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重》半束丁香

21、第九章 再赴邺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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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晏却并未动身，只待傅尔乐摇晃着脑袋，一脸讪笑地从寝舍下来，像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他近前一步，朝傅尔乐道“她的伤？如何？”

　　傅尔乐打趣道，“您这位友人若得了那童子须入的药，定是大补，咳咳咳....大补啊.....”，正想借机嘲笑这灏王殿下一番，却又见高晏一脸认真，只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只是些皮肉伤，无碍，我留了盒茯苓生肌膏，七日后连疤都不会有的。”

　　“寒症如何？”

　　“如我先前所料一般，稍有些棘手，”傅尔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她体内的冰封之术已经破除，残余的寒毒，我方才已经为她行针稳住，再服上一些药物，应是会慢慢好转的”。

　　“可痊愈？”

　　“可痊愈。”

　　“要多久？”

　　傅尔乐看了看高晏，摇摇头说“这个要看她体内寒毒的消散速度了，并非大夫所能把控。”

　　确实，据他刚刚为行云把脉的情况来看，她应该被冰封之术困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故而体内寒毒不轻，且深入肺腑，如果强行化去寒毒，只怕会伤及身体，唯有以药力缓慢驱散，才是正解。

　　高晏一颗悬着的心在得知行云无碍后，终于稍稍放下了些，他抬头再看了看行云的房间，突然明白了，方才这素衣男子究竟为何要挡自己的去路了。

　　行云的东厢房是上等房，位置在寝舍二层最东面，由于紧靠楼梯，所有要上楼回房的人都是会路过这间房的门口的.....

　　“此人心思细腻，待人谦和，为行云把守楼下，又不失为君子，有他陪着，定能护她周全的”，高晏像是说服自己一般低声自语道。

　　“我若是你，定不会这么狠心”，傅尔乐见他神情犹豫，情切而不敢言，突然在一旁开口道“她刚刚昏迷之时，口中唤的，都是你的名字”。

　　听到傅尔乐之言，高晏淡然笑了，他当然知道行云的心意，那个笨姑娘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的思慕，行事坦坦荡荡，或许在自己这一生中，与她相逢才是唯一的幸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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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安的秋短暂而安静，似乎几场秋雨下过，天就凉了起来，大衍学院内的梧桐叶也纷纷从枝头落下，只剩了几枝枯糙的枝桠在瑟瑟的寒风中不停摇晃。

　　自那日高晏下令杖责张本怀之后，不止张李二人安静了许多，就连岑夫子也转了性似的对行云嘘寒问暖，学院内的夫子们就好像得了个统一的信号一般，将本来不受待见的行云突然间捧在手心里呵护起来。

　　“你说韩夫子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行云看着手里拿着的韩夫子刚刚交给她，由副院长周斐亲自签发的免考文书，皱着眉头纳闷道“连月考也给我免了，难道是觉得我实在孺子不可教，想打发我走？！”

　　陈良正在旁边看书，为明日的月考做准备，趁着翻页的间隙，抬头朝行云笑道“这些日子你学识进步了不少，可能夫子觉得没必要再考你了吧。”

　　行云指着自己惊讶道，“你真的觉得我的学识有进步？！”

　　“那总不能说是夫子觉得你身体不好，不适合考试吧。”陈良又说出一种可能。

　　那日行云挨了张筹先四鞭，昏死过去，是他自告奋勇，将行云的饮食起居与日常功课都接管过来，好好照顾，一则是当日朝张李二人泼粥的罪魁是自己，陈良心中过意不去，二则是他想接近行云，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会五行火术，又与大虞圣女有何关系。

　　“那我这病感觉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拉”，行云俏皮地举起手中毛笔，点了点陈良手中的书“干脆让你照顾个三五年，不用考试！”。

　　陈良捏住她举起的笔杆，朝她的鼻子上敲了两下，“我看你索性一辈子待在这里，不用毕业了。”

　　行云听见陈良嫌弃自己，也不气恼，随手放下手中的文书，笑道，“那你便照顾我一辈子，划算，划算，哈哈哈.....”

　　说罢推开陈良寝舍的窗户，侧坐在窗台之上，一阵微寒的凉风吹入室内，地上来不及收拾的纸张飞散了一片，行云的帽子也被风吹落，黑发青丝，唇齿含笑，许是这几日傅尔乐的药起了效果，她的眉目竟不如从前那般寡淡，像是雪天白地里有了颜色般。

　　“你这几日似乎不太一样......”陈良怔怔地看着坐在窗棂之上的行云，出神地想，是啊，此时的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那个人，就连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和那枚若隐若现的小痣的位置，都那么的似曾相识。

　　突然，陈良猛烈咳嗽起来，行云以为他是风吹得着了凉，赶紧合上窗户，又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他暖一暖。

　　“要不要让傅大夫也给你看看？”行云帮陈良顺着气，问道。

　　“咳咳...我没事....只不过...不小心吸了口冷风而已....咳咳”陈良平复了一会儿，捂着胸口说道。

　　行云见他气息不稳，神色异样，便扶他去了床榻休息，自己收拾了一地散落的草纸后，也不再打扰他，悄悄地离去了。

　　行云走后，安静的寝舍内，陈良脑海中不断翻涌着那个人的样子，嬉笑嗔骂，均是变成了行云的那张脸，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嘴中含糊地默念着，“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该....原谅我....”，都是他的错，害她丢了性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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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葛瑞芳趁太子监国之际，私调邺城戍边兵防...将阿尔泰调至护城兵营..从左卫军借调陈危至骁骑营.....期间被调至邺城军官共计二十三人....”

　　勤业殿内，高晏身着朝服，正在向书架旁负手而立的皇帝高杞禀报前些日子，葛瑞芳私调军防一事。

　　“陈危？”高杞对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高晏接话道，“此人是葛瑞芳任左卫军都督时的旧人。”

　　“那其余二十三人......”高杞话未说完，斜眼瞄了下跪在一旁，恭顺禀告的高晏。

　　“均是其旧部。”高晏低头道。

　　高杞瞧着高晏，见他低眉顺目，甚是恭敬的样子，开口道“皇儿如此关心葛瑞芳，可是因为你母妃？”

　　“是”，高晏不避嫌地答道，“若非母妃的缘由，朝中又有何人能如儿臣这般事无巨细的盯着这位镇西威猛大将军呢？”

　　他心知父皇在试探自己，此时若回答不是，岂不是过于矫情，反而无端引来皇帝猜疑。

　　果然，高杞并未生气，抬手取出面前书架上的一本书，貌似不经意道“如鹤励之事，你并未赶尽杀绝，还替太子免了死罪，朕很是欣慰，”说罢低头看了眼高晏，似乎想从他低垂的眼神中找到些什么。

　　“母妃之事，是儿臣一生之痛，然而为臣者不能因亲情而枉顾国法，若他们自身勤恳报国，忠心不二，儿臣自不会为难于他们，但若被儿臣发现他们包藏祸心，徇私利己的话，儿臣必将秉公办事，绝不姑息！”

　　高晏说完此话，高杞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灏王，不知是思索着什么。

　　良久，高杞才又开口道“葛瑞芳拥兵自重，确是朝廷心腹大患，但他军功赫赫，仅仅是调动兵防，尚不足以服众。”

　　“儿臣愿前往邺城，请父皇恩准！”高晏明白皇帝意思，俯身求旨道。

　　“你自知邺城凶险，也愿前往？”

　　“儿臣愿意！”

　　“就算朕只能给你一道口谕，并无圣旨予你护身，你也愿意？”

　　“儿臣愿意！”

　　听到此回答，高杞放下手中的书册，扶起跪地求旨的高晏说道.“朕准你前往邺城！三日后出发！”

　　得了旨意的高晏，磕头谢恩后，转身退出了勤业殿。

　　高杞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中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失落，就算高晏在他面前如何伪装心中的仇恨，他依然猜中了这个儿子的决定，他知道纵然邺城是刀山火海，为了北堙，他这个儿子必然是会要去的，但高杞却宁愿他选择不去，这样至少证明他已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