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城市——怪谲影行人》大扑棱狗子

19、第十九章 神出鬼没的小女孩

　　把季灼送回医院再回到家，万凛已经是精疲力尽，洗了把脸就直接瘫在床上，一转脸，夏韵致正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万凛叹了口气：
　　“喂，你这么诡异地看着我，我睡不着。”
　　夏韵致好像没听到她的问题：“我觉得……用骰子有时候不是很方便，比如今天……”
　　说到骰子，万凛下意识去摸脖子，那里只剩下一条细细的链子。当时骰子滚落后，她一直捏在手里的小贝壳，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哪里去了。

　　“你们今天看到我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吓人？”万凛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夏韵致嘴角一抽：“你忽然推门进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到那柜子前蹲下，我们当时都没反应过来你要干嘛，直到你开始大叫，然后四脚朝天摔在地上，还试图去取骰子，我才意识到你应该又进入幻觉状态了，我不敢过去碰你，怕把你吓着，叫你也不回应，骰子掉了以后，你就屁滚尿流跑出去了……”
　　“呃……也不至于屁滚尿流吧……”
　　“我跟出去，就看到你撞断了护栏，差点从三楼掉下去。”
　　“幸好有夏老师救我，大恩记下了，”万凛又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看着依然坐在桌前的夏韵致，“您还不就寝吗？不困吗？”
　　夏韵致静静看着她：“快睡吧。”

　　第二天，万凛约王隼到医院帮季灼办理出院。
　　王隼对前一晚发生的事情非常疑惑，几次想要开口询问，万凛要么适时地打岔，不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要么顾左右而言他，稀里糊涂糊弄过去。好在见到了季灼，满脑袋问号的小王立刻完全被季灼吸引去了注意：
　　“季老师，您……您康复了？”
　　“哎呦，小王啊，哈哈哈哈，我康复了，康复了……”

　　趁王隼忙前忙后的空当，季灼忽然神秘兮兮地把万凛拉到病床边坐下：
　　“小万啊，你得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
　　“你帮我弄清楚，灼斓那宅子里，我看到的那家人，还有那小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万凛一愣，“这……季老板，这方面我不太懂啊……”
　　“哼！我不管！那小女孩每天跟着我，你又不让我跟别人说，那只好你来帮我弄清楚了。”
　　“季老师，这有没有可能……是您精神状态还没有完全好？”
　　“可我吃了药也还是能看到。”
　　万凛只当他是在说疯话，劝道：“季老师，您按时吃药，积极配合后续治疗……”她一边说一边试图站起身开溜，却被季灼拉了一把，一屁股坐回床上，只听季灼道：
　　“小万，我现在好了，我很清醒，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不会错的！”
　　万凛一心只想季灼赶快出院然后给钱，一口答应着：“好好好，我等下召集小王他们开个会，给您查个水落石出好不好？”
　　“不行！”
　　季灼一声大喊，吓得万凛一个激灵：“怎么了季老师，为什么不能告诉小王？”
　　“倒也不是不能告诉小王，只是这件事你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你要偷偷地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传开了，别人真的会把我当成疯子的。”
　　听了这番话，万凛不禁坐直了身体，重新审视季灼，这番话可不像一个疯子嘴里能说出来的。只见季灼眨巴眨巴眼，狡黠地一笑：“你帮我查清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付款给你。”
　　“喂！你怎么能耍赖呢？明明说好只要能让你出院，你就付款的！”万凛怒道。
　　“嘿嘿嘿，你要是不查，付款的时候我可是会犯疯病的哦。”季灼已经穿好外套，大踏步出门去。
　　万凛很想把他拎回病房，再狠狠关他个一年半载。但是已经晚了，看着季灼礼貌地和医护们打招呼，真诚而又得体地感谢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关照，万凛知道此刻要是自己冲上前妄图将季灼抓回病房，恐怕此后住在这里的人会是自己。

　　走出医院大门，季灼趴在万凛耳边悄悄说：“晚点我们灼斓碰面。”
　　“不去！”万凛一口回绝，“那地方有毒气，我去一次就犯一次病。”
　　“什么病？”季灼问。
　　“呃……”万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胡扯了一个理由“鼻炎！”
　　“那你可以戴个口罩，”季灼笑嘻嘻地说，“我要给你说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我们灼斓见面，我给你演示一下我那天都看到了什么，方便你调查。”
　　万凛还想回绝，却忽然想起来，夏韵致给自己的骰子还落在那里，于是答应道：“可以去，不过得选个白天，这周六上午吧。”

　　周六一大早，万凛出发前，短暂地想了一秒钟要不要叫上夏韵致，一秒钟之后，她决定不叫，夏韵致肯定会觉得这是个馊主意，并且对自己施以一通冷嘲热讽。
　　于是万凛单枪匹马出发，去了溟水街。
　　季灼也早早地等在那里，一看到万凛，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小万啊，我昨晚一晚上没睡，那小姑娘跟我说了一晚上话。”
　　万凛现在听到他说这种疯话就头痛，敷衍道：“嗯嗯，你们聊什么啦？”
　　“怪了，一句也没记住。”

　　两人进了房内，万凛一心只想找骰子，径直上了三楼，季灼一直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小万啊，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在一个什么地方吗？我感觉好像一直就在这个宅子里，当然我知道我身体其实在医院里，但是我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万凛上了三楼，直奔储藏室，一进门就开始弯腰低头寻找那颗蓝色骰子，对季灼的一系列疯话充耳不闻。
　　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万凛扶着腰站起来：该不会滚出了门外？在走廊上？会不会掉到了一楼大厅啊。
　　她走出房间，看到那朽烂的护栏缺口，想起那晚的事，不禁一阵后怕，她小心翼翼不敢太靠近护栏边，低头在附近寻找起来。
　　“哎我说小万，你低着头找什么呢？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听见了……”万凛低着头敷衍道。
　　季灼说：“你知道，这个房间，其实就是那个小女孩的房间吗？你知道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原来是住着谁吗？”
　　听到季灼煞有介事的语气，万凛忍不住问：“住着谁？您怎么知道这些？开工仪式那天发生了什么？您想起来了？”
　　“没有全想起来，但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说的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我幻想中的，你想不想也看到他们？他们说，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也看到他们……”
　　“不想！我不想！”万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打断了季灼，“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见他们的，我是为了……”
　　“你是为了这个，是吧。”季灼忽然压低了声音，露出神秘的微笑，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在万凛眼前晃了一下。
　　“我的骰子！”待万凛看清季灼手里的东西，大吃一惊，“怎么在你那里！”
　　“小万，我那天看到你一边大叫，一边着急忙慌地从脖子里解这东西，你那天怎么了？这是什么？”
　　“这……这是护身符！我那天中毒了，需要这个护身符解毒！”万凛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夺那骰子，却被季灼躲开：
　　“小万啊，你还拿我当精神病糊弄呢，那天你那俩朋友也在，怎么她们都不中毒？就你中毒？还有，就这么一颗珠子，还能解毒呢？你解一个我看看。”
　　万凛不再解释，胳膊一伸，掌心向上：“别闹了，还我！快！”

　　季灼说：“我肯定会还你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帮你查小女孩。”
　　“不是，这件你昨天就答应我了，你想要这个珠子，就再答应我一件事。”
　　万凛白眼一翻，她扫了一眼旁边护栏的缺口，深呼吸一口，克制住自己想把季灼从三楼推下去的冲动：“别废话，快还我。”
　　“你要是把我推下去了，那项目款可就拿不到了喔，”季灼好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贼兮兮地笑道，“我需要你帮忙的这件事很简单的，你先听听嘛。”
　　“有屁快放！”万凛彻底失去了耐心。
　　“你是不是也有幻觉症？”
　　此言一出，万凛懵了两秒钟，她从未去精神科做过检查，但就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或许……很有可能？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她警惕地看着季灼：
　　“你要我帮忙就帮忙，我有没有幻觉症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灼嘿嘿笑了两声，道：“有那么一点关系。你得教我，怎么才能不露痕迹，没有破绽？”
　　“什么……”万凛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季灼的意思，他多半把自己当成了身残志坚仍然奋斗在工作岗位上的精神障碍人士，哭笑不得地解释，“我其实没有……”
　　“小万，我想弄清楚，哪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哪些东西是我中毒的后遗症。”
　　“呃……这倒是。”万凛心想，如果季灼终于发现什么宅子里的一家人，什么小姑娘，都是他因为中毒精神分裂的后遗症，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帮他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想到这里，她问季灼：
　　“现在您能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就是您觉得有什么东西此刻它出现可能不符合逻辑，比如……小女孩什么的？”
　　“唔……”季灼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目光直勾勾盯住了万凛身后，万凛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发寒，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她来了，”季灼看着万凛身后，嘟嘟囔囔,“欸？小万，你知道吗？这小女孩长得跟你还有点像呢，我说怎么自从我清醒以后看你这么亲切呢……”
　　万凛头皮发麻，耐着性子道：
　　“季老板，您手里那个东西，就是我用来判断我到底是处于幻觉还是现实的工具，”见季灼满脸大写的懵，万凛解释道，“您可以抛几次骰子，如果连抛几次，骰子跟您心里想的数字一致，那大概率您就处于幻觉状态了。”
　　“大概率？多大概率？”
　　“您抛的次数越多，概率就越大，如果连抛三次，抛到的数字跟您心中所想的数字都一致的话，处于幻觉的概率就是一千七百二十八分之一千七百二十七。”
　　“这么灵的吗？”
　　季灼将信将疑，蹲下来，将那骰子放在掌心，拢起双手摇了摇，打开手让骰子滚落在地，他凑上去仔细端详了一下骰子朝上的一面，又往万凛身后看了看，嘟嘟囔囔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又去看万凛的身后。
　　万凛全身都在冒冷汗，躲开他的目光挪到一边，后背贴着墙壁立定，看到季灼又抛了一遍骰子。
　　“啧……欸？怎么回事儿？果然是真的？”季灼捏起那颗骰子端详。
　　“怎么了？季老板？您分清楚了吗？”万凛忐忑地问。
　　“我抛了三次，三次数字跟我想的都不一样，但是那小女孩还在那里，你看，这说明她的确是真实的吧，可是你为什么看不到她呢？”
　　万凛打了个哆嗦，她也解释不上来，因为夏韵致还没有把完整的练习方法教给她，她努力回忆着当时夏韵致教她时说过的话：
　　“季老师，这个骰子的使用是需要练习的，可能您刚才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您潜意识里想到的数字不止一个？又或者，您现在这个精神状况还不太稳定，您的记忆会有偏差，不管投出数字几，您都会以为这就是您刚才想的数字……”
　　“切，这么麻烦，不靠谱……”季灼不耐烦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呢……”他用十分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万凛，“你平时就是用这个东西保持神智清醒的吗？”
　　万凛百口莫辩，看来，季灼真的以为自己是精神病人了。看着季灼充满疑问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的年终奖，她硬着头皮道：“是，只要好好练习，可以用骰子保持神智清醒，您把这个还我，我再给您定做一个，教您怎么练习。”
　　季灼好像看到救星一样，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万凛：“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万凛苦笑，得，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病友。她问季灼：“您叫我来，不是要给我演示开工仪式当天发生了什么嘛，您赶快演示，演示完了早点回去。”
　　季灼点头：“咱们先下去一楼大厅。”

　　万凛跟着季灼来到一楼，季灼站到客厅中央：
　　“我记得我当时就站在这里，透过这个窗子看着你在外面院子里挪演讲台，忽然间，我感觉这房子里有人，我以为是我的朋友们进屋了，回过头一看——”
　　季灼伸手一指楼梯口，“从那里下来一个女人，穿着那种很过时的衣裙，她看着很陌生，并不是我邀请的朋友，但她的打扮也并不像新闻媒体，于是我就上前去问她是谁，她不回答我，而是笑着看我身后——”
　　季灼说到这里，又指了指背后灰扑扑的沙发，“我再回头看，原来这里沙发上坐着个男人，正在喝茶。”
　　季灼边说边比划，“这个男人就好像看不到我一样，对那女人笑了笑。我当时就很纳闷，我想哪里凭空出来两个人，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我刚打算上去质问他们，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教一个半大丫头弹钢琴——”
　　万凛顺着季灼手指看过去，那角落里并没有什么钢琴，又听得一旁季灼接着说道：“我还在想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架钢琴，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和脚步声，听得特别清楚，接着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飞快地向我跑过来，感觉有一个人扑进了我的怀里，那感觉好奇怪，就好像有一阵风穿透了我的身体一样，我再一回头，就看到在那里——”
　　季灼再次转身，面对着那看得到院子的落地窗，“小万啊，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鹅黄色的头花，”万凛看着被正午的阳光晒得有些晃眼的窗台，不顾一旁的季灼向她投来惊讶而疑惑的眼神，用一种十分平静又十分绝望的声音继续说道：
　　“白色衬衫和粉色背带裙，红色小皮鞋——是她吧，季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