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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竹子里的女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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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云在这个世界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为了弄清楚自己的来由,决定跟随雾晨雾青姐弟回去,通过一路上的交谈,大致也是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雾晨和雾青两姐弟是雾非族人,二十二日前,他们接到雾非族族长的托付,带着羊皮地图和竹鸟前来尧支山第五峰取件东西,结果就是前面说的,把东西,也就是行云救了出来。

      听雾青说,雾非族本是大虞四大家族之一,三十一年前,大虞天降神谕,国中大乱,雾非族族长雾渊谋求独立,私通西肃,却反遭西肃背信弃义,被肃人强占了领土,不少族人沦为奴隶,雾渊自己在旻川自尽,剩下的族人,由前任老族长带着躲入西肃与大虞交界之地,靠打猎耕种为生,生存至今。

      “你们为何不回归大虞,亦或是融入西肃呢?”行云问到,如此山间生活,实在不是个长远的好打算。

      雾青不语,一旁的雾晨不屑地开口道“西肃狗贼背信弃义,我族不屑与之一体,而大虞...”她冷笑一声,气愤道“大虞人视我族为西肃走狗,雾渊导致的战乱,大虞用了二十年还未平息,如何愿意收留!如今,我族为西肃所不容,为大虞所不齿,苟延残喘,夹缝求生,若我当年在世,定要敲烂那雾渊那老东西的脑袋!”

      雾晨愤愤难平间,雾青突然做了个手势,雾晨顿时闭口不言,警惕地看着弟弟问“谁?”

      雾青屏住呼吸,悄声回道“不清楚,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速度很快,正向这边过来。”

      二姐弟绷紧了神经,雾晨拉住雾青和行云,转身跳入旁边的草丛,又从雾青背筐里取出昨天的兔子,放开兔子,撕碎了些果子,扔到他们刚刚站在的林间小道上,兔子闻着果子香,在小道上跳来跳去,不断的找寻果子,覆盖了他们的脚印。

      掩盖了踪迹后,她拉住二人说“看来小路是走不成了,咱们就从这里翻行,直接下山。”

      雾青点点头,朝行云说“这种野路,你不会走,你进筐子里,我背你。”

      行云迟疑了下,但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听从雾青之言,跳进了筐子内。姐弟二人的脚力极好,行走在山间,如履平地,不多一会儿,二人便行至了山脚。

      雾晨不放心的问雾青“如何,甩掉了吗?”

      “约莫是甩掉了,没有声音了。”雾青趴在地上听了会儿,回答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有人追我们?”雾晨质问行云。

      蹲在筐子里的行云一脸无辜,真是人在筐里坐,锅从天上来,“我也想知道啊....”

      雾晨看着她这委屈的副样子,想她也不清楚所以然,只得硬着头皮扛下这档破事,眼下只能尽快返回族中才能安全。转念中,尧支山的竹林不断翻滚,沙沙,沙沙,一股肃杀之气从林中翻涌而来,一截不知从何处出来的断竹嗖的一声,直射向雾青,雾青敏捷的躲过,看样子,目标应该是雾青背后竹筐中的行云。

      见一击不中,竹林中飘出来了个鬼影一样的人,此人脚踏竹海,以竹借力,在竹林中上下飞腾,轻功甚是自如,难怪刚才听不到此人脚步,原来是踏竹前行,雾青随地捡起几枚石子,指尖发力,用力弹出,那人靠近不得,只得重新退出百步开外。雾晨一见到这鬼影,原本沉着的心陡然悬了起来,她靠近雾青,低声说道“这个鬼影似的人物,我听阿爹说过,应是大虞上神官麾下的神使”她咬了咬嘴唇,又补了一句“神使极其厉害,你我二人不是他的对手”。

      背筐里的行云听到雾晨的话,不想连累他们二人,遂探出头说“他的目标是我,你们把我留下,便可全身而退。”

      “啐,你这种话休要再提,我们姐弟从来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雾晨打断了行云,她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神使,那鬼影方才被雾青的石子击退后,并未再攻上来,不知在干什么,以防万一,她推开雾青,使了个眼色道“你我二人分开行动,目前是二比一,我们未必会输!”

      雾青又捡拾些石子,抓在手中,盯着神使和雾晨的动态,随时准备射出,此时风又起了,比刚才更大,更猛烈,竹林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一道又一道的狂风裹挟着竹叶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朝他们冲过来,每刮一次,雾青的身上就多好几道血口子,等了一会儿,雾晨突然吹了个口哨,正面朝神使直奔去,雾青指尖迅速弹出几枚石子,配合着雾晨的动作,姐弟二人心照不宣,配合默契,只一瞬间,雾晨便杀到神使面前,一掌祭出,神使来不及躲避,扎扎实实地挨了这掌。

      正在大家以为安全之时,前方传来了雾晨的一声惨叫“青儿,快逃!”,雾青朝他阿姐方向看过去,只见雾晨周身被黑袍紧紧缠住,黑袍仿佛有生命一样,一层一层不断包裹雾晨,她越挣扎,黑袍缠得越紧,不一会儿,就全身骨骼寸断,鲜血瞬间浸透了裹住她的袍子,脖颈之间一道道肉眼可见血痕不断涨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即使重伤如此,她仍死死抱住神使,喉咙嘶哑着,张牙用力咬住神使的右肩,不让神使继续前进。

      眼见刚刚还活泼娇俏的小姑娘,瞬间就只剩一团血肉,巨大的打击冲击着行云,她从未见过此等惨状,甚至连眼泪都来不及流出,颤抖着双手,奋力要爬出竹筐,哭喊着要为雾晨报仇。
      雾青背着竹筐,浑身血脉暴起,行云坐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从他咬紧的牙关挤出的几个字“阿姐让我们走!”便背着行云,退步向东飞奔,一路上只留下行云在后筐中啜啜的哭声....

      7

      三天三夜未歇脚,雾青终于累了,行云浑浑噩噩地感觉到速度慢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她掀开竹筐,发觉外面已是正午时分,雾青站立着靠在了一片浅滩的石头旁,沉沉地睡着了,行云不忍叫醒他,便自个儿从竹筐中钻了出来,她慢慢扶着雾青躺下,这才发现他的布鞋底子已经磨穿,脚上血肉纵横,腿上、胳膊上、手臂上到处是三天前被竹叶割伤的血口子,黑黑的血痂遍布周身,行云没忍住,眼眶红了起来,她撕下自己的衣物,洗净后放到太阳下暴晒,取了清水帮雾青擦拭了伤口,又用晒好的布条为他包扎了脚,一番下来,日头已经偏斜。

      “现下即将入夜,此时唤起雾青起来赶路,并不是良策,况且他脚伤刚刚包扎好,再继续前进只怕这双脚要废掉”,行云暗自思索,“但如若不继续前行,那黑袍神使追上来,我们二人必会命丧于此”,如此两难境地,行云被卡在档口,不知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突然想起,雾晨此前说过,他们是带着地图和竹鸟过来寻她的,地图是在雾晨手上,那竹鸟呢,既是雾非族圣物,该是有些灵性的。

      想到此,行云反复搜了雾青身上三遍,又把竹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竹筐的底部找到那只,被她压得稀烂的竹鸟,如此重要的宝贝,竟然随意丢弃在竹筐里,还被自己压成这样,行云捧着竹鸟,哭爹喊娘的心都有了,压了三天的苦楚,难过,一股脑发泄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看你哭得如此伤心,我便大发慈悲,让你选一个死法,如何?”冷冽干哑的声音从浅滩旁的树林中响起,就像毒蛇盯住猎物发出嘶嘶声,一道黑影鬼魅一般的出现在行云眼前,神使,来了。
      行云慌忙护住沉睡不醒的雾青,大声骂道“真是阴魂不散,亏得你叫神使,却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你干脆改名叫鬼使吧!”

      “哈哈哈哈....我本奉命杀你一人,从未想过要伤他人性命,不过杀便杀了,那小姑娘能死在我的手下,也是有福气的。”黑袍神使压着嗓子笑道,“刚刚让你选个死法,你想好了吗?”
      行云见此人不分善恶,杀人如芥,心知与他多说无益,只得尽快找到脱身之道,就算脱不了身,也要保住雾青的性命。

      “如若我选了死法,你能放他一条命吗?”行云指了指地上的雾青。

      “不好说,不过我没杀他的理由。”神使考虑了下。

      “行,那一言为定,我....选毒吧,死得快,没那么血腥。”行云爽快地挑了个自己满意的死法。

      “看不出你挺有胆色的,且过来,我给你个顶级的。”神使从袖兜里取出一瓶药粉,递给行云。

      行云接过药瓶,眼神一闪,反手一抬,趁他不注意,将一整瓶药粉全撒在神使脸上,神使顿时惨叫起来,“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不,我要一刀一刀剐了你!”他骂骂咧咧地奔到水边,顾不得太多,赶紧用水清洗,这毒甚是厉害,他再抬起头来,左眼已是肿得发黑,已然保不住了。

      行云趁此混乱,一路往树林中狂跑,一边跑一边放声大笑吸引神官的注意,她暗暗思忖,这神使杀人全凭喜好,就算自己毒死在他手上,也不见得会放过雾青,现下我伤了他的眼睛,他必定要追来杀我泄愤,如此,雾青能逃过一劫也未可说,呵呵呵,我一条命换他一只眼,也算是值得了。

      行云身后传来嗖嗖的风声,应该是那黑袍神使应该处理了余毒,追了上来,不行,她还得再跑远点,一根银针穿过她的胳膊,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拼命跑着,她不能停下来,跑得越远,雾青就越安全....

      神使那干哑的嗓音索命一般从行云身后传来:“哈哈哈哈...折了我一只眼招子,算你有本事,如今倒害怕得想逃了...待我..一只一只挖了你的眼睛,一条一条卸了你的胳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非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又一根银针射来,她的另一只胳膊也被射穿,接着是大腿、小腿...浑身上下,血汩汩地流出....呜呜呜....真的好疼.....她实在走不动了,闭上双眼倒在血泊之中....雾晨...我来见你了....

      8

      “处理掉了吗?”

      “处理了,就地烧了。”

      “嗯,如此甚好。”

      “她呢?也处理吗?”

      ........

      一阵刺鼻的药味传来,行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这么奇怪的味道,这应该是来的地狱吧......呃....不对....人死了还能这么疼....

      她刚想起身,浑身的刺痛袭来,支不住又倒了下去,外面熬药的雾青听到房内的动静,赶紧进来看看情况。

      “雾青.......”行云看到雾青,异常欣喜,“你活着...太好了”。

      雾青发现行云清醒过来,激动地手中的扇子掉落都不顾,一个大步朝床榻过来,把行云抱住,“你终于醒来了...”一个大小伙子,噙着眼泪,啜泣不停,“阿姐走了,你...醒来就好...好...”

      他们两姐弟为了救她,一死一伤,遭了这么大的罪,行云心里早已把雾青当成自己的弟弟一般,如今死里逃生,又见到雾青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泪水止不住地往出涌,她紧紧的回抱住雾青,各种复杂的感情一股脑儿填满胸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痛失亲人的苦楚,还有从雾青的胸膛传来的亲人般的温暖,渐渐地她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二人相拥而对,泪眼婆娑,良久,窗外传来一阵焦糊的味道,雾青拍了下脑门“糟糕,药烧焦了,不过你醒来了,不知道还用不用吃这劳什子药了”,他又憋憋嘴,“真的苦呢,你不知道,喂你吃药,得一个人掰开你嘴,一个人撬开你牙,我才能喂进去...”呃,听到这话,行云不禁摸了摸自己腮帮子,酸疼酸疼的。

      “你想吃啥?我给你做!烧鸡?炖鱼?烤兔子?...”雾青起身去处理屋外烧焦的药罐子,一边走一边回头问行云,不过行云如今嘴中乏味,疲惫地摇了摇头说“我不饿”,如今她更想知道的是,她是如何被救的,那个神使现在如何了。

      雾青见她精神尚可,也不再要她吃东西,便在屋外收拾药罐,行云身体还在恢复,只得老实地躺在床上,她环视周围,这是一间不大的小竹屋,外面是郁郁葱葱的山间树林,屋子里干干净净,生活用品不多,但吃食却到处都是,屋梁上挂着晾晒的腊制肉味,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里都装满了果干儿,阴凉处还有好几坛子腌制的凉菜,行云不禁笑起来,这一看就是雾青的住处。

      雾青动作利索,不一会儿,便将屋外拾掇得干干净净,又熬了些稀粥端了进来,“我想你刚醒来,喝点粥会更好些。”

      行云接过粥,慢慢地喝了起来,顺便问雾青“青儿,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被救的吗?”

      雾青摸了摸脑袋说“我也不知道,我醒来时,已经回族里了,应该是族长来救的咱们。”

      “族长?”行云疑惑,族长如何得知他们遇险,又如何能找到他们。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后就过来照顾你了,也没顾上问....”雾青尴尬地说,比起自己得救的原因,他还是觉得行云比较重要。

      行云低下头,感动地说“谢谢”,内心满是对他们姐弟二人的愧疚,她想为雾晨报仇,但自己手无寸铁,有心无力,她想照顾雾青,但自己身世不明,贸然留下只会为他带来更大的灾难,早知道这样,她宁愿不从尧支山出来,宁愿自己没有获救过!

      雾青感觉到了行云情绪的低落,安慰她说“阿姐,我,都是按族长的要求来救你,你不要觉得亏欠我们,如果不是你,换做任何一个人,我和阿姐也会如此的!”。

      行云低头默不作声,若然自己方才所想被雾晨知道,怕是要被她指着鼻子骂一通吧,也罢,雾晨,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必当好好珍惜,她拿定主意端起粥碗,一饮而尽,交待雾青“你且去请你们的族长过来,就说我醒来了,要见他!”

      9

      半晌过去,雾青领着一个白发金须的老头出现在行云面前,老头个子不高,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满头银发,精神矍铄,一副农家阿翁的乐呵样子,唯独下颌续的那一尺来长的胡须,金光闪闪,十分嚣张。

      金胡子阿翁见行云恢复了意识,点点头,打发了雾青去采药的雾桑家取些辟邪草和凝血散瘀的膏药,自己搬了张椅子,靠着行云床边坐了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阿翁望着行云道。

      “我是谁,你们救我的原因,还有,那个神使现在何处。”行云咬着牙说。

      “若说我也不知你是何人,只是受人所托呢。”阿翁悠悠地开口答道,“一月前,老朽收到一位故人的信,信中说他身陷囹圄,要老朽替他去取一件东西,随信一起的,有一张地图和一只竹鸟,地图老朽没见过,但竹鸟,确是老朽三十年前所见之物”,似乎是牵扯了前尘往事,阿翁有些感怀,叹了口气继续说“这是大虞国前圣女北堙之物,信中说,让老朽带着信和竹鸟,前往尧支山第五峰山腰泉眼处找一样东西”,他看了眼行云,“所以老朽并不知道你是谁,而救你的原因,就是这封信”,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行云,行云大致看了眼,如阿翁所说一致,只是写信人落款是,封式祁。

      “所以这位故人是,封式祁?”行云疑惑地看着这个名字,印象全无。

      “是,这个名字,老朽也已经三十多年没听到过了...这个姓氏在大虞曾经代表着多么的无上荣光...”,阿翁闭上眼,是啊,一晃三十年,名字的主人早已沉寂,曾经的大虞也已不复从前,罢了,罢了,“老朽认识他时他还是大虞的将军,现在,他应该在南陈的邺城,你若想问个明白,可以去邺城寻他”,他扯下两道胡子,塞到行云手上,“喏,信物。”

      本来沉默的气氛,被他这扯胡子的举动打破,行云接过胡子,心中暗笑,“确实,谁家胡子能长这样,这可真是独一无二的信物。”

      “至于第三个问题”,许是刚刚扯胡子,下手有点重,老翁揉了揉下巴,“凡犯我族伤我族人性命者,杀。”

      如此随口的一个杀字,让行云顿然哑口,“可,那是神使...”如此功力的人,竟被轻而易举的一个杀字就灭了?

      “这是老朽的失策,若然知道是活物,”他瞟了一眼“活物”行云,“特别是一个能让竹鸟复生的活物,老朽万不会让雾晨雾青前往”。雾晨的死,是他身为族长的责任,是他的大意造成,他黯然道“待老朽卸任族长,届时将在雾晨坟前自刎以偿罪。”

      他不提雾晨倒也罢了,如今一提,雾晨最后的样子在行云的脑中清晰的浮现出来,她的心也被揪住,不禁追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被人追杀的?”如果他们早些出现,雾晨的命也不会白丢,如今就算他人死一万次又如何,雾晨也再活不过来。

      族长意味深长的看着行云,似乎有隐晦之事不便明说,只道说“神谕,是神谕唤我们来救你。”
      什么劳什子神谕?行云从来不信这些,“如若是神谕,那为何神谕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要等雾晨死了,才从哪里冒出来,如此神谕,不可理喻!”行云越说越气愤,神,是世人可笑的推脱,如果万物有神,何来爱憎别离,何来世间疾苦,什么神悯众生,狗屁天定,人死了就是死了,皆是因果错结,事态发展罢了。如今,她便要去寻这个因,神使死了,幕后之人又是谁,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与封式祁有关。

      族长阿翁见行云脸上阴晴不定,还如此亵渎神谕,这种不信神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到,正色道“小姑娘,万物有定数,人,自有人的命,老朽见你无知,便不与你追究,但你切不可再亵渎神明”。

      行云将要开口反驳,外面一个人影掠过,她不经喝到“谁?”

      “族长,事情已办妥。”一道颀长的黑影飘忽进来,向族长阿翁拱手报到。此时,行云方看清楚黑影的模样,是一名年轻的黑衣男子,样貌冷峻,眼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斜插入鬓,他眼神凌厉,朝着床上坐着的行云一扫,行云便悄悄地,不再说话了....

      “好,雾影,你明日便领上她去”,阿翁吩咐道。

      “我吗?”行云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问道。

      “对,你不是要找封式祁吗?明日你就与雾影出发去邺城”,族长点了点头,“雾影武功高强,能护你周全,到了邺城,投靠到城内三福商会陈管家处,自称是陈彤娘的女儿,他们便会收留你。其他的,无须担心,老朽已让雾影为你打点妥帖”,说完推开椅子,转身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停下来又留了一句“你,身份特殊,不适宜留居在族内,还请尽快离去”便顾自走了。
      雾影没有跟着族长离开,他走近行云,低声问“是你弄瞎了他那只眼?”,行云想来他说的应该是神使,便点点头,雾影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随即朝她摊开手掌,掌中放着一枚黑色的毒牙。

      “留着,紧急时刻可自保。”

      行云拿起毒牙,牙尖锐利,牙根包裹着错金片,金片上有个小孔,用绳子串好平日里可以挂在脖子上,不过此物是用来做什么的呢?行云抬头要问雾影,却不见人了。

      10

      外面响起脚步声,应该是雾青回来了,他手上拎着满满一堆草药和膏药,知道行云有伤,不能过来开门,只得自己用脚踢开竹门,走了进来,见族长已经不在了,便把这满满一身的药都堆在桌子上,一边整理一边叮嘱行云道“看我给你拿的药,这个是辟邪草,族长阿爷说你有寒症,容易犯困,用这个药合适”,他举起手中的药草包对行云说。

      “我还找雾桑要了些龙蛇草,用来泡澡驱寒的,这两种草药长得很像,你可不要弄错了,龙蛇草有毒误吃了会出幻觉的,看,我给标记了个叉”,他又举起另一边的草药包,上面用笔打了个叉叉。

      “还有啊,雾桑说这个膏药好,你们女孩子爱美,结痂的伤口上用这个膏药,每日一次,以后伤口不会留疤的....”他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堆,行云也安静地听着,明日,自己就要离开,到时候听不着雾青的念叨,她会想念的。

      “青儿....”,行云等雾青将药包和膏药放好,轻声道,“你以后唤我阿姐可好?”雾晨已死,她想要替雾晨做雾青的阿姐,却担心雾青不同意,只能试探的问他。

      她见雾青站在桌前不动,以为雾青生气了,赶忙说“我不是要取代雾晨的意思,青儿,你千万不要误会,雾晨依旧是你的阿姐,我只是想能够像阿姐一样照顾你,不过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不当阿姐也能照顾你的,不是非要你喊我阿姐,哎呀...我这脑子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你..就当我瞎说好吗?”行云越说越乱,说最后语无伦次了,自己把自己说得纠结起来,唉真是差劲!
      雾青没有转身,依旧低着头,手中的草药包被打开又折起,打开又折起,阿姐的样子仿佛又浮现在他眼前,才三日不到,他们就已经阴阳两隔,是啊,雾晨走了,一如她的性子,潇洒直爽,只是这次她给自己留下了行云,雾青抬头,视线透过屋那头正焦头烂额的行云。

      良久良久,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他轻轻的开口唤道,“阿..姐!”

      行云乱如麻的脑袋听到这两个字,怔得清明开来,欣喜,高兴,夹杂着各种感觉的神经抽动着,她张开口,缓缓地,回应了一声“嗯..嗯”。

      弟弟是认下了,至少得给些东西吧,行云自我搜刮了好一阵,自己从头到脚,外面穿的,肚子里吃的,除了那个小毒牙,全是雾青的,哪里有长物送人,哦对,小毒牙,行云忙取出刚刚收好的小毒牙,唤雾青过来,递到他手上,柔声说道“明日,雾影会带我去邺城,青儿,这个,你且收下,待阿姐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我就回来找你,到时候你想去哪儿阿姐都陪你!”

      “明日便要走?”雾青睁大眼睛问。

      “嗯,族长方才和我说的,我身世不明,得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搞清楚是谁要害我,才能回来。”行云拉住雾青的手说,她也舍不得这个弟弟,但自己身世不明,究竟为何会困在尧支山的竹中,为何会有人救她,为何又有人要杀她,全是谜团,她虽记忆全无,但浑浑噩噩之间,似乎在黑暗之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贸然留下,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灾祸也说不定,况且幕后真凶一日未明,雾晨的仇就不算报完了。

      听到这些,雾青只得乖乖地点点头,不舍地说“那我在这里等阿姐回来,阿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定!”行云用力点头,心中涌起阵阵暖流,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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