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28、第 28 章

　　天气越发得冷，这几天家里的火盆也用上了，放在堂屋中央，放几块木头在里面，烧起来噼啪作响。反正火已经烧起来了，就不能浪费。秦渊还特地在镇上新买了个陶锅，架到火盆上还能烧个热水、煮个汤。

　　最近秦渊跟李掌柜说好，不再天天去楼里送豆腐了。这天气实在冷，大伙都在家里猫冬，没什么人出来走动，店里生意自然比平时冷清很多，豆腐消耗得也慢。再说这种时候，豆腐放上几天也不会坏，隔几天送一次也没什么影响。秦渊都是赶着去给云糕斋送麦芽糖的日子一起带上豆腐送到镇里。富贵楼那边豆腐卖得少了，村里这边卖的倒是多了起来。这时节菜蔬少，河鲜之类的也不好抓，能拿豆子偶尔在家门口换点新鲜吃的自然是好的。这段日子时不时就有人端瓢黄豆来秦家换几块豆腐回去，算起来生意倒是没怎么受影响。

　　秦渊不用每天早上花那么长时间去到镇里来回送东西，一下子就闲了下来。说来这时候人的消遣还真得很少，闲来无事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家里其他人还能绣绣花、做做针线打发时间，到他这里总不能照着来。他前几天还起了跟张南学木工的念头，无奈实在没那个天赋，什么没学成还浪费人家几块木料，最后只好灰溜溜地放弃了。想来想去，他还是继续鼓捣吃食比较好，做成功的话，等这个冬天过去了，他把这些吃食卖出去，盖新房子的钱或许就不用愁了。

　　还没等秦渊想出要做什么吃食，村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秦顺没了。听说是去隔壁村子参加葬礼，喝多了酒，晚上赶着牛车回镇里姘头那里。喝多没坐稳，正好从车辕上栽了下来。乡下土路免不了坑坑洼洼的，大冬天又被冻得十分结实，跟石块似的。他这么跌下来时，后脑正好撞上了一块凸起的土疙瘩，直接当场没了命。家里人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个姘头，还以为他又去鬼混，镇里的姘头又以为他这是回了家，两边没一个去找的。等第二天早起拾粪的人发现路边躺了个人，尸体都冻硬了。等家里人知道这消息了，没赶着办丧礼，先跑到姘头那边打了一架，砸锅摔碗、哭天抹泪，好一场热闹。秦金他们在那边看到什么东西都说是自家老爷子添置的，上去就要抢。那姘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伸手就抓得秦金满脸花，抓完了就往地上一趟，一哭二闹三上吊全套来了遍。最后那还说秦金他们私闯民宅，闹着要报官。反正无赖对泼妇，谁也没占着便宜。也不知秦顺在天之灵看到这副场景会不会再次背过气去。

　　就这么闹了两三天，还是秦发几个兄弟实在看不过去了，把两边都拉开来，总算压着秦金他们回家办了葬礼。不过这个葬礼办得也不怎么消停。这边不管是丧事还是喜事，只要过来赴礼都是要给礼金的，在某些人眼里，这可不正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于是这家人棺椁、纸钱、丧席之类都随便糊弄了，唯独在通知亲朋这事上特别上心。这时秦金也不见平日那副混吃等死的懒散样了，只要能跟他家扯上点关系，隔好几个村子他也不嫌远，哪怕鞋子都走破了也能一路小跑过去把消息带到。有实在看不过眼的埋汰他几句，他也不恼，还能没脸没皮地跟人家掰扯：“我爹这也到了年纪了，是喜丧。我这是丧事喜办，他在天上看了也开心。”不知道秦顺知道后开不开心，反正秦发几个兄弟的脸色就没好过。

　　可惜秦顺生前为人实在不怎样，除了那些关系近又住得不远，面子上抹不开实在不得不参加的，其他还真没几个愿意过来的。秦金辛辛苦苦借过来摆在门口供宾客吃席的桌子，最后有一半都没用上。秦渊他们家就是那种关系比较近，住得也不远的那波人，没办法只能过去。那一段饭不说也罢，按理说已经少了一半的人，原本准备的吃食应该多出许多才对。结果秦渊吃席回来，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拿个馍到火盆边烤着吃了。

　　这一场闹剧过去，除了大家茶余饭后多了点谈资，村里也没别的变化。秦渊在酒席上挨了一顿饿，倒是想起小时候参加宴席时，开宴前常拿来招待人的馓子了。这东西空口吃着咸酥可口，要是牙口不好，拿开水一冲，泡软些也是极好入口。爱吃甜口的，还能撒上点糖，倒上热水，和着糖水一起吃。那时候泡面之类的速食品还没有流行，他饿起来的时候没少拿这个填肚子。

　　他是个行动派，想到了那就立马着手去做。做馓子要用上面粉、鸡蛋、盐还有油，最好还能放点黑芝麻。面粉和盐家里是不缺的，院子里养的鸡也已经能下蛋了，一天能收四五个，肯定是够用的。芝麻倒是没有，油也不怎么多，正好趁着去镇上的机会都给买齐了。

　　小时候，冬天没什么事做，家里长辈总愿意花点时间弄点好吃的来哄哄孩子。烤红薯、炸馓子、炸麻花、糖角儿这些都是常做的。甚至有次秦渊抱怨村里小贩卖的糖葫芦，五颗山楂有三颗都是坏的，母亲还熬了糖浆给他做了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一个个串成串，拿着签子在冒着气泡的糖浆里转一圈，山楂上就裹了薄薄一层糖衣，凉了后薄薄脆脆的，一口咬上去，甜甜的糖衣碎开，露出里面酸掉人牙的山楂。如今这些人和事早就成了过去，可脑海中的记忆依旧是鲜活的。他那时候老爱在母亲做吃的时凑在旁边看，没想到若干年后，这些看到的东西居然都有用上的一天。

　　面粉里加上鸡蛋、芝麻和盐和好，搓成长条在油里泡了一夜。早上秦渊也不用去送货，吃完饭就开始忙活着炸馓子的事了。锅里烧上热油，绕毛线似的把泡好的面条一圈圈绕好撑开，往油里一浸，滋滋作响，周围冒出绵密的气泡，没一会，咸香的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煤球围着味儿，顾不上撵面前那只神气活现的小公鸡了，咕噜噜从院子里跑了进来，围着秦渊的脚边来回蹦跶，时不时奶声奶气“汪汪”两声来吸引主人注意力。小东西最近被阿香惯坏了，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阿香总会分点给它，一来二去的，它就觉得家里不管什么吃的都有它的份。煤球那鼻子又灵，现在闻见香儿就主动地颠颠儿跑来讨食。秦渊简直无奈，生怕自己一挪步子就踩着它，忙喊阿香把它给抱走了。这可把煤球委屈坏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声音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虐待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