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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竹子里的女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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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陈皇都靖阳的夏日,酷暑炎炎,特别是正午时分,日头晒得人有些头疼,平日里喧嚣的都城在这一刻都干渴得萎靡不堪,挺着偌大的身躯,干着嗓子在蝉鸣中低吼着,唯有城西的坣街,也唯有这条街,无论何时,都似一条死去的毒蛇,无人问津,偶尔刮过的一丝阴风,都像在警告着来往的行人,退避三舍。

      如此火烈的日头之下,一名样貌俊美的华衣公子却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一个同骑小马的小厮,从坣街出发,马侧挂着一帘竹铃,每行一步,竹铃声瑟瑟作响,如同一条流动的山泉,灌入干涸的城中,如此穿城而过,好不声张,徐徐行至城西远近闻名的金水巷,金水巷,巷如其名,鎏金沉璧,全国各地的商号会所鳞次栉比,更有全靖阳城乃至全国最有名的风月场子-金井澜阁,彼时,阁子里的姑娘听到这竹铃声,一个一个花枝招展地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交头接耳。

      “高公子,是高公子!”一位手持木梳的姑娘,来不及梳头,便跑到窗前,兴奋地叫着。

      “秋梨,你也配叫高公子名字!给我让开!”一位身着水绿色纱裙的女子听到喊声,一把扯开刚刚那位名叫秋梨的木梳姑娘,自己跻身过去,高高地把头探出,生怕那位俊美的高公子看不见她,又多撒了些香粉在身上、扇子上,不停地往外扇着。

      “阿嚏~!这是谁...撒得这么重的香粉...”旁边的窗户也打开了,香粉顺着风吹了过去,一个美人裹着一身旖旎曼纱,打了个喷嚏,调侃说“哟,柳姑娘,撒了这些子香粉,也不见心上人抬头看一眼,真是让人怜惜啊”
      美人旁边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伸着小脑袋探了出来,附和道“玉筱姐姐,这丑人啊,再怎么作妖,也是路边杂草,纵是开出了些啥,那也入不了高公子的眼的,因为啊...”小姑娘故意气柳牡丹,又把声音放高了些“高公子哪次来咱们金井澜阁点的不是咱们玉筱姐姐,某些幺蛾就算撒了半斤子香粉下去,那也是无济于事呢,呵呵!”生怕柳牡丹听不见,小姑娘还用力呵呵了两下,柳牡丹这厢听到这些气得直跳脚“鸣翠,你这个死丫头,等你挂了牌子,没人罩着你了,仔细我揭了你的皮!”....一顿骂骂咧咧地退回了屋内。

      高头大马行至金井澜阁处便停了下来,后马的小厮赶忙跳下马来,熟门熟路的从一旁搬了马凳,扶着刚刚那场闹剧的中心人物,人称高公子的南陈孝景帝高杞第三子--高晏从马上下来,他外着暗金梭织罩衫,腰间裹着一条金边玉带,玉带上拴着不知道哪位姑娘送的香囊,一身华贵,暗香扑鼻,乍一看过去,真是翩翩佳公子,不染凡尘世,唯独在他深邃的眉眼间,缠绕着一股阴郁诡谲之气,也为他的俊美增添了一股阴翳,自他一下马,均是笑脸迎人,随性和蔼的模样,就连对簇拥过来的芳场姑娘的调戏之语也是浅笑而过。

      ....“高公子,奴家盼您盼得紧呢.....”

      “高公子,奴家得了一壶好酒,今夜就宿在奴家的帷阁如何?....”

      ..“高公子....”

      一团莺莺燕燕忽的围了过来,把高晏围得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拉扯,一旁来寻欢的男人们见这帮粉头们如此晾下自己,不禁心生怨气,嘀嘀咕咕地烦躁起来,一名身形肥胖的富家公子哥红着脸,许是吃醉了酒,见高晏如此受欢迎,啐了一嘴,不屑地说道:“我当是谁,可不是咱们靖安有名的闲散王爷。”

      “哟,还是个王爷?”一个恩客接了话茬子。

      “这就是那个灏王,咱们老皇帝的三皇子,逛场子比去皇宫还勤快的那个。”另一恩客低着声音,悄声解释道,又伸出手比了个三字“咳,三十了,还没成亲。”

      “没成亲如何能封王爷?”听闲话的另一方,样子似外地来的,不解的问。

      “一出生就破例给的,他那娘亲.....”话到此,纳闲话的恩客似乎是咬着了舌头,突然顿下,紧张低声说“这话不能说,掉脑袋的,你别问了。”

      “既然他来了,那今天能有幸一睹玉筱姑娘芳容了。”一名个子不高的男子难掩兴奋之情,嚷嚷着,应是对金井澜阁的玉筱慕名已久了。

      就在这群人交头接耳中,一楼的旋梯上传来了一阵骚动,玉筱正站在旋梯的二层入口处,聘婷款款地走下来,她头带珠玉宝钗,身上裹着一件鹅黄色缦纱丝衣,一张笑脸极为艳丽,蛾眉入鬓,朱点芳唇,额间还描了一朵红梅,精致的妆容,步履间慵懒的身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男人们屏住呼吸,女人们乖乖地闭上了嘴,瞬间压下所有的声音。

      只见她走近高晏,福了福身,朱唇轻启道:“王爷安好,玉筱新得了一首小曲,颇为有趣,正想邀王爷前来品评一下,没曾想,您这就到了”。

      高晏扶起美人,笑道“本王和玉筱姑娘心有灵犀,知道玉筱姑娘想本王,于是本王就来了。”

      “王爷请。”玉筱伸出玉臂,顺势勾住高晏的手臂,二人站在一起,男儿俊,女儿娇,好不相称,刚刚嚷着要见玉筱的男子也不发一言,乖乖地站着,见到如此一对璧人,心知不配,便不再说话了。

      2

      进了玉筱的房内,欢场特有的暗香扑鼻而来,转入里间,另一人早已在此等候高晏已久,此人一袭青色布衣,年约四十上下,续着半寸来长的胡子,颇为粗犷,但举手投足间均有礼仪,他见到高晏已到,赶忙从椅子上起身,躬身道:“小人顾陌之拜见灏王殿下!”

      “陌之,你我二人并非臣属,不用行此大礼了。”灏王高晏皱了皱眉头,他被这香味呛得头晕,转身开了窗户,又说“陌之,你前往邺城已有五年,本王,也五年未见你了。如今观你音容,一如往昔,本王也安心许多。”

      “陌之谢王爷抬爱,自进入邺城第一日起,陌之就谨记王爷所托之事,此事一日未结,陌之这条命就得好好守着,不能让王爷烦心”顾陌之又欲起身行礼,却被高晏按下,他也不再寒暄,开口说起正事“五年前,小人受王爷所托,前往邺城创建三福商会,查明河合商会一事,王爷可曾记得?”

      高晏点了点头,五年前,南陈与西肃边境初开互市,互市初期一所名为河合商会的中间商就以黑马之姿几乎霸占了整个互市贸易,前期仅为米粮、丝绸、种子等,后来互市又增扩了马市、牛市后,此商会均能囊括所有货物交易量的八成以上,剩下二成的市场也被与该商会有交集的商会蚕食,边境互市究竟是什么情况,南陈朝廷一无所知。于是高晏派出顾陌之前往边境邺城,成立三福商会,一探虚实。

      “小人本是一介布衣商人,幸得王爷相救,救小人合家于危难,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如今王爷所托之事终于有所眉目,总算有脸来见王爷了。”

      顾陌之感慨道,他本是下津城周边小县的一个绸缎商人,往来靖安贩些绸缎做些小生意,八年前,家逢变故,城中恶霸王二癞子看中了其妻,恶霸与县丞私通,二人利用下津沿海地区常遭蛟族海盗滋扰一事,将其货物说成赃物,没收充公,账房先生屈打成招,没出三日便判他勾结海盗,销赃卖货的砍头大罪,这是要杀人夺妻夺财,幸而高晏至此游历,见顾陌之行刑当日仰头撕号,大骂县丞,遂救下顾陌之,亲审此案,终于还了顾陌之以清白,并就地斩杀恶霸,罢免贪吏,当地百姓拍手称快,唯有一件憾事,顾陌之妻子杨氏,以为丈夫已死,将孩儿托付给家中阿爷后,在顾陌之行刑当日,于家中自缢而亡。

      “河合商会行首叫莫薇,是名女子,人称莫寡妇,此女在邺城地区颇有名望,家中留有一女,名唤莫乃鑫,年方二八,乃是先夫遗腹子,莫薇容貌艳丽,行事颇有胆色,而且...”顾陌之顿了一顿,接过玉筱端来的茶水,继续说“前些日子,我接到暗线通知,说莫薇当日一早孤身一人前往邺城西郊探望友人,我猜这是幌子,便派人暗中跟踪,果不其然,发现她在西郊的一处宅子里换了身衣服,悄摸奔后山附近的道观去了,跟稍的小厮跟到道观,不敢进去,担心打草惊蛇,于是等在山下必经之地,结果竟发现了王斐中带着贴身侍从,扮成道人,匆匆经此地而去”。

      “王斐中?左卫军都督王三广之子?!”高晏听到这个名字,稍稍有些意外,王三广本是左卫军中将,三十一年前跟随如今的镇西威猛大将军也就是当年的左卫军统领葛瑞芳千里奔袭,击退越境入侵的西肃大军,是力保当今圣上登基的功臣,也是葛瑞芳在军中的重要势力之一,葛瑞芳势力庞大,在邺城屯兵自重,皇帝登基后并未立后,只是追封已逝妻子如氏为圣德孝感皇后,后宫一直由葛瑞芳之妹葛氏娴贵妃执掌至今,可以说,除了当今先皇后诞下的皇太子高昇,就是娴贵妃的二皇子高晟最为尊贵,近年来葛瑞芳一直蠢蠢欲动,屯兵之举更盛往昔,如此巨大的兵力开销,他借助互市商会来盘剥朝廷百姓自是可以想象到的。

      “不过,顺着王斐中这条线,我去查了他的往来信件,发现一件有趣事情”,顾陌之喝了口茶,接着说道“王斐中的往来信件,均是直接与葛瑞芳联系,并未通过其父亲王三广,所以王三广对此事到底知不知情尚未可说”。

      “又或者是王三广与葛瑞芳已有嫌隙,所以王斐中并未告知其父,而是私下听从葛瑞芳安排”。高晏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虐的笑容“这便有意思了……”

      “近些时日邺城地区兴起了好些人奴场子,我怀疑这也与莫薇相关,不过现下并无线索,待小人回去探查一二,再飞信告知王爷,”顾陌之知道人奴交易乃是王爷大忌,灏王有三厌恶,贩奴,豢童,戗杀骨血,但凡遇到这三件,杀无赦!

      高晏听完顾陌之的汇报,又部署了下一步的行动,二人详谈许久....

      二人说完已是夕阳斜下,一旁的茶盏早已凉透,窗外的金水街依然人流如梭,合街的商铺和夜场子都点起了灯火,正是华灯初上时刻,另一番繁华的景象就要由此拉开。

      高晏起身唤来玉筱点灯,又对顾陌之说“陌之,这些年你隐姓埋名,从未曾与家中联系”,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你父亲托人带给我的,我且转交给你,是你儿郎写的信。”

      “我楚儿会写字了!”顾陌之接过信件,迫不及待地打开,诺大的信纸上只写了四个字,问父亲安,字写得歪七扭八,但从字上的一撇一捺看得出,写字的人是极为认真恭敬的,只是因为初学之过,并未考虑字的结构,拼凑起来甚是奇怪。就这四个字,顾陌之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捧在手上,抚摸了一遍又一遍,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眼眶也红了起来。

      顾陌之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收起信件,宝贝似的放入胸领间的夹层中,又起来躬身行了个礼说“让王爷见笑了”。

      高晏不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往后你儿子的信,由我亲自派人转交给你,你可放心,只是一点你要记住”他回首看着顾陌之一字一字的说道“阅后即焚”。

      是啊,像他如今做的这些事情,从来都是朝不保夕,稍稍行差踏错半分,便是人头掉地,如若被人知道了家眷,祸及全家也是常有的事情,灏王如此说,虽然无情,但也是保护家人的唯一办法,想及此,顾陌之回绝道“王爷大恩,我顾陌之今生无以为报,如若因为思念亲人而泄露行踪,误了王爷的大事,我是万万不愿意的,所以,孩儿的信件,我留下今天这封即可,往后的信件,请王爷替我收着,待我还家之日再来取信。”

      听到顾陌之这席话,高晏只沉默着,不再说话...

      在外屋等候的玉筱听里屋没了声音,便拎着一壶酒进来,笑着说“王爷,顾大哥,正事可谈完了?”

      见高晏点点头,她对顾陌之说“那顾大哥,你且在此等候,一会儿鸣翠会过来领你出去”
      顾陌之抱拳道“有劳姑娘了!”

      玉筱福了福身“顾大哥客气了,都是王爷的差事,不用拘礼”,又举起了拎着酒壶的手,对着高晏晃了晃,娇笑着说“王爷,咱两的戏还得唱全了,这壶酒,您可是少不了”。

      高晏接过酒壶,一口闷掉了一壶,见他如此利索,似乎心中不快的样子,玉筱赶紧上前帮高晏顺了顺气儿“王爷,您这架势,可吓坏奴家了”

      “吓坏你,本王可舍不得”高晏轻佻地说着,一脚踢开房门,搂着玉筱醉酒似的往外走去,身后的顾陌之不知何时早已退回里屋,二人此次一别,又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见,只盼边境早日安稳,儿郎且能早还乡。

      3

      “母亲.....母亲....晏儿疼.........浑身都好疼....”

      “晏儿乖,忍一忍就过去了,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啊...”

      “母亲...不要走....呜呜呜....晏儿求您...”

      十五的满月,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坣街上的灏王府内,高晏一身汗水从梦中惊醒,一旁守着他的小厮九扶赶忙拿出早已备下的毛巾为他擦汗,他的身体越擦越热,越擦越红,刚才八成又是梦魇了,九扶心疼地摸着自己主子滚烫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高晏迷糊中口齿不清地喊“酒,快,给本王取酒来”

      九扶从床边递了一壶过去,高晏接过就是一通猛灌,扔掉酒壶又伸手再要,九扶只得再递一壶,他担心地说“主子,您如今已经喝了十壶了,不能再喝了”

      高晏闭着双眼,滚烫的身体伴随着蚀骨之痛让他无法动弹,他只能喝酒,不停得喝,喝到自己醉死过去,才能稍稍缓解这痛楚,是啊,常人无法忍受之痛,是他死去母亲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三十一年前,大虞国天降神谕,殇帝薨逝,国土分裂成了三份,一份被西肃吞没,一份跟着北堙归并入了南陈,剩下的领土由太子辰巳在大虞正神官郎怀玉的拥护下继承,仍席旧称为大虞,曾经的中原最大的国家一夕之间仅存三分之二的领土,至今仍为世人感叹,而高晏的母亲,就是这位带着国土嫁入南陈的圣女,北堙。

      北堙这两个字,至今仍是皇宫内的禁忌,谁也不知道皇帝还在忌惮这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什么,但是谁也不敢再提,这个疯女人,曾经的圣女,临死前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喂了噬骨之毒,提着一把赤猊剑,在坣街当街斩杀葛瑞芳未果,被皇帝下令,万箭齐发穿心而死,有人说她死不瞑目,又有人说她罪有应得,听说那天她流的血,鲜红无比,染红了整条街....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高晏记忆中的母亲,从来都不是疯女人的样子,那么娴静,温婉,如水似的女子,怎么会做出如此可怖的事情,但每每十五之日毒发的蚀骨之痛,又或是见到朝堂上葛瑞芳瞎掉的一只眼,都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事实如此,但他不相信,不相信那么美好的女人会做出此等事情,他要查,从他六岁失去她的时候开始,这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他的执念,是他所求的因果。

      他知世人可笑,只看着这副躯壳之上的喜怒哀乐,于是他戴上面具,笑脸迎人,暗中培植眼线,四处收集情报,为皇帝所用,为朝廷所用,为世人所用,他做事狠辣,对于亲信一方面给予信任,一方面约制其痛点,譬如顾陌之、譬如玉筱,皆有弱点在他翻手覆手之间,皇帝拿他当武器,当利刃,兄弟不喜他,朝臣厌恶他,世人误会他,但他无所谓,他要留着手中的权利,只有这权利在手,他才能去查找母亲当年的事实真相,才能为母亲的清白昭雪,不负自己这人世一遭。

      许久.....也不是醉了还是疼晕过去,高晏躺下再没醒来,体温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九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又安全一月了,他也抵不过睡意,趴在主子的床头,沉沉地睡过去了。
      翌日,灏王府来了个不速之客,访客自称来自大虞,有封信要亲自转交给灏王爷,待高晏出现,递了信给他后,便匆匆离去了。

      高晏打开信封,信封内有一支木簪,他摩挲着木簪上刻着的一个笙字,应是自己母亲的遗物,信上笔记潦草,只写了几个字,封式祁邺城。

      高晏唤来九扶,这次,他要亲自去一趟邺城。

      4

      “雾青,你快点”在西肃尧支山山间,一个约莫十七八岁身着青衣的少女对着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筐的大个儿少年喊道。

      “我说雾晨,你好歹是个姐姐,见我背上这一堆的行李,你也好意思催我走快些,你怎么不过来分些。”被称为雾青的竹筐少年,撅着嘴生气的回应着。

      “我才不要,谁让你贪嘴,筐子里都是你一路摘的果子,一个空筐子,就装着两件换洗衣物,从出门开始,你一路走一路攒果子,路程耽误了不说,这些果子,怎能吃得完嘛”,小姑娘雾晨跺着脚说“要是完不成族长交办的差事,咱们家今年的口粮可就没了!”

      听到这话,雾青这才开始着急起来,不舍得扔了半筐子果子,脚程轻快起来,拉着姐姐往前快速走去。

      二人走走停停,行至尧支山山半腰处,雾晨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这地图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泛黄的图案已经有些斑驳,边边角角之处被磨得发白,雾晨数着地图上的位置,默念着“...首峰斜,二峰直,三峰四峰腰间绕,五峰清溪现,六峰....”原来是尧支山十二峰的口诀,她指着地图上的五峰,回头问了问雾青“青儿,刚刚我们上山时,那猎户和我们说的,这条河就是清溪吧”

      “是呢,阿姐,刚刚我们上来时,路过的那条小水沟子就是清溪”雾青回答道。

      “那便对了,咱们要找的,就在这第五峰的山腰之间,族长说往泉眼处找”二人便分散开来,顺着山间小溪找泉眼,尧支山竹林繁茂,也不知过了多久,雾青终于找到了一处清泉,他吹了个口哨,将雾晨唤来。

      雾晨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只得拿出族长给的小竹鸟,竹鸟有三爪,叽叽喳喳地在她掌间跳跃,捋了捋翅膀,扑腾一下飞了起来。“阿姐,这玩意儿不会弄错吧”雾青看着这鸟飞得不太稳的样子,担心的说。

      “族长说这鸟儿放了三十多年了,能飞起来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它飞的多好”雾晨白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紧跟着竹鸟的方向走去。

      竹鸟飞到一株硕大的竹子前便停了下来,叽叽喳喳地叫,真的是好大的一根竹子,雾晨和雾青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竹子,简直惊呆了,他们两人手牵手都不能完全围住这根柱子,雾青望着竹子惊叹得说“这么大的竹子,里面都能住人了”说完,学着敲门一样,敲了两下。

      没一会儿,竹子里也传出来敲门声,雾青吓得跳起来差点抱住雾晨,雾晨也从未见过这般灵异之事,只是试探问了一句“是有人在竹子里吗?”

      竹子里传出来闷闷地回答声“这里好黑,谁来救救我,有人吗?”

      雾晨听清楚了,确实是人,雾青还是不敢靠近,但迫于雾晨是个女娃子,自己毕竟是个男人不能认怂的压力,只能硬着头皮拿出自己的水果小刀,一点点的割着竹子,一直割了快两个时辰,太阳都要落山了,竹子上终于割出了一个大口子,雾晨顺着竹子的纹理往下一划拉,一个人高的洞破了出来,一个身着奇怪衣衫的女子不利索地从洞里爬了出来。

      女子眉目极淡,一脸惨白,仿佛被泡了好久泡掉了颜色一般,奇怪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泡坏的洞,味儿也很重,雾晨顾不上和她说话,让雾青一把把她扔到旁边的山泉中,又扔了件自己的换洗衣物过去,高兴地拍了拍手,任务完成,这大概便是族长要取的东西吧。

      5

      待那女人清洗完,雾晨早已在一旁升起了小火堆,雾青避嫌,收了竹鸟便跑出去打些猎味去了,雾晨见女人穿着自己的衣服,正常了许多,便不似刚才那般嫌弃了,指了指旁边的石头,示意她坐下,女人张口道谢了一句,正想往下说,雾晨猜到她要说啥,快语直接打断道“第一,不要问我们是谁,我们是族长派来取东西的,谁知道说的是你,虽然晚了两日,但如果知道是活物,我们便不会耽搁了,第二,不要问你是谁,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跟我回去问族长,兴许他知道,第三,不要问为什么救你,答案和前面一样,我们也不知道”

      那女子见自己还没开口,雾晨已经叨叨说了一大堆,只得尴尬地应声说“额,好的”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不久,雾青回来了,打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还掏了几个鸟蛋,他将鸟蛋扔到火堆里,又去泉水旁扒了野鸡和一只兔子,另一只用藤蔓绑住,栓在背筐旁,他干活利索,一边叼着野果子,一边招呼雾晨准备烤兔子的材料,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阿姐,还有那个谁,咱们今晚吃烤兔子和叫花鸡”

      “咱们就三个人,还两女的,哪里吃得完这么多”雾晨掂量着手里的肥兔子,怕是有七八斤,正埋怨雾青浪费,一扭头,不经意见到,那女人的眼睛饿狼似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兔子,手上、脚边全是刚刚烤的鸟蛋壳,这副模样怕是饿了许久了,雾晨赶紧处理好兔子,放到火上烤了起来,雾青那边也裹好了叫花鸡,从火堆一侧扒开了一个口子,扔了进去,又添了些柴火把火堆烧的更旺了。

      不一会儿,肥兔子被炙得滋滋流油,香气四溢,雾青用小刀切了点肉下来,想看看肉熟了没,肉还没到手,就被那个饿女子叼走塞了牙缝,吃完不够,两眼冒着绿光,等着雾青再继续切,雾青索性割下两条兔子腿,递到她手里,女子谢字说了一半,后面的字就淹没在狼吞虎咽之中,一只兔子,一只鸡,一边烤一边吃,雾晨和雾青就舔了下手指头,一片肉没吃着,二人只好从竹筐里取了水果充饥,没曾想,那女人连水果也不放过,半筐果子也被吃干抹净,不剩一个,这哪里是吃饭,这是饿阎罗啊,不过看在自己耽搁了两日才来救她的份上,雾晨只翻了翻白眼,爽快地原谅她了。

      雾青见那女子吃完果子,挺着肚子在火边剔牙,闲话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话的女子,闭上眼死劲儿想了一会儿,似是得不到答案,一抬头,看见半弯明月在竹林中若隐若现,淡淡云雾飘在月下,三尺开外的清泉在山涧中哗啦作响,偶尔一阵清风拂过,这久违的感觉清爽无比,她望着天上的明月,说“行云,叫我行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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