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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成见这种东西就好比代沟,一旦建立就是很难消弭,除非阿回某天一觉醒来时中了邪,开始感悟人生大道,否则实在很难由旁人左右。阿俏跟在一边又劝了一两句,不见什么作用就罢休了。
      而后闲着没事做,又着人在院子里摆了棋盘茶具,准备消遣。
      其实阿回不是能按耐得住性子好好钻研琢磨手谈之道的人,更不是个运动系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但她实在是一个很耐心抬杠的人,从她游荡京都多年坚持不懈的在各种莫名其妙的小事情上得罪太傅大人便可知道。所以她也并不爱下棋,只因旧年某位大掌家在规劝她收敛性情时给了她一本遗失的残局棋谱,给时说这是偶然所得,世间只此一本,但不太通晓棋艺便抄录了几局传给太傅大人以求解答,但太傅大人实在太忙碌,并没有给出太好的答案。
      阿回一听,是森舟泊也解答不出的棋局,当即便起了兴致。
      这兴致一起简直比上太子监念学临考还要废寝忘食,手不释卷,没几月棋艺便从一无所知到打遍京都。当然这是豪称,尽管超越平辈的世界她还尚未一一挑战过,胜负还无定论,但无论怎么说,平辈之间已无敌手。因着这事,阿回难得在各大家长面前得过几回赞誉。
      这事从头到尾顺一遍下来,阿俏十分感慨佩服,心道掌家夫人不愧为掌家夫人,兵不血刃实乃是当世之奇人也。
      阿俏也学过几天棋,因她家并不如阿回家太平,底下还有几个庶母妹妹,争奇斗艳是常有的事情,故而为着颜面,她也有几样出挑的手艺,其中棋艺便是一样,茶艺又是另一样。
      彼时她正小火烹茶,阿回靠在小几上,一时翻着那本棋谱,一时又点点棋盘。黑白玉的棋子在和田暖玉的棋盘上错落安置,袅袅茶香点起。
      阿回房里掌事的侍女小麻雀很是机灵能干,趁着春风和煦阳光暖人,领着两三丫头执着花篮在园子里头采莳春第一丛花,而后又挽着小花篮上前道:“难得有今日这样好的天气,阿俏小姐不如同我们一起来制胭脂罢。”
      阿回院子里的花品都是谢太宰从各地精心挑选来的,每一种都当得上花中之冠,还专门从荆州郾城的养花世家樊家请了姑娘过来打理。每逢春日百花盛开之际,整个京都里是个姑娘都馋她的院子。
      阿俏探头看篮子里刚采下的花,果然得樊家姑娘精心供养,每瓣花瓣都各有娇憨姿态,瓣底犹自带着露珠,很是勾人心肠,当下便答好,又反身把阿回从棋局里捞出来一同制胭脂。
      跟寻常富户人家不同,一般有格调些的大家姑娘们都惯常在自己屋里头调制胭脂,这是女孩儿们特有的玩乐,就像男人们偶尔秦楼赋诗一样,属于雅趣,偶尔还有女孩子家家聚到一起比谁的胭脂膏子调得最好最妙的攀比法——虽是这么说,但调胭脂也是个麻烦事儿,贵女们自然不喜欢太麻烦自己,所以胭脂调起来却仍然还是丫头们在干活,故而,有那么一位调胭脂高手的侍女也变成一件值得比拼炫耀的资本。
      纵观京都纨绔界里,调胭脂调得最好的,谢家第一侍女小麻雀认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阿俏打小跟着阿回一道混迹,与谢家一行跟班自然都很熟,与小麻雀也熟,而小麻雀胭脂调得好,一旦制成,必然少不得给自己送一份,阿俏心道,于是便更为坚定地将连日来都沉浸棋局之惑里闷闷不得解的阿回捞起来。

      等到午后,胭脂成膏,阿俏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份好礼。胭脂膏子这种东西不贵,但胜在好用,每日晨起上装,睡前养肤都少不得,于是很是欢心的阿俏拉着小麻雀便夸到:“好妹妹,这胭脂比旧年的更香了一些,可见你手艺长进,改天我定要叫和珠如珠两个过来跟你学学。”
      和珠如珠两姐妹是阿俏贴身的侍女,与小麻雀也算是手帕交。
      小麻雀笑了:“不过是花长得好罢了。”说着又看仍怏怏不开怀的阿回,拉着阿俏走几步到了偏门,悄声说道:“因为前头赛马的事,我家小姐不高兴好几日了,前几天皇七爷过来都没哄得她高兴,今儿您过来她才有些起色,小麻雀也不为旁的,只求您得空多来陪陪我家小姐吧。”
      阿俏自然无不应的。

      又说了好些话,阿俏才从院子里告别,重新穿过抄手游廊准备回家,多走几步才到了假山旁,远远看到亭中站着一个白衣袖箭的少年,背手向她施礼。
      “阿俏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阿俏笑了笑,又见他手中拿着一个惊奇的玩物,委身还礼道:“可是要去看阿回?”
      白衣少年也笑了笑,他本就生得好看,人如朗月清风,一笑唇边显出两个小酒窝,顿让满身的气派老成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便是阿回的弟弟,谢家大少爷谢之白。
      在京都风花雪月的旧事里,能二十年如一日般风靡街头巷尾,为茶馆野史增添旖旎之色的不过谢家一家。
      传闻中谢家是累世出英豪的世家,乱世之时便出能争善战者,和平年间便是金榜登科之辈,传到阿回老爹这一辈也是如此。
      都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故而谢太宰在风头两无之年,京都太半贵女都恨不得贴到他脸上去演一出郎情妾意,可谁也没料到,在他炙手可热的第二年他便从京都外城的坊间带回了一个妻子,公众高调炫耀十多年,很是鹣鲽情深。但又说夫人因早年劳碌奔波,身体十分不康健,直至羲和十二年方怀上一胎,一胎双生得阿回阿白两个孩子后却一眼都没多看便撒手人寰,世人感叹之。
      关于这位传奇的夫人,坊间还有些许许多多的传闻,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先人在上,也不好多传。
      如今十五年过去,阿白承蒙谢家一贯传统,能端出世家作风,已经不像小时跟在他们身后吵吵闹闹的模样。

      阿白将手中的精致木具展现出来,那是一间木质房屋,是不是窜出一只雀羽渲染的鸟儿鸣歌,很是精巧细致。阿俏一眼看出,是康泰坊里手工最好的木匠做出来的玩物,木头是好木头,精心打磨过,还上了漆。
      “早晨便去看过她了,还在闹脾气,这不买了点好玩的哄哄她。”
      阿俏道:“我此回看她并不像多生气 ,许是过几日便好了。”
      阿白:“该是如此,只希望阿俏姐得空能过来多陪她一会儿,这等烦恼事就忘得快一些。”
      话还没说完,阿俏便娇声朗笑起来,本想像幼时玩闹一样敲一指头,仰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阿白已然比自己高了,此时长身玉立,遗世佳风,再敲一指头显得那样不合适,干干笑了一声:“那是自然,只不过她并不得出府门,这样吧,明日我便邀阿广他们一道过来逗趣儿,人多也该热闹些。”
      第二日也是回春难得的好天气,阿俏带上皇七爷阿广、梁中书舍人家独子梁永一并到阿回家做客。此间玩闹不值多提。
      倒是晚间谢太宰下朝回家听闻此事,找来儿子一问。

      春光明媚的好天气,阿白作为东道主之一,必然也搭手招待一二,可他又是太子伴读,他这一搭手,仍是年少爱玩的太子自然也凑到了跟前,太子一到,拥趸又是不少,阿白需招待的人便更多,故而他并不能时时得空看着阿回,只听底下小厮时不时报上几句,有时说是多吃了两口水果,有时说是搭台拼了几句诗,再后便是猜拳斗酒,然后是比骑马射箭……
      但鉴于从小到大为阿回收拾过无数烂摊子的人生经历,又结合至今都没人告上门来太平之局,阿白觉得今日酒宴应是没有什么大的过失的。
      于是便答道:“此番被参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御史家也送上薄礼致歉,想来太傅大人应不会再怪罪。”
      谢太宰仍皱眉摇头。
      阿白又道:“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如今阿回也渐渐大了,又在太子监念学,许是对许多事都有了自己的见解,所谓知识一广,心胸便得以开阔,心胸一开阔,想来应不会再见罪于太傅大人了,”顿了顿,又不太确定的加了一句“吧?”
      此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只是父子俩对眼一看,互相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深沉。
      阿白可太懂这个一母所生的姐姐了,什么知识使人开阔,那是不存在的,他只巴望着她此生能跟太傅永不相见,如此才能相安无事吧。
      但京都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一天会见到。
      想到此处他又有些头疼,恰逢底下小厮穿廊过巷找他,说是大小姐有请。

      月色朦胧,小厮前头打着灯,阿白换了白日那身箭袖长袍,换了另一身,还是白色的,手头上端着食盒一路来到阿回大小姐住的院子楼阁,敲了敲门,踏进屋子里。
      阿回已卸尽白日的盛装,此时趴在桌前,昏黄的灯光映衬着她剥壳般的肌肤,眼角眉梢里还残留着难以言明的乖张神色,不伤人,不像阿俏那样的明艳惹火,却是让人惊心动魄的好看。
      他姐姐长得很好看,这点他从小就知道,不然也不必日日担心她被人欺负。
      阿白打开了食盒,从中拿出一盘猪蹄尖放到桌上。“喏,你要的。”
      阿回道:“我只让人请你,可没有说我要吃猪蹄了?”
      “好好好,不是你说的,只是我觉得你白日看着吃得多,但都是些水果点心,并不养身,才让人做好拿上来的。”
      阿回一撇嘴,眼神流连在蹄尖上皱着眉:“我不吃,已经过了酉时了,再吃会胖的。”
      阿白给自己倒了杯水,略思索道:“这样啊,那不如叫人陪你一起吃,这样大家都胖了,也就不显得你变胖了。”
      阿回歪头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笑嘻嘻地放下勾着弟弟的肩膀,拿起一块猪蹄尖就要喂给他。“那首当其冲便就是你了。”
      阿白自然十分警觉,撇开头,掩不住鄙视的目光。
      “太傅没有教过你?首当其冲可是这样用的?诶,你没洗手。”
      “你还提这厮?是来气我的?你何时长成这副样子!真是为姐我的失职。”说罢一叹息,后又警觉:“是不是外头那些人?净教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改天我大小姐便要他们好看!”
      说着,硬是把猪蹄尖塞进了弟弟嘴里。
      又闹了一阵,等到灯影重重,小麻雀执小铜剪第三回将灯花剪下时,姐弟俩就着手共着一个盘子把猪蹄尖吃完了。
      月色已是明亮的,闲暇的仆从都候在楼下院外,此时屋里伺候的除了小麻雀并没有多余的人。
      一看两姐弟吃完,小麻雀端上温水手帕,供两人打理。
      阿白擦着白汗巾,闲问道:“还气不?”
      阿回在水盆里拨着水玩,道:“气啊,怎么能不气啊。这是栽赃陷害,往远了说便是奸佞之臣所为,有害家国社稷之举,换你你能不气么?”
      阿白初听觉得不太对,细一想又觉得颇有些道理,点点头,道:“是挺气的。”
      大小姐翻了一个白眼。
      阿白又问道:“那如何能不气呢?我听说朱雀长街的鹊起坊内,有一位闻名的豆腐西施,无儿无女,因着夫君早逝,便独身担起一家供养,可前一段时间久病的婆婆也去了,如今只剩她一人,据说十分伶仃,许是一个人独身久了,前儿还有媒人上门为她说亲。”
      小麻雀端着水盆的手冷不丁一抖,已凉透的水差点洒出来。
      阿白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阿回,十分有君子涵养地笑了笑,又道:“据闻这位豆腐西施点的豆腐十分好吃,且摊子是开在朱雀长街前的坊间,很得来往上朝的大人们的喜欢,太傅大人自然也十分喜欢,常常光顾。你知道的,太傅大人虽出生贵家,但一向勤俭节约,对于豆腐啊馄饨啊这种街坊小吃一向很是喜欢……”
      他适时停下来,再看阿回,那一双明眸蓦地亮了起来。

      仲春匆匆,转眼便到了三月,真正是百花盛放的日子,一向以精于敛财作为传承的官家又趁着暖暖春风的上巳日办起了曲水流觞会。
      阿回便解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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