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55、第 55 章

　　大夏天，热成这样，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也就勉强吃点。连特地端上来的卤肉都没有平常那么受欢迎，倒是凉拌黄瓜挺被捧场。黄瓜拍了切段，加点蒜末、辣椒，淋上酱油、陈醋，再撒一把炒过的花生，就这么拌匀了往桌上一放，下酒下饭都是极好的。

　　吃了午饭，张南也没回去。他和秦渊这几天忙着做自己的事，都没功夫相处，现在他总算忙完了，正好留下来，待在秦渊身边，也能帮着做点事情。到了傍晚夕阳西垂，店里留着秦瑞守夜，两人才连同阿敏一起回村。

　　回到家里，两个妹妹已经准备好了吃的，连阿南那份也一起准备上了。自从两人说开之后，阿南就时不时来秦家吃饭，有时候是秦渊去张家那里吃，两家人都见怪不怪，连秦老太太都能木着脸该吃吃，该喝喝，不怎么当回事。

　　菜园里的红苋菜这段日子正是疯长的时候，掐了一截下来，没几天就又窜起来。阿娟摘了好些叶子下来，在开水里淖一遍又用凉水冲凉，捞干了放上蒜蓉、葱末拌好就是一道菜。家里种的瓠子也能吃了，切了丝做了道鸡蛋瓠子汤，喝着挺鲜，还有点甜滋滋的。看着李氏胃口不大好，晚上也没做不好克化的饼子，直接蒸了南瓜，软绵绵的，又甜又糯好消化。这南瓜还是从李家拿的种子，长得飞快，沿着靠墙的几根竹竿爬了一大片，月前就开始一个个冒起花骨朵来。花分雌雄，雌花的下面带着刚长出的幼嫩小南瓜，要是不及时授粉，没过几天，整朵花连着下面的指节大的小南瓜就蔫巴巴地落了。家里两个小姑娘没事就爱去南瓜架子那里溜达一圈，看到有小南瓜冒出来了，就掐一朵雄花盖到南瓜顶的花朵上。秦老太太对院子里的菜蔬照料得好，小南瓜一个个像充了气似得长起来，青南瓜拿来炒菜，长老的蒸着吃或者煮成南瓜粥，能从夏至吃到秋分。

　　今夜正好是十五，月亮亮堂堂的，吃了饭，把家里的小竹床搬到院子里，扇着蒲扇随意聊着天。秦渊这两天都没回家，阿香也不知攒了多少话下来，叽叽喳喳分享着这两天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说着说着看，周围就阿娟和秦渊两个人，她神秘兮兮地一笑，靠近秦渊的耳朵边，悄悄给秦渊透露了个小秘密：“哥，昨天下午有个大娘来家里要给你说亲，娘跟我姐去了张婶那里，家里就我还有祖母在，可把我急坏了。”说着，她故意停了下来，卖起了官司，一脸期待的等着秦渊的反应。

　　看她这副样子，这事情肯定是没成。秦渊心下好笑，还是很给面子的摆出了一副忧心的样子，“那祖母跟她说什么了？”

　　阿香一脸得意地炫耀，“我躲起来都听到了，那个大娘说了好些话，说要给你做媒。不过祖母说你年纪还小，这几年都不准备考虑婚事，就给拒了。大娘还有点不甘心，劝了好久，祖母都没应声。”

　　她把这个小秘密分享完了，小大人似地感慨了一番：“祖母天天不理你跟阿南哥，结果遇到事了还是向着你们，她这个人啊，真是口不对心。”

　　这模样把秦渊都逗笑了，“成语都用上了，又去学堂那边玩了吗？”这小丫头前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可做，跑去村里学堂那边溜达，回来还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能认字了。秦渊原本以为她只是纯粹去玩，没想到还真开始学东西了。

　　说到这个阿香就有点来气，“学堂里的人还不许我听，说女孩子学了也没用。他们都在学，凭什么不让我学。有没有用，我得学了才知道啊。”

　　秦渊摸摸她的脑袋，给她顺毛，“聪明，你明天去的时候把家里干肉带上，问问先生能不能帮你在学堂里添个桌子旁听。要是他不乐意，咱们就买了书回家学。”说着转头问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阿娟，“明天你也一起去，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好。”这个妹妹太过内向，性子和李氏有些像，又太过乖顺，每天大多时间都在家里做家务。事情忙完了就跟着李氏一起做女红，总闷着不出门。

　　阿娟有些忐忑，秦渊笑着补充了一句，“多学点东西总没什么坏处，有阿香陪你一起去，没什么好紧张的。”小姑娘看着旁边早就乐呵开的妹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留下两个犹自高兴的妹妹，秦渊站起身，走到堂屋房门口，撩开布帘走了进去。秦老太太正在屋子里叠衣服，看他进来也没说话，低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秦渊自顾自搬了个小凳子，在老太太身边坐下，拿着衣服叠起来。夏天换洗的衣服就那几件，虽然两人都有意放慢了速度，可没一会也就叠好了。屋子里放衣服的是一个老旧的五斗柜，还是当年老太太出嫁时带过来的嫁妆，几十年过去了，原本崭新的家具也变得垂垂老矣，渐渐也有了各种毛病。柜子下面那两个抽屉之前就总也关不拢，歪歪斜斜地凸出一部分，露出一大条缝隙。还是前段时间阿南带了工具过来修好的，如今虽然开合虽还有些“吱呀”声响，总算能严丝合缝地关好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要费那么大力气。

　　看着老太太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收拢到柜子里，爱惜地轻轻合上柜门，秦渊开了口：“听阿香说昨天有人过来要给我做媒，您帮我拒掉了，谢谢祖母。”

　　秦老太太起先不想理他，拿着块布巾细细擦着柜子边沿，把柜顶阿娟她们随意放着的头花细细归拢到边角那个盒子里。被后面这人一直盯着，也有些不自在起来，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反正你主意大得很，我应下婚事你就能听了？”

　　秦渊弯了弯眼睛，在后面无声地笑了起来，他上前两步，轻轻圈住这个有些冷硬、刻板却又总是为他妥协的小老太太，“我知道祖母对我好。”

　　老太太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他，“大夏天的，你也不嫌热。”

　　秦渊笑着松开手，拿起手边的蒲扇，边给老太太扇风边絮絮叨叨跟她说着些家常，“铺子里的生意现在挺好，我想再招个活计。等选了人，您帮我把把关。”

　　“咱们家的辣椒马上就能收上来了，到时候晒干了，多留些种子，明年可以多种一些。猪圈旁边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明年干脆弄成菜园子，专门种辣椒。种上一两年，就能把种子分给村里人。要是她们伺弄得好，也能多赚几个钱。”

　　“等农忙结束了，把家里房子盖个新的吧。新房子盖大点，多留点房间。阿娟她们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小房间了。”

　　.......

　　这是他们最近相处的方式，秦渊在家时，每天总会在陪着老太太单独待会。秦渊说说这几天遇着的事，谈谈自己最近有什么打算。老太太大多数时候都是完全不搭理，偶尔实在是对秦渊的想法太不靠谱，才会不情不愿地开口提醒几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交流才是最可怕的，会把人推得越来越远。作为亲人，既然双方都关心对方，那多说说话、多陪伴一会总没有错，心结早晚一天都能解开。

　　秦老太太在一旁安静听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打断。

　　今天这场谈话可能又是和往常一样以老太太的沉默作为结尾，秦渊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扇子，摸了摸渗出汗珠的鼻尖，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秦老太太带着点沙哑的嗓音，“等天气凉快些，把阿南一家喊过来吃顿饭吧。”

　　起风了，凉爽的夜风从远处吹来，吹散了夏夜窒闷的空气，轻轻拂去人们身上的燥热。挂在窗上的小铃铛“叮铃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应和着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院子里，阿香看到了一个萤火虫，欢呼着从竹床上跳下来，追在后面。李氏轻笑着给自己和阿娟扇着风，看着小女儿在那里玩闹。门口，阿南抱着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甜瓜，抬腿跨进了院门。

　　秦渊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自己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又看着眼前这位嘴硬心软的长辈，笑着点了点头。他伸手拉着老太太，微微弯起眼睛，往院子里笑闹的几人那里走去。

　　重来一世，他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只要这样就很好。希望以后的日子也能如此，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