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30、第 30 章

　　时隔好些天，太阳又重新出来了，阳光照在外面的雪地上，白晃晃一片，看得人有些刺眼。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深呼吸，满腔都是清冷的冰雪气息。秦渊一大早就开始了忙碌。院子里和门口的积雪都得清理一遍，不然等厚厚的积雪化开来，和下面的泥土混到一起，出个门都没法下脚。

　　院子里之前堆的那个雪人，这两天又覆了些积雪上去，歪歪扭扭立在那里，越发辨不出轮廓。秦渊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喘了口粗气，绕开堆着雪人的地方，把院子里的残雪堆到角落阴凉地方。铲雪实在是体力活，早上吃的疙瘩汤，这才过去一个时辰，就感觉已经被消化得干干净净。

　　秦渊稍稍站着休息了一会，正想着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继续，就听见院外传来“咯吱、咯吱”积雪被踩动的声音。抬头看过去，就见张南手里拎着只兔子，有些蹒跚地走了过来。

　　秦渊放下手里的铁锨，三两步迎了上去，“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张南拎着兔子耳朵摇了摇，眼里带着些微笑意，“捉到只兔子，给你送过来。”

　　那是一只灰兔子，小臂长短，看着有些瘦弱，蔫搭搭地垂着腿，透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秦渊伸手接过来，兔子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认命似得不动了。

　　秦渊笑了笑，把人往堂屋带过去，有些好奇地问：“这兔子哪里来的？”

　　提到这个，张南眼睛亮亮的，语气里都带着点不可抑制的欢喜劲：“早上把新打的家具给隔壁村送过去，回来的时候就见着了这兔子。它看到我就想跑，结果一下子扎进雪里爬不出来了。”

　　看他这副开心样子，秦渊不由也跟着笑，沿着刚铲出来的小路，三两步走到堂屋。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屋门口的蒲草帘子被卷了起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没了前几天憋闷的感觉。家里没人，火盆里的火将熄未熄，好在余温还在。秦渊让张南先坐在旁边烤会火，他拿了根绳子在兔腿打了个结，绳子另一端绑到桌脚上。

　　“这时候捉到只兔子不容易，怎么给我送过来了？”秦渊边系着绳子边跟张南搭话。

　　“我娘说让送来的，说你之前送过去的麻花很好吃。而且我也想送给你，就过来了。”

　　秦渊拍干净手上沾的几根兔毛，拉开板凳坐到张南旁边，拿了根木条，从火盆的余烬里扒拉出几颗花生随手递给他，问道：“怎么这种天气还要跑那么远送家具？”

　　张南伸手接过来，拇指、食指一捏，花生外壳“啪”地裂开，露出里面热乎乎的花生仁。

　　“那家要办婚礼，日子已经定好了。东西早点送过去比较好，等雪化了更不好走。”说着，把手里剥好的几颗花生递给秦渊。

　　见秦渊摇头没接，他自己吃了两颗也放下了，盯着秦渊看了几秒，冷不丁开口问了句：“你是不是不高兴？”

　　秦渊愣了下，感觉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看出来的，下意识就摇头否认。

　　张南又盯着他看了会，眼神里有些疑惑，看看院里被清了一半的雪地，又看看对面人汗湿的鬓角，站起身来，开口道：“我帮你铲雪吧。”说着就要往院子里走去。

　　秦渊愣了下，忙跟着起身追出去：“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俩刚到了院里还没争出个高下，就见秦老太太她们背着豆杆进来了。下了这么多天雪，厨房里的豆杆已经烧的差不多了，老太太就去屋后草垛那边弄些回来，正好也带着家里两个憋坏的孩子出去透透气。煤球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也不知它在雪地里滚了多少圈，身上到处沾着碎雪，整只狗崽跟被洒了糖霜似的。煤球显然还记得张南的气息，见他过来欢喜得不行，跟个小炮弹似的直直撞过来，欢腾地绕着张南的腿转来转去。

　　张南抿嘴笑了笑，弯下腰来，伸手把煤球身上的碎雪掸了下来，又摸摸它湿乎乎的小脑袋。煤球显然很受用，爪子兴奋地在地面上不住踏动，细细的小尾巴简直要被它摇出残影来。

　　旁边阿香羞答答地也靠了过来，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句，“煤球，别闹。”煤球跟她混久了，还挺听她的话，哼哼两声乖乖安静了下来。这时，家里尾羽最艳丽的那只大公鸡昂着脑袋溜溜达达从这边路过，在不远处停顿了下，伸长了一边翅膀，转头梳理着羽毛。那明艳艳的颜色一下子把煤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眼睛直勾勾盯了几秒，撒起腿就往公鸡那边跑过去。大公鸡受了惊吓，尖利地叫了声，拍着翅膀没头没脑地到处乱跑。一时间，院子里上演了真真正正的“鸡飞狗跳”。

　　眼看着这两只闹腾的阵地从院子右边转到了左边，阿香连忙开口阻止，“煤球快停下，别把哥哥堆的雪人撞到了！”

　　院子左边，一个很有后现代风格的扭曲雪堆孤零零立在那里。张南瞪大眼睛，满脸诧异地看看雪人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雪堆到底哪里能跟雪人搭上边。

　　......

　　秦渊看着自己伸出去想要阻止的手，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以后一定好好好教育阿香不要嘴快。

　　阿香倒是毫无所觉，三两步走上前去，捡起落在地上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回肩膀的位置，还转头冲秦渊露出个求表扬的笑容。

　　......表扬还是算了。

　　秦渊走上前去，把还在雪地里扑腾的煤球抱起来，握着它冰凉的爪垫往屋里走，“别在外面站了，进来吧。”

　　张南又看了眼院子里的那个雪人，抿嘴笑了下，很给面子的没说什么。他摇摇头，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铁锨，开口道：“我不进去了，先帮你把这些雪清掉。”

　　这孩子还挺执着。

　　秦渊叹了口气，一手圈着煤球，一手推着他的后背把人推进屋子里。

　　“雪没那么容易化，你去歇着吧。”说着，把煤球放下来，走到火盆边，在里面又加了几块木头。

　　秦老太太端着碟麻花从门外走过来，对着秦渊数落：“看看你，人家过来玩，你都不知道拿点吃的招待下。”

　　秦渊在一旁笑嘻嘻地为自己辩解：“我给他剥花生了。”换来老太太一个眼刀。

　　老太太把碟子放往张南面前推了推，笑眯眯地让他拿着吃，说完迈着步子去咸菜缸那边捞咸菜去了，先泡上，备着中午吃。

　　可能是不想耽误秦渊做事，张南没待多久便离开了。秦渊揉揉胳膊，继续在院子里忙活起来。累出一身大汗，又被张南他们一打岔，几天来有些阴郁的心情倒是明朗些许。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小年，到时候镇上会非常热闹，往往要一直闹到正月十五。那十多天里，一家人去镇上逛一逛，看看杂耍、买买年货，免不了要给孩子买些零嘴，那时候是云糕斋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秦渊做的麦芽糖自从在云糕斋售卖以来，卖得一直不错，等到过年那段日子应该也是紧俏货，这时候就得准备起来。厨房的木架子上一层一层都摆着铺满麦粒的筛子。灶台每日都要生火做饭，带得这边的温度也比别处高些，在这种坏境里，麦子发芽也快些。等路上能走了，做好的麦芽糖和豆腐都得赶紧给镇里铺子送过去。

　　最近几天他一直有个想法，想着能不能在镇里开个铺子。有了铺子，很多事情都能方便很多，他能多卖点东西，也能多雇些人过来做活，给他们工钱，让一些人的日子能过得好些。以前秦渊的想法挺简单，就想着家里人可以每天吃上肉，每年能有几套新衣服，再能有个新房子就行。过日子嘛，能吃饱、穿暖就成，悠悠哉哉总比蝇营狗苟要舒服自在。可他现在又开始困惑，自己明明可以做得更多，有些事情他能够改变，有些人他努力努力也可以帮得到。如果他为了安逸，自欺欺人地不看、不想、不做，那以后必然会有后悔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