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厕纸成精以后》牧孟

6、约会中元节

　　万万没想到，中元节竟然是鬼节……

　　林禾觉得自己真是太失策了。一路上各家各户祭祖做的食物的香味让林禾简直欲罢不能：这家是酱猪蹄，这家是仙人脔，这家是箸头春，那家又是蜜供………

　　本想让袁禛界中午就带自己去京城最大的酒楼鸿春楼吃个痛快，但谁想中元节为了避免野鬼游魂上身，竟是把集市开在午时。想吃东西鸿春楼戌时以前都可以做，但是这中元节的集市每年就只这一个时辰。怎么算都是集市划得来，林禾塞了块从宫里带出来的龙眼酥，忍了！

　　中元节的集市喜庆定是说不上的。但热闹与特别却是一定的。

　　四周多是推着个纸糊架子盘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等冥物的小贩。装过冥器的盘子不能带回家，怕有小鬼看上了物件赖着回了家里，所以这日的人们都用纸糊一个大托盘，四处走着卖。熟手每年走的路线一样，老客户知道在哪里找他们。

　　这些物件看着着实精致，不过确实死人用的，袁禛界和林禾都用不着。也还是有些摊位，是天灯和河灯的；也有人卖艾叶糍粑或者新米米糕，这两样吃食可祛邪佞，又可祈祷来年丰收，京中小孩儿也都爱吃。

　　林禾瞧着样样都新奇，虽然他不用买这些冥器，但这些物件做的精致，有些甚至比真物的样式还要好看些。周围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哀伤的气氛，尤其是小孩，大概是因为今日午时之后就要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所以集会上都玩得尤其疯。

　　各家祭祖的吃食但凡小孩儿喜欢的，都拿了些用油纸包着。几个平时打闹的泥猴子今日出奇的团结，大家都把吃食拿出来，走在街边，边走边吃。祭了自家祖宗的食物可以随便吃，因为老祖宗降福庇佑，野鬼些不敢来的。

　　那些祖上出过大官，有祖荫的孩子的吃食尤其受同伴欢迎，小屁孩儿分个零嘴而已，偏偏分出了“我让我家祖宗罩着你，你从此就是我的人了”的气势。

　　林禾余光看着这些孩子手中的吃食，虽然表面上他是一个高冷无欲的大哥哥，但是他的内心真的特别馋！但作为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狂拽酷炫的红衣美男子，他不能去找小孩子要！

　　待会儿要和闪耀源帝去鸿春楼吃个够！

　　这小孩的祖父在世时是状元出生的京兆尹，在京城中颇有名气，只是他的祖父清廉，身后没给家中留下什么余财。孩子他爹也不是个争气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这儿同这些寻常百姓的孩子分食儿了。

　　林禾听着那孩子周遭玩伴对他的吹嘘。不由得想自己自己的后世会不会有很多女孩儿来眼巴巴分抢，毕竟他可是把蝉联“穹雪大陆最想嫁的黄金单身汉榜”第一六年的袁禛界给拿下了的男————虽然是个冒牌货。

　　那小孩倒是机灵，顺着余光都能发现林禾在一旁眼馋，炫耀似得带着一群小孩从林禾身边穿过，仿佛在炫耀他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这人看着怎么也有二十五六的岁数了，此般年纪还没个功名，估计是天生的蠢材，我祖父再是神通广大也是庇佑不得的。

　　还好这孩子也只是在心里嘀咕，若是让当朝的那几个七十岁才举明经的阁老听见，怕是胡子都会被气卷起来。

　　后面的袁禛界把手搭在了林禾肩膀上，避免林禾和他走散。林禾回头看了看袁禛界，今日出游钱可都是在袁禛界身上，春诗可是说了的，鸿春楼吃食极贵，他可不想掏私房钱。

　　就要到集市的尽头了，再往前走是普济寺和报国寺两座大寺的僧人在护城河设置道场，诵读经文以超度无家可归的亡灵。

　　林禾对这群秃驴念经不感兴趣，他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之前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袁禛界聊着天，这会儿他肚子饿的话都不想说了。他自个儿都不明不白，他一张纸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吃东西呢？难道他是一张吸油纸吗？

　　袁禛界看出了林禾的饥饿，牵着林禾的手走在林禾前面多半步的距离。林禾之前从来没有到过京都，根本找不到路，还是得袁禛界来带。

　　张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走散了，京城的人不是在集市就是在道场听经解惑，这次道场普济寺的圣僧智愚大师也在，许多人慕名而去，不求解惑仅仅是看一眼也是圆众位信徒的愿了。平时饭点最忙的霄云大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大中午的就袁禛界和林禾两个人走在路上，两人也不言语，大街上甚至可以听见两人衣衫厮磨的声音，阵阵的秋风不知吹来了谁家的茶香，林禾感觉，他更饿了……还渴……

　　终于到了鸿春楼，楼里的年轻小厮都去凑热闹去了，剩下的几个无事可做的帐房拉着不得不留职的主厨在大堂里推牌九，看着有客来了，本来才输了钱帐房，连忙起来堆了脸笑容一年说着稀客，稀客，就把林禾和袁禛界往里面的天字间里请。

　　这二位的穿着虽素，但这衣服料子可是东夷国今年新上供的缣制的，据说是新发明的织法，双丝做的细绢，源国上下不过三十匹，除了皇上，能穿缣做的衣服的，非富即贵。鸿春楼作为京城最大的茶楼，要是在这儿做工的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京城第一的招牌就可以摘了。

　　阿谀奉承的话没少说，但这句“稀客，稀客”却是觉对真心的。

　　林禾一来就不客气的把刚才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菜全都点了一遍，二十来个菜，硬生生的将两个人吃的饭变成就十个人都不一定吃得完的大餐。

　　帐房一看林禾这架势，一个主厨定是忙不过来的，连忙唤另外一个帐房去把外面玩儿的副厨和墩子给找了回来做菜。自己则充当起了店小二给林禾和袁禛界斟茶。帐房瞎了眼都能看出红衣服的这位爷是饿急了，虽然没喊过饿，但是新上的茶水他已经喝完了第二壶，一直皱着眉头看着窗外。帐房转身去厨房就把主厨给自己备的茶点上给了这两位爷。

　　反正主厨王二蛋是他发小，晚上还可以给自己做，刚好也可以把热的带回去给媳妇孩子吃。家里那俩孩子最是喜欢干爹刚做的糕点，明明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偏偏被他干爹养出了一副少爷小姐的嘴巴来。

　　帐房老李麻利的指挥着鸿春楼的运转，不一会林禾这一桌的饭菜就上齐了。林禾食指大动，先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在心里选出最喜欢的菜竟然一个都没选出来，就埋着头解决自己跟前的美食。

　　林禾的胃停止造反后，眼皮子又不听使唤的上了石磨，沉得紧。所幸天字号的茶室十分清静，是个睡觉的好去处，林禾顶不住这困倦，一骨碌溜进茶室里午睡去了。
　　袁禛界也跟着林禾去了茶室，大概是二人顶着大太阳走久了，都有些中暑，脑袋昏沉沉的，一左一右的靠在茶室的小茶几上睡着了。
　　两人醒来看看天色未时到申时的样子，楼下大堂中早已人满为患。今日中元节，张三爷说书也成了个受人欢迎的节目。
　　今天说书的内容也是和中元节相关的鬼故事，故事是老套的人鬼情未了，但张三爷讲出来却还是把人听的愣一愣的。气氛紧张之处，偌大的鸿春楼连个出气的声音都没有。
　　林禾听的最是津津有味，这故事他原先是没听过的，听到疑惑处不免出声问袁禎界，但又怕袁禎界说了接下来的事儿故事会听着无味儿。所幸袁禛界倒是十分把得住林禾这尿性，只听着林禾说，激动处笑一笑，并不搭腔。
　　张三爷的故事说到了申时末才结束，这故事的结尾倒是个新鲜的：鬼娘子的诚心感动了阎王爷，阎王爷许她投到一个刚过头七的女子身上复生，怎料这女子生性面丑，不如她做鬼时美貌，这男子竟然就不愿娶了。
　　林禾不得不感慨这人之间的情爱，说的是海誓山盟，永不分离。实际上是各取所需罢了，一朝对方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翻脸变成一个耍无赖的泼皮。
　　他与袁禛界之间的关系亦是如此，袁禛界纵容林禾是因为林禾长得他“暗恋未果”的师尊，林禾赖着袁禛界是因为袁禛界人傻钱多。若有一天袁禛界幡然醒悟，揭开了林禾不是他所爱的师尊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想来不把他杀了泄愤都算是善良。
　　林禾想，若是有一天袁禛界变成了穷光蛋，自己肯定会如同故事中的刘秀才一样，扬长而去，不再回头——当然，袁禛界再次暴富除外。
　　由此可见，说林禾这团乌糟厕纸再怎么精雕细琢也揉弄不出一颗暖热人心云云，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但扪心自问，又有谁又愿意和一个没有丝毫默契，连话都说不上的陌生人相守一生呢？无论你提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生活没有任何的起伏，就像是两个没有剧本的戏子，唱着一出没有血肉的生活。
　　林禾不厌恶袁禛界这类无趣的人，也同情袁禛界的遭遇。但他与袁禛界，翻来覆去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林禾自掌柜处取来之前寄存的天灯和河灯，又加了二两银子买了一副简略的笔墨纸砚，同袁禛界在茶室中摆弄着晚上要放的天灯和河灯，这几个灯的样式虽扎的好，但是全是用白纸糊的，看着终究是少了些灵动。虽说是中元节不得用太艳的色彩冲撞了地司，但有些水墨的图画看着总要舒坦些。
　　林禾字写的难看，但画画尚可，大概是自古画作都是笔墨与纸之间的厮磨，所以今次林禾做了执笔之人也还卖他几分薄面。
　　这帽子形状的天灯加上林禾作的山水图别有一番意境，但当他那狗爬的三行“我要暴富，我要暴富，我要暴富”写上去后，好好的一副山水一下子变成了天降丧尸的鬼图。也是应中元节的景了。
　　袁禛界的天灯画的十分简单，是一个人在雪地里的背影，旁边写的是“故人重逢”
　　捣鼓完了后差不多又到了饭点，林禾点了些中午没吃过的菜式，又叫包了两碟蜜梅，当做放河灯时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