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幽灵》画豆成燃

2、海上幽灵

　　Chapter 8
　　珊瑚是艺术品。冬勤想到，是岛上见不到的艺术品。岛上那些自说是珊瑚的，都太虚浮、太假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浑然天成的珊瑚。
　　他拿起挂在珊瑚上形同玉笛漂亮精致的陌生物什，想了想，便拿起来在嘴上吹着，接着失落地叹了口气。果然发不出声。
　　紧接着，拿在手上的物体突然泛起微光，在他手掌上缓缓升起，又慢慢落下。
　　面前站着阿泷，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性的努努嘴。
　　冬勤再次试了一下，发现能发出声音了。他一阵欣喜，渐渐地进入状态。他轻柔地握着它，悦耳又动听的声音从他唇边钻出，渐渐扩散在这片海域之中。他吸引了这片海域之外的鱼群，它们成群结队地游来，在冬勤四周欢快地跳跃着，像乱入花丛的蝴蝶又闻见了沁人心脾的花粉香气。
　　一曲毕，阿泷蹭到了他身边，啧啧道：“我从没听过这东西能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冬勤也惊讶地望着他：“我也没吹出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就像被注入魔法了一样。”
　　阿泷别扭地跃跃欲试：“你能教教我吗？”
　　冬勤开心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于是，冬勤和阿泷在声音的旋律下，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Chapter 9
　　“这是用什么做成的？”冬勤问。
　　“一个已故朋友的骨头。”阿泷说道。
　　冬勤拿着它的手颤了颤。
　　阿泷继续说：“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在一天前刚认识的朋友，说不定等我再次见到他时他便消失了。”阿泷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就跟你们吃家常便饭一样正常。”
　　冬勤的眼睛漫过了一层哀伤，沉默地低下了头。
　　“再吹几个调给我听吧！你吹的很好。”阿泷嘴角的笑容又绽开了。
　　“好！”冬勤回过神来，使劲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泷和冬勤一直在一起玩耍，阿泷带冬勤去看这片广阔的海洋里大量鱼群迁徙的场景，他用法术将冬勤放在一个泡泡里，一瞬间，还是小小的少年阿泷在穿出屏障的瞬间又恢复了那硕大又俊美的蓝色鱼身，最终用硕大的嘴衔着那颗装着冬勤的泡泡，穿过无边无际的海洋自在地游翔。
　　冬勤迷失在了这片海洋之中，宛如坐着一艘通往神秘世界的飞船，所有异乡人都在欢迎着他。他好像还听到了模糊又朦胧的呼唤：“好看吧？”
　　冬勤兴奋地点点头。
　　后来，他突然意识到驾驶的“飞船”不见了，该不会是阿泷出事了吧？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心情焦躁起来。
　　温柔的触感漫过他的手臂。
　　冬勤蓦地转头望去，阿泷的鱼身消失了！
　　现在抓着他的，是阿泷洁白的手臂。在他身边的，是衣尾被海水鼓动着摇摆、头发和瞳孔都如蓝色珊瑚般好看的阿泷，他渐渐没入了冬勤的泡泡之中，在阿泷的动作下，两人在这隐形泡泡中漫无目的地向四处游去。
　　Chapter 10
　　冬勤迷失在这梦幻一样的世界中，渐渐忘记了时间。傍晚时，两人回到了海底深处，坐在一大片海底碎片上仰头注视着上空。视线之上深深的海洋被魔法隐藏起来，留下了世界之上的星空。
　　“我每天睡觉前，都会在这里看一遍这星空，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像极了我朋友的眼睛，仿佛这样，我就能看见他们一样。”阿泷抬头仰视着上方时，那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冬勤看了看他，有些惭愧。自己生活在海岛，竟从没像今天这么认真地看过夜空。夜空，竟如此美丽啊！
　　就在两人出神地望着夜空时，那湛蓝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游鱼。它们像约好似儿的，深深地栽进令人沉醉的银河之中，直至穿过这片海洋精灵创造的屏障时，刹时化为了细小的碎屑。
　　冬勤回过神来，缓缓睁大眼睛。
　　“那是什么？”他发出疑问。
　　他没有听到阿泷的回应。
　　“那象征着它们的死亡，我们即是见证它们死亡的同类。它们的遗体会掉入海洋之底，化成粉末，永远地消逝。”
　　拐杖爷爷不知何时站到了冬勤和阿泷的身后，并回答了冬勤的疑问。
　　冬勤心底涌出了说不出的难过，他侧头看向阿泷时，看见他注视着那与银河交融的海洋屏障时，眼底漫过的无限哀伤。
　　Chapter 11
　　两个小孩都沉默着，陷入了被悲伤驱使后的余韵。忽地，拐杖爷爷将他手里的拐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地。以拐杖为中心的地面上的点蓦地钻出了如鱼儿大小的泛着荧光的物体，在冬勤和阿泷怔愣的状态中，从拐杖爷爷的身体中穿过，飞速地涌向了两人的周围。
　　它们有规律地转成了圈，带动着水流，鼓动着海洋之中其他的生物。在荧光慢慢散去的那一刻，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原本只能存在于这片海域之外的鱼竟出现在这片禁地之中，来到了阿泷和冬勤的眼前。它们不仅蹭过了两人的身体，亲吻着他们的眉眼，更汇聚成了一条海洋之中的银河，拖曳着他们的身体自由地飞！
　　那片鱼群将冬勤和阿泷牢牢围在一个圈中，直到他们的视线都被一堵“墙封住”，两人无措着，紧紧攥着彼此的手，心脏猛烈地跳动。
　　“闭上眼睛。”不知谁在说话，两人均听从命令，深深地闭上眼睛。
　　世界仿佛在猛烈的摇动后刹时宁静了。宁静得两人都松弛了神经，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泷在看见眼前初现的场景后，很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Chapter 12
　　脚丫下温和的水时不时漫过他的脚踝，他低下头时，第一次看见了自己身为人形的模样。那被灿阳抚摸后如同镜子一样澄澈的海平面中，正是蓝发碧眼的自己。
　　“是我家哎！”一声惊呼，令阿泷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冬勤。
　　冬勤在前面跑着，眼中充溢着欢喜，他也不禁弯起了嘴角。
　　冬勤没想到，那群鱼带自己回了家。熟悉的海岛，扬起的船帆，辛勤劳作的大人，在沙滩上嬉闹的小孩，还有，自己的爷爷。
　　他回家这么晚，一想到见到爷爷准会挨骂，于是颤巍巍地止住了回家方向的步子，反而拉起阿泷的手，边跑边雀跃地说：“我带你去我们岛上看看吧！”
　　阿泷如同世界初降临的婴儿，带着无限好奇的眼睛看着周遭，一切都是那么神奇！
　　岛上人家，烧火时楼房上飘起了炊烟。两人爬到石砖堆砌的房檐上，冬勤悄悄拿起一块盖屋盖的砖头，看见了屋里正在床上酣睡打呼的男人。两人偷笑着，接着从房檐处跳下，来到了城镇上，蛋卷和松糕的香味从热闹的大街上一直蔓延到两人鼻尖。冬勤向那个小摊那里奔跑，对着商贩说：“老板，蛋卷多少钱？”
　　老板置若罔闻，冬勤在他跟前凑着，大喊，还是没有效果。他发现了这件有趣的奇事，不过还是把钱给了老板，拿走两块蛋卷和两份松糕，并让阿泷品尝。
　　“好吃吗？”
　　阿泷抿了抿嘴唇，被美味蛰到了味蕾，一脸惊喜地点点头。
　　冬勤将其他全部的食物都给了阿泷，嘿嘿笑着。
　　穿过了大街，两人来到了海岛上的学校，也是冬勤正在上的小学。冬勤拉着阿泷的手穿过教室，坐在课堂空余的椅子上，阿泷入迷地听着老师说的话，冬勤百无聊赖，折了只纸飞机，将从前没敢做的事做了一遍。纸飞机穿过窗户，飞到了天空中，冬勤趴到窗前，聆听着隔壁教室的钢琴声和小提琴声此起彼伏，天空中的纸飞机正越飞越远。
　　等黄昏时，两人踏上了海岛上的小山，石阶上的青苔存留着刚下过雨后的湿润，阿泷没有鞋，脚丫被青苔染上了一片绿，冬勤望着他的脚丫哈哈大笑。
　　到山上时，已经是暮色了，两个人站在山间最高处，脚下便是已灯火通明的人家，阿泷和冬勤并排坐着，双手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将头搁在手背上。
　　“原来你生活在这么美好的地方。”
　　冬勤听完，眼角漾起弧度：“若不是你，我还从没发现过这里竟然这么美。谢谢你呀，阿泷。”
　　冬勤静坐了一会儿，用手指着那片深蓝的海域，说道：“那儿就是你的家！我们其实离得这么近啊。”
　　阿泷有些落寞地说：“对，离得很近。”
　　冬勤笑着说：“没关系啊，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像今天这样，你到我的家乡来，我也还是会去你那里。”
　　阿泷蹭的站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冬勤意识到了异样，停下了继续说的话，最终对他说：“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爷爷吧。”
　　Chapter 13
　　冬勤踏入家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爷爷，他错愕了一会儿，从仍留着两只碗的光洁又落寞的桌子上转移了视线，迈着一会儿慢、一会快的步子朝海边走去。
　　他终于在漫长的寻觅与呼唤之后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只不过在自己近乎热切地奔向他时，爷爷丝毫没有感受到冬勤的存在。冬勤只能看着他在被海浪拍打的石头上佝偻着身躯坐着。他孤零零地望着海的那头，一言不发，眼睛却炯炯有神带着光，就像指明灯。冬勤知道那头，那是他那天和爷爷最后一次航行的方向。
　　夜色到来了，爷爷叹了口气，像无望的叹息，从石头上离开了。任凭冬勤怎样呼唤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冬勤无助地快要哭出来，阿泷在他身旁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身边的场景开始错乱起来，一望无际的平地和低矮的楼房正在渐渐消失，冬勤追赶着爷爷，却怎么样也追赶不上了，他这回终于哇地哭出了声。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消失的鱼群又随之而来，两人重新回到了海底。
　　海底之下，拐杖爷爷重新出现了，对着阿泷说道：“那其实是我制造的魔法，不过岛上一切真实的事件爷爷还做不到改变。阿泷，你去了一趟有什么感受吗？”
　　阿泷说：“人间很美，就像爷爷曾经对我说的那样，我很喜欢那里。”
　　冬勤用手抹干了眼泪，说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我的爷爷。”
　　Chapter 14
　　拐杖爷爷仍和蔼地笑着，慢慢说道：“可以，但是你再也来不了海底，也再也见不到阿泷和海底之下的所有朋友了，可还要回去吗？”
　　阿泷无措了起来，冲到爷爷身边，问道：“爷爷，冬勤难道不可以再次回来看我们吗？”
　　爷爷摇了摇头：“我们和人类约定过，会一直守护着他们，但同时他们也要永远保守我们生存在这里的秘密，不能越雷池一步。”
　　阿泷的眼睛彻底暗了。
　　冬勤眼中含着泪水，低头哽咽：“我知道了。”
　　阿泷轻吸一口气，努力抬起头来，看着冬勤。
　　“所以，你现在是要和我告别吗？”
　　冬勤慢慢地点头。
　　“那我们说些……”阿龙顿了顿，“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你是我在这里这么久以来，认识的最长的一位朋友，我希望你以后……” 阿泷在这一刻灿烂地笑了，明朗得宛如那日闪烁的银河般，“可以永远记着我。”
　　拐杖爷爷瞥了一眼阿泷，眼神深邃。
　　“当然可以！” 如温风袭来吹过冬勤的头发，他温柔地说，“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
　　“你好像以前说过，在这片海底之下能看见上面的岛，能通过魔法看见岛上人们的生活，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能看见我的对吧？”
　　“可是你见不到我了。”
　　“没关系，我们离得那么近，总有一天能遇见的。”冬勤抬眸望着他说，“所以，请不要那么早就消失.。”
　　银河碎屑固然美丽，可是谁会希望再见到那个人时，它已变成消失在海洋之中的尘埃呢？
　　阿泷点点头，拼命止住眼泪不让它流下来。因为他知道，过不久后，冬勤就不再记得这里，也不会记得自己。
　　“就不能再留一会儿吗？”
　　“我必须要回去见我的爷爷了，我做了一件让他伤心的事，所以一定要回去向他道歉，爷爷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辜负他。”
　　“那好。”阿泷倔强地抬起头，笑了，“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那么，就此告别了，冬勤。”
　　“我也是。”冬勤眼泪流了下来，“再见，阿泷。”
　　Chapter 15
　　那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小风吹动着木船，海鸥滑翔在宁静的海面。船上有两个人，一个坐着慢慢划着船，是个老人；一个正枕着胳膊睡觉，是个少年。
　　不知是船檐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惊醒了男孩，他猛地坐起来，看着他的爷爷，呆滞了半晌。
　　“今天天气真好啊。”冬勤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与天快融为一体的海面，“我们刚出来的时候，不是狂风大作吗？”
　　“那早就过去啦，臭小子，自己说出来陪我打渔，出来一会儿后睡得和猪一样香呢！”
　　冬勤诧异地哎了一声：“我睡了这么久啊？”他挠了挠头发，“可是我的印象怎么一直都是我醒着的啊。”
　　“那是因为你做梦了啊！傻小子。”爷爷大概这次是大丰收，看玩忽职守的冬勤的眼神都充溢着笑容，他继续说，“做美梦了吧？”
　　“应该是吧，但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他站起来，想活动活动自己的已半麻手脚。突然，一个东西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是什么？
　　他拿起那颗有点像鱼骨的物什，细细拿在手里抚摸着。
　　忽然他猛地看向海面，浑身战栗起来。他跳跃爷爷的跟前，说话时嘴都不利索起来：“我看见过你从前说的那位海洋精灵了！”
　　爷爷笑了：“是在梦里吗？”
　　冬勤犹豫了一会儿，拧着眉像是思考。他注视着那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神思不知飘散到哪里去了。
　　“应该是吧。”他缓缓地说道，“好像还认识了一个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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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海上幽灵后记：
海上幽灵的小说灵感来源很奇特。在一次网易云私人FM的播放中，我恰巧听到了八爷为《海兽之子》唱的那首《海的幽灵》。第一次听的时候，心里想这唱的什么鬼。可是在我听第二次的时候，心就被无由触动了。那天我躺在我的那间小卧室的床上。正是夜晚，还有点风吹着我那间房淡绿色的窗帘，心中一下子出现了不得不出现的场景。那是寄存在这首歌里，引起我无限遐思、恨不得马上拿笔写下来的场景。就像触及到了画家的脑海，想快点拿笔画下来是同一个道理。
我从没听过这样一首外语歌，在我没看歌词的时候，脑海里竟不断地勾勒出越来越清晰的回味无穷的场景。这首歌于我而言，它表达出了一种淡淡的哀伤，平淡之中却暗含着震慑心灵的美。这让我有了创作的渴望。并且这创作后的成品，必须是完全符合我听这首歌的第一感觉的。这很难办。
因为每当我听歌的时候，听的次数多时，过不久我就会腻，并且听歌时的情绪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掉，这也是使我感到写作困难的点。一首单纯因为歌曲而创作出来的故事其实没有想象中简单。
从有想法到开始拿笔创作中间其实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主要原因还是我懒，加上没有构思，就很难开始创作。
整片故事其实没有特意去想表达什么东西。起初还想过去通过小说写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什么通过海洋让人们有保护意识啦、 每个人的使命是什么啦……后来不加的原由是我的技术显然没有到让我能把它们很好地表达出来的地步，并且我觉得那些东西一旦加进去，我的故事也并没有那么纯粹了。因为我的初衷是想写一个纯粹的童话故事，不夹杂有任何现实的东西。
我想表达的，完全是希望通过这首歌表达出来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种纯MV式的写法，里面没有运用太多对话，但是想勾起很多很多的场景，这就是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