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丧心病狂的他》璇枝

2、男孩

　　“余同学，你坐这里，来到新环境要努力的适应。”

　　陈腾强首先出面打破了安静，指了指最前头靠近黑板的一个单人位，又冲着底下的仰着小脑袋的孩子们补充道。

　　“余安同学是个十分优秀的学生，希望大家好好和余同学相处，不懂的问题可以多多请教，大家欢迎余同学加入我们。”

　　在一片浪涛般的掌声中，余安却不由自主的颦了颦眉，她长得不算矮，尤其在女孩之中，打眼一看十分出挑，因此上辈子中学时期每逢排位，她都是坐在后头儿的。又想，大概自己是转学生，老师还没来得及变座位，估计日后会变的。

　　想此，余安赶忙冲陈腾点头致谢，乖乖的拎着背包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听课。

　　余安上辈子就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好学生，重回三年级，特别像满级大号重回新手区，信手拈来，完全不带皱眉的。纵使如此，余安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师的步伐，认认真真做了一节课乘除法的口算天天练。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余安刻意的放慢了速度，可她现在是最前头的单人座，没法看到四周人的进度，因此就算余安觉得自己已经很慢了，依旧比四周的学生快了两三倍。

　　教数学的是位三十左右的女老师，叫李艳丽。在余安身旁站了许久，十分满意，冲着学生们招呼喊话。

　　“大家都跟新来的余同学学习一下，比你们多做了将近小四页，错的还比你们少，不错，值得表扬。”

　　余安心下惊了惊，怎么会多这么多，自己已经一道题反复读了五六遍了。余安知道自己不是神童，上辈子能取得傲人的成绩，一来她不笨，二来也全拼着她那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劲儿。重活一次，余安也没有做神童的打算，只想陪着余广鸿变老，好好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自也不想在人群中太过突出。

　　李艳丽见余安久久没有回话，以为余安骄傲了，便打算挫挫这个大城市来的小姑娘的锐气，免得日后太过高傲了，便出口。

　　“不过余同学，虽然你很优秀，但你也不要太骄傲。咱班有做的比你好的，有位同学一节课多做了四页多，还一道题没做。”

　　余安听罢，长长舒了口气，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可是，心下里也不由自主的小小的好奇了下这位同学是何人，令人惊讶的是，四周同学听了李艳丽的话，竟然响起了一片嗤然的声音。余安认为自己是听错了，因为这声音中，不是仰慕，而多的是不屑与嘲讽。

　　急促的下课铃声打断了余安的思考，余安正掏着课本，却被身后的女孩戳了戳后背。身后女孩长着圆溜溜胖乎乎的，肉肉的脸上一个镶嵌着一个紫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笑起来眼睛忽闪忽闪的，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那个，余同学……你上课能不能稍微偏偏身子啊，我看不到黑板了。”

　　王跳跳一向是欢脱的性子，跟谁都能玩的来，今日看到新同学，难得心里打了个嘀咕。无他，余安长相更像母亲，漂亮，但是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生人勿扰’的清冷气质，皎皎如明月，耀耀不可掇。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了。”

　　余安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自己长得高，就这么霸占着第一位得“黄金位置”，确实有些不要脸，赶忙又补充道。

　　“我是刚来，应该过几天陈老师就换位置了。”

　　王跳跳听罢，倒是撇了撇嘴，嘟囔道。

　　“换位置？他才不会呢，他就是条摇尾巴得哈巴狗，谁有钱就冲谁摇。我坐这个位置，还是我爸妈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才得来得呢。”

　　“……”

　　余安呆了呆，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以前就读的是私立学校，里面得学生家世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差。因此老师欺上媚下，仗势欺人的新闻，她也只是在电视里看见过，从来都没有发生到她自己身上，也从来没有当回事。

　　王跳跳察觉到余安略有尴尬，倒也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道。

　　“不过又不是你的事啦余同学，只要你上课稍稍偏偏身，我就能看见黑板了。”

　　“陈老师办公室在哪儿？”

　　“啊？”

　　这下轮到王跳跳呆愣了，余安‘倏’的一下站了起来。她与陈腾强还未相处，不知王跳跳所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小孩子的刻意扭曲夸大，自然不可全信。但是将她安排在第一个位置上，陈腾强到底是不占理儿。

　　她长得高，倘若不挡着王跳跳，就必定会挡着其他同学。原本是想着等过几天陈腾强就会将自己调开，现在想想还是立刻就换了吧，否则耽误了别人的几天课程，她可就是罪过了。

　　*

　　“换座位？”

　　陈腾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丝框眼镜，大为不解，神色复杂的看了跟在余安身后的王跳跳一眼，问。

　　“为什么要换，第一位不好吗余同学，离老师近点，好好学习。”

　　王跳跳不过是个九岁孩子，孩子的天性使然，怕老师。平日里骂的上天入地，骂的鸡狗不如，要真当面被陈腾强这么凉凉的一瞥，王跳跳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打起鼓来，在余安身后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

　　余安起先打算实话实说，察觉到王跳跳往她身后躲了躲，顿了顿，改口道。

　　“陈老师，我有远视眼，在前面看不清黑板。”

　　“原来如此。”

　　陈腾强似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一副慈爱的模样，颇为大度道。

　　“那余同学你就在班级里自己挑位置吧，随便坐，有人也没关系，老师给调开就是了。”

　　“……”

　　见陈腾强一脸灿烂的笑脸，余安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将心中的讶异压了下去，匆匆道了声谢，拉着王跳跳转身离去。

　　见余安离开，陈腾强的笑意收敛起来，心里叫了声奇怪。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余安刚才的眼神，半点不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而像一个能稳定控制自己情绪的成年人。大概是大城市的小姑娘，早熟吧，陈腾强心觉自己多想了。，

　　陈腾强说归说，余安自然不能去抢别的孩子的位置。此时正是大课间，大多数小孩子都出去玩了。余安和王跳跳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教室里除了最后有一张单人桌子外，剩下两人位置都是有人的。

　　那张单人桌子自己占了一排，搁在角落里，与前一排隔着也比较远，看上去孤零零的。

　　王跳跳颇感失望，道。

　　“那安安你还是继续坐在前面吧，不要换了。”

　　王跳跳性格本就外向活泼，但凡交往的都能厮混的很熟，没有人不喜欢。起先是因为余安长着张不好相处的脸，称呼比较客气生疏，怕惹着余安不快。经历“办公室一行”之后，王跳跳便彻底的将余安列入了好朋友的名单，叫起来也是亲昵昵的。

　　“为什么？这不是还有张单人桌吗，我把桌子搬过来和他拼凑个同位不就行了？”

　　余安倒是不觉得失望，虽然位置是靠后了，但她又不是没坐过最后一排。最主要的她是重来，说句不怎么要脸的，她现在就是直接去高考，因为距离高中日子有些远了，虽然不敢保证一定还能考上清北麻省那种世界领先大学，但是考个双一流的名牌大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哎呦不行不行，安安不能坐在这，不只是靠后的问题。”

　　王跳跳见着余安要去搬桌子，慌慌张张的赶忙拦住余安，小心翼翼的往门外瞄了一眼，声音压低小声道。

　　“你不知道这个人，他叫季……是个……怪胎，人特别凶，还打架，经常身上带着伤上学……而且他这儿脾气特别不好，从来不跟你好好说话，你不能和他同位，会被欺负的。”

　　王跳跳说那人名字时，声音又低了一点，向门口偷看了好几眼，似乎很怕那人的模样。余安没听清，好奇的反问了一句。

　　“是叫季，嗯……季璟年吗？”

　　“是他是他，你也听说过他啊。”

　　余安也是早上刚听余广鸿同志提起这个男孩的，余广鸿同志的原话是。

　　“安安呐，虽然这个学习不必你以前的学习，可是也是有很多好学生的。就你所在的这个班级，里面第一名叫季璟年，也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不能掉以轻心啊。”

　　余安心里有些奇怪，听余广鸿提到，这季璟年是个好学生啊，莫不成这个班级有两个叫季璟年的，便又问。

　　“是那个考这个班第一名的季璟年吗？”

　　“是他是他，我刚才就说他是怪胎。”

　　王跳跳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激动，声音又扬了起来。

　　“他这人整天打架，晚来早退，上课从来不听讲，照样考第一，你说除了怪胎还能是什么？”

　　“……”

　　余安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下：除了怪胎，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人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不需要学小学课程。

　　余安当下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和季璟年做同位，好好打听一下，心里也忍不住吐槽，这种小说里百年一遇的穿越就这么常见吗？自己这是才穿回了，就遇见了一个。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人足够聪明，但是余安满脑子都是穿越两字，自然而然的将这种可能性忽略过去了。

　　王跳跳见着余安执意如此，死命拦着，觉得余安只有搬过去，就一定会被欺负。可惜大课间很快就结束了，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教室，王跳跳见阻拦不过，愤愤跺了跺脚，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上课铃打了，第三节课的老师还没有来，同样，余安的新同位也没有来。

　　余安这节课回头率满分，收获了几乎全班同学的回头目光。一开始仅几个人，后来看老师始终不来，交头接耳的声音大了起来，查查切切的声音不时传来。

　　“这不是新同学吗？她怎么和那个人坐在一起了？”

　　“不知道哇，新同学可真有勇气，天啊，我看那人一眼都害怕。”

　　“新同学长得可真好看。”

　　“哪里好看了，蕊蕊长得明明更好看，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

　　余安充耳不闻，低头翻看语文课本。突然，嘈杂的声音尽数停止，全班倏忽静了下来，似乎就在一瞬间的事情。

　　老师来了吗？

　　余安抬头，便看见门口走进了个冷着脸的男孩。那男孩长得精致俊秀，唇红齿白，像天上的仙童下凡。饶是余安多活了二十五年，都鲜少见着长得这么标志好看的男孩子。

　　只是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上，黑的却像是锅底灰，全班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像是山林里突然开了一枪，鸟兽惊散，噤若寒蝉。

　　“坐错位了，让开。”

　　季璟年屈指敲了敲余安的桌子，声音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薄荷奶音，微凉，像是淙淙流水。可惜声音尾梢，却又有化不开的冷意与不耐。

　　其实季璟年的气质和余安很像，却又天差地别。余安是冷，他是冽，余安像是万年冰雪，他却像是冰山冰碴。余安周身散发着是一种让人生畏的清冷，而季璟年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寒意。

　　班级里虽然寥无声息，同学们的耳朵却无一例外的竖了一来，仔细听着最后一排的声息，一副吃瓜群众看好戏的模样。

　　“季璟年！！为什么上课你还不回位置！！”

　　一声怒吼平地炸起，打断了刚要说话的余安。陈腾强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季璟年回头，便对上了横眉立目的陈腾强，微挑眉，并没有说话。陈腾强见季璟年懒懒散散的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勃然道。

　　“我跟你说！就你这种模样！肯定考不上学校，你以后肯定是个捡垃圾的！！和你那死了的妈一个样！！”

　　陈腾强的声音极大，震耳欲聋，房梁似乎都能颤三颤。余安起先看见季璟年时，她脸上是有些笑意的，陈腾强的声音响起后，那笑意就彻底的消散了。更不消说还是个孩子的季璟年，脸色更是冷到了极点，望向陈腾强的眼神里，便带上了刀子。

　　季璟年毕竟是个小孩，还未学会成年人那套晦暗不明、阴奉阳违，看向陈腾强的眼神里也是尖锐的恨意，陈腾强被这明晃晃的恨意刺了一刺，更是火冒三尺，声音又扬了个调子。

　　“你！你给我滚……”

　　“老师。”

　　从陈腾强那个角度，季璟年将坐在位置上的余安挡着死死的，因此余安倏忽站起来打断时，陈腾强倒是给吓了一吓，声音也低了下去。

　　“……余，余同学？”

　　“老师，上课了。”

　　余安淡淡的说了一句，陈腾强本就晚来，再这么一闹，十分钟就过去了，而小学课堂本来就短，不过三十分钟。

　　陈腾强一听，明显底气便不足了，又愤愤的骂了几句扫尾，就走上了讲台。季璟年脸色一直是阴沉着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拉开凳子，趴下，睡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原先季璟年在语文课上睡觉，陈腾强只睁只眼闭只眼，可今天有余安在这儿，季璟年这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况且陈腾强起先的火气就没被压下去，远远看见趴着的季璟年，那火气更是蹿得老高，讲了两句就不讲了，冷笑道。

　　“呵，果然和他那个妈一模一样。余同学，你下课赶紧把位置换过来，别叫这种东西给带坏了……”

　　“老师！”

　　余安再一次打断了陈腾强的讲话，也算是破了记录。余安一直受着良好的家教，从来不打断旁人说话，更别说是为人师表的老师的训斥话。

　　余安将摊开的书举起，远远的指给陈腾强看。

　　“老师，你刚才讲错了，你说《登鹳雀楼》的作者是王维，但是书上讲的是王之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