在地,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臣、臣不敢。”

      ——刘氏门第不振明摆着是隆升有意压制,对此不满,自然有怨恨隆升的嫌疑。袁牧的确应该‘不敢’。

      隆升没有叫袁牧起来。

      隆升若有所思一般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窗棱,呆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我倒是有日子没大见过刘氏了,但也似乎的确不曾听说她病了。”

      这话含糊不清,似乎是为袁家开脱,又似乎是向着李荣——群臣拿捏不准,心底不觉更生出几分忧虑惶恐,更是惴惴不敢妄言。

      “不过辅国公恐怕也多心了,”隆升顿了一下,垂下眼缓缓说道,“袁豫安这个人我一贯信得过。他对他媳妇儿一贯很好,不会眼看着媳妇儿无故被婆婆骂,也不做声。辅国公不信袁牧,但总信得过我罢。”

      这话倒是姿态明确了许多。

      只是么……

      群臣不觉又偷偷去看顾清穆,果见顾清穆面色难看。

      这可真是……本来说着太后和袁家,偏偏长公主一句话便说到了袁豫安身上,这下便是本来有心声援袁牧的,多半也偃旗息鼓了——临山侯这个人心思深沉但向来倒也宽宏大气,只唯独在袁豫安这儿,处处都要计较。

      临山侯实在太讨厌袁豫安了,讨厌到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搞得朝臣无人敢犯颜在他面前声援袁豫安——唯一一个不怕死的就是许泠,但许泠如此荣宠之身,最终不也还是被长公主送出京避风头了?

      群臣暗暗摇头。

      李荣冷笑一声。

      “孝道大于天,袁豫安再如何忠纯耿介,难道还能为了妻子忤逆生母?老臣信长公主,也信袁豫安的为人,但可惜,老臣不信袁牧和袁夫人!”

      群臣对李荣这老头儿刮目相看——这老倔驴扶碗倒快!长公主这才说她信袁豫安,这老头立马便说袁豫安忠纯耿介,竟是一边告状还一边附和着隆升夸了袁豫安。

      隆升似乎也略有些意外,当下微微侧过头来看了看李荣。

      半晌,竟不觉笑了。

      “辅国公可真是……”隆升笑着打趣了一句,但却也不说完,便转口道,“辅国公这么说了,我一时竟也拿不准主意了,不知众卿看此事如何是好呢?”

      京中妇人,若论谁是隆升的心肝,忠敬郡主第一、刘氏便是第二。心肝第一因为男人废话多离京了,心肝第二居然又紧跟着被夫家嫌弃,隆升想来不会太高兴。但偏偏刘氏的夫家就是隆升的舅舅家,如此一算,隆升这颗心到底怎么长、往哪里偏,就着实不好说了。

      局势暧昧不明,等闲人自然不敢开口。

      殿内寂然,隆升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说话,不觉笑了一下,“众卿怎么都不说话?”

      顾清穆看了王盛一眼。

      王盛瞧见了,心下略掂量了几番,到底还是站了出来,温声道:“长公主容禀。以臣愚见,此事按理说的确不过是袁家家事,外人多嘴本是十分不妥。只是婚事乃是先帝所赐,且刘氏是以‘贵妃侄女’之身嫁入袁家,则此婚事一则蒙天所赐,二则有关谨皇贵太妃慈心,故,是家事却又不只是家事。”

      隆升不语。

      “臣以为,此事既然疑点重重,不如有请太后尊驾,述明实情。倘若果真是少夫人神智混乱、行事颠倒,则袁夫人教导儿媳,自然是常情常理、任谁也不该多说什么。”

      一听王盛言语涉及太后,群臣更低下了头去。

      “王大人,”袁牧突然高声道,“太后何等身份,岂可为此等无中生有的疑心,如犯人一般受人质问?王大人饱读诗书,这是圣人教训的君臣之道么!”

      王盛资历身份皆在袁牧之上,此时听袁牧竟然如此与自己说话,心下不免不快,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便听一旁张鸿冷笑一声,“我等与太后有君臣之别,太后与先帝亦有君臣之别。若为尊太后,而背先帝,敢问袁大人,这是不是忠,是不是圣人教导的君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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