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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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说中了名字，白发的英灵却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打算。
“你很聪明。”英灵的夸赞没有一丝赞赏的意味，“可你的聪明远不足以支持你的野心。”
“谢谢你这么说，卫宫士郎。”初流乃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英灵的后半句话，只是从善如流地客套着，注意力也似乎全部转移到了木讷的男孩身上。
这倒是让已经穿门而过的英灵又折返回去。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英灵卫宫眉头蹙起，虽然纠结称呼显得过于斤斤计较，可这个名字总让他很容易想起上个周目，也就是第五次圣杯战争时他遇到的那个“卫宫士郎”。
“那，大哥哥？”初流乃故作可爱地仰起头，不出所料收到了英灵鄙夷的目光，这令得他的笑更加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
英灵本就暗沉的脸色又黑了一瞬。
“好了我不开玩笑了，你想被叫做什么。”
“Archer。”
“Archer，弓兵？”初流乃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英灵卫宫，与父亲所说的职阶对应了一下，点点头，“不过我记得你喜欢剑。”
他指得是33号房里的卫宫士郎，闲聊时说起过这事。
“……”英灵卫宫一时无语，事实上，对于现在的状况，他实在难以理解，他一个分身刚刚五战结束还没有回英灵殿，就被召唤到了四战，还又遇到了某个以前的自己。
虽然显然是平行世界的，但总这样遇到自己，特别是这次还是以自己作为圣遗物召唤的自己emmm……莫名尴尬，完全不想承认那个小屁孩儿就是自己，平行世界的自己也不行。
不过，好吧，他的确是喜欢用剑。
正纠结着，英灵卫宫就见初流乃朝房间角落招了招手，紧接着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淤泥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扭动着伸出一条条触角，相互缠绕着落到地面和墙壁上，伸展开成为一只只手和脚的模样。
几只大张开露出森然利齿的嘴也从淤泥中显露出来，细碎的哀嚎伴随肢体与土石的碰撞和摩擦声，以及粘液翻搅滚动的声音。
单单只是声音，便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你看起来丝毫都不感到惊讶。”
英灵不屑地“哼”了声，他虽不能感知这只怪物的组成和构造，但类似这种可怖的造物他在成为英灵之前也曾不幸见过几次，无非是些失败的克隆品、自以为是的家伙创造出的所谓战争机器，而与那些庞然大物相比，眼前这只是那么的小巧和无害。
他冷眼去瞧初流乃下一步的动作，怪物流体的形态，和刚刚带过来的男孩空壳一般的躯体，让他有了某种绝称不上好的猜想。
而正在被观察的初流乃，却是招招手又令那怪物停了下来。
“你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吗？”他指了指那团粘腻的怪物，眼睛则望向比他稍高一点，同样是黑发绿眼睛的男孩。
“哈，我为什么要知道。”
“可你已经知道了。”
“哦？”英灵卫宫挑眉，“所以你非得问出那个多余的问题，这样很有趣么，小子？”
初流乃抬起头，迎上英灵不善的目光：“当然不，我只是需要确定一件事情，Avenger。”
不是Archer，而是Avenger（复仇者）。
英灵卫宫的面孔在短短的一瞬间变得阴冷，毫无保留的恶意仿佛突然寻到出口般倾泻而下。
“没错，根本无需伪装，那只会让一个复仇者（Avenger）成为一只小丑（Clown）。”初流乃微笑着重复半空中的父亲居高临下的话语，也深以为然。
违背了卫宫士郎刻在灵魂中的善意的，填满了恶的英灵，并不是难以被察觉的。
毕竟若是不知内情，任何人眼中，初流乃即将要做的事，可是邪恶到连罪大恶极之徒都感到厌恶的事情。
“不过你其实可以继续演下去，我刚刚可不是百分百确定你的职阶，试探的成分更多一些，你若是表现出不解或其他什么情绪，我没准儿会被你欺瞒过去，以为自己是搞错了，还可能诚恳地向你道歉呢。”初流乃说，眼睛在黑暗中泛起狡黠的绿意。
英灵卫宫才不信他说的话，只想一口口水呸在这恶劣小鬼的脸上。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这次他倒是饶有兴趣。
初流乃想了想，从一开始，他就很快就发现卫宫士郎身边所谓的“替身”根本就不是什么替身——这对于一个替身使者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卫宫士郎根本就察觉不到【黄金体验】的存在。
既然不是替身，却又不显示出实体，除了如父亲一般的幽灵，便只有英灵。
这是父亲给他补习功课中的很小的一节，但他绝不会因为父亲一带而过而疏忽忘记。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父亲的亲自教导，所有其他人加起来都没有可能。
而初流乃也很容易便从眉型和与生俱来的直觉判断出，英灵和他年幼的召唤者，本就是同一人这个事实。
他身边的迪奥则看得更透彻，效忠于他的恩雅也是魔术师的一员，对于圣杯战争毫不陌生，甚至在研究上颇有造诣。她不止一次希望迪奥能够通过圣杯，带领他们实现夙愿，迎接新世界。
可迪奥却毫无迟疑地拒绝了她，任何一次的。
傲慢如迪奥，他怎么会相信那样一只小小的杯子——即便被视为是真正的圣物——能够做到跨越命运，实现一个看起来根本无法被定义的愿望呢。
绝对的恶人国度，至少在如今的世界，是根本不会被允许存在的，就像“世界和平”以及“消除一切罪恶苦难”一样，看似两个极端，事实上却殊途同归。
恶与善，苦难与幸福，二者本就是双生子，其一消亡，另一个也紧紧相伴。
而他所追求的，从来不是被需要的，或者说，被要求的。
恶人们追捧他、拥护他、爱戴他，无一不是因为相信这君临恶之国度的帝王能够带领他们，走向他们所垂涎的新世界。
迪奥接受这些卑微的家伙俯首跪地去亲吻自己的脚趾，唇边的玻璃酒杯中盛满他们争相献上的处|子鲜血，可对于他们激烈而迫切的目光，他惬意地舔舔唇角，视而不见。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烦扰自己呢。
迪奥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这些恶徒，他也从未关心，甚至从未在某一瞬间思考过。
他从来只是为了自己，而他所望，不过“安心”二字。
而为了这两个字，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让他周围的任何一个家伙下地狱。
初流乃，哼，不过是因为他是如今唯一一个可以为自己所用的道具，所以才没有被舍弃。
仅此而已。
迪奥眼中的初流乃有着不逊于他年少时的睿智，这让很多事情变得极简单，只需要稍加点拨，他就能领悟到他的全部意图。
比如之前的种种谋划，他只是用手指轻点水面造出细纹，初流乃便顺着这些转瞬即逝的纹络，逐渐推起浪花，掀起波澜，直至如今的波涛阵阵，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下，有条不紊地奔走着，川流不息。
【我们用得上他。】迪奥于半空俯视着一切，神情慵懒，半垂的眼角却仍肆然张扬着，妖冶莫名。
初流乃垂眸一笑。
“比起我何时察觉，你该好奇的不更应该是你来到这个世界，又以Avenger的职阶降临的原因吗。”
白发的英灵双眼眯起：“注意你的口气，小子，我还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应该做什么。”
那是故作轻松的姿态，他不得不去在意这小鬼口中的原因。
小鬼似乎有所妥协，小小的脸庞皱了皱，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太得意了，Archer，对不起。”
初流乃垂下头，像个普通的，在学校里犯了错误而低头认错的孩子。
突如其来、饱含诚恳的道歉倒是让英灵卫宫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其实是眉毛，它们太特别了，你们的眉毛是一模一样的，脸庞的轮廓也是，还有眼睛颜色也是……总之，这绝不是难以做到的事，只要有心去留意，根本就不可能不注意到，除非那人是个笨蛋。”
“……嗯”英灵卫宫脑海里浮现出上周目时的影子，恶劣的笑容自嘴角溢出，“的确会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呢。”
“但，这可不是我的问题。”英灵卫宫显然没有想要跑题的意思，“我的职阶很明显吗。”
他需要知道自己的破绽在何处，这极为重要，如果对方不是个孩子，而是更强大，足以与他匹敌的家伙呢，那么肯定的，在情报上占据优势总会是先手的一张好牌。
“那倒也并不明显，Archer你根本就没怎么掩饰吧，毕竟和你本人相比差别实在太大了点，简直整个儿的黑白颠倒。”
“像是将这个孩子交到我这里这种事，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你的话，肯定会拒绝而且将我狠狠教育一番吧。”
英灵卫宫摸了摸下巴，的确如他所说，他根本也没在掩饰，或者说，他其实也根本不想掩饰。
Avenger职阶下从者的心智被完全改写，复仇者纯粹的恶意鸠占鹊巢，将所有的善意和美德排除在外。因为有着原本的知识和记忆，英灵能够知晓他如今所思所想在通常情况下是错误且肮脏的，可这些与那些因弱势者的悲哀而涌现出的快意、那些愉悦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是个聪明得令人不得不去承认和欣赏家伙。
英灵卫宫不想将初流乃视为孩子，或者说，他无法将这个聪明得像个小怪物的家伙轻而易举地视为孩子。
而在这地底之下，手中沾满了同伴鲜血的男孩和女孩，仍旧是可以被归为孩子那一类的角色。
无关年龄，无关罪孽。
汐华初流乃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可是Archer，你其实忘了你成为Avenger的原因了吧。”既不嘲弄也无怜悯，初流乃平静地说道，湖绿色的双眼注视着高大的英灵。
那是已然看透一切的目光。
英灵卫宫下意识地侧过头，避开男孩一部分的视线：“你清楚我被以此职阶召唤的缘由。”
不是问句，甚至像是句多余的话。
“嗯。”初流乃轻轻点头。
“因为这里其实才是你原本的世界吧，Avenger——卫宫士郎。”
卫宫士郎在遇到卫宫切嗣之前的姓氏，也是卫宫。这像是个巧合，可无论哪个世界，都未曾有过巧合。
有的只是必然，有的只是不可抑制力。
有的只是在凌驾于所有宇宙之上的、最高的意志。
记忆在某一瞬间突然松开了紧闭的闸门，却没有汹涌。英灵卫宫闭上眼睛，他想起了一切。
聚光灯下，原本世界的卫宫士郎残喘着，无法闭合的双眼在宣誓结束的铃声回响中归于死寂。而与此同时另一世界里，灵魂本已湮灭的卫宫士郎在黑泥中醒来。
周身的痛楚如死亡般强烈，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否已经死去，目之所及是渺无尽头的黑暗。卫宫士郎觉得身周的黑泥中似有无数痛苦的灵魂正发出哀恸的号哭，那么的悲伤、愤怒，那么怨恨不已。
就如他自己一般。
卫宫士郎忽然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哭泣声。
在烧灼的黑泥之中，卫宫士郎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内心，他一直以为自己想要拯救别人，让那些孩子尽可能地活下去，活得更久一些，直至达到能够离开房间的年纪。
可他想要救的真的只有其他人吗？
直至死亡，卫宫士郎才发现，自己是那样强烈地想要活下去，即使永远也无法看到朝阳升起，他也想要在每个早晨都能够睁开眼睛。
没有人会因为求生欲而被认为是自私。
可他却就那样死去了，在最冷漠的目光中，在最黑暗的深渊里。
他不甘心！
黑泥穿透皮肤，在肌肉和骨骼的缝隙中游走，诡异的纹络顺着小小的躯干蔓延。
他的愤怒必须宣泄！
泪痕一般的黑色线条浮现在卫宫士郎仍稚嫩的面庞上，金棕色的眼睛融进一抹暗然赤色。
苦难的加害者和冷眼旁观之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恨意缠绕住黑泥，把它送往心脏的最深处，令它在那里肆意播种，尽情地污浊。
满怀怨恨的家伙是此世之恶最好的温床，它永远不是诱发者，只不过推波助澜，让彼此憎恨着的人们在最深的恶意中自相残杀。
它从没有所谓的意志，只不过是人类生来如此。
可这次它却稍慢了一步。
黑衣黑发的男人推开沉重的屋脊，看到一只挣扎着从黑泥中露出的小手。
他茫然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颤抖的双手不顾灼烧的疼痛奋力扒开涌动的黑泥。
【太好了！有人还活着！太好了……】
颤抖的手把卫宫士郎带离了黑泥，紧接着将他送入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
面颊上传来一阵温热，卫宫士郎茫然睁开双眼。
火光，废墟与残骸。
星星，男人的黑发。
那是透过男人的肩膀所能看到的大地与天空。
“——老爹。”
英灵卫宫睁开双眼，现在想来，世界之恶就是在那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种子。
它们一直在等待生根发芽，直到他回到这个原本的世界。
“欢迎回来，”初流乃说，“或者我应该说‘恭喜’。”
英灵赤色的眼中没有丝毫不快。
“这的确适合极了，我发现你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吗，小子。”
“谢谢。”初流乃礼貌地回应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复仇了，这个职阶可不是白来的，英灵卫宫翻翻眼皮。
不过对如今的他来说，这并不容易做到。
召唤出自己的那个年幼的自己，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时候他拥有的魔力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
能投影出几把剑已经算不错了。
“反正你是总会有办法的吧。”一只眼睛眯起，英灵卫宫懒散地说道，他这会儿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仇是要报的，自己单干来得自然爽快些，但特殊情况总要特殊对待，为了一时爽快耗死自己的蠢事他可做不来。
他想要在这个世界呆得久一点，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要再见一次那个男人，即便是不同世界的，那也并不要紧。
被最高意志选中用来抑制卫宫切嗣的卫宫士郎，在又一次的昏迷过后，忘记了上个世界的一切，成为了一个父母不幸在灾难中死去的可怜孩子。
而即便过去多年，他仍不曾忘记他再次苏醒时所见到的景象。
黑衣的男人弯腰坐在雪白的病床前，薄纱窗帘被微风扬起，又擦着男人的后背缓缓落下，男人无神的目光落在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上，漠然得几乎像是失掉所有感情。
可那却是一双，在卫宫士郎看来无比温柔的黑色眼睛。
那个世界是他的温柔乡，从始至终都是。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