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节 水上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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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悠悠，杨柳依依，花溪村的空气中弥漫着春日的花香，在风和日丽的天气，无赖般地卧在溪头晒太阳，是少年时的程一帆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碧蓝的天，不用抬头就能看到，脚下流淌着的是清澈的溪水，倘若这时见到阿姐走出屋门，他便“哧溜”一声滑进小溪，潜藏在水底，叫阿姐一顿好找。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实在是太调皮了，每次他这样玩的时候，都把阿姐急得够呛。如今阿姐销声匿迹，令得他遍寻不见，似乎是他的报应。
程一帆悠悠转醒，感受到微风的吹拂过与阳光的暖意，让他以为又回到了某个忙里偷闲在太阳地下打盹的午后，骨子里的倦意缠缠绕绕，不愿褪去。他微微探抬起头，朝前方探看——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是他从小养成的，当年在花溪村的时候，他的床头正对窗户，一探头便可以瞧见外面院子里的情形，他每天早醒的第一件事，便是抬眼看窗外是否有阿姐的身影。如今虽已离家多年，但这个习惯却一直保持下来。
触目所及的是一片茫茫的水域，程一帆心中一惊，暗叫声：怎么回事？便要跳起来，却发现手足无力，竟然是中了毒的症状。在短暂的头脑空白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明白自己此时正置身在一艘小筏上。回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想到造成这个结果的那个人——花明红！
他想到自己在林中与她激烈的争吵，自己虽然对她心生怀疑，却又不由自主地想信任她，而她，却在不及防间对自己施放了迷药。
“如此看来，她与那陈明和师尊果然是一伙的。”程一帆黯然地想道，“她既已知道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自然是不会让我再回慕容山庄的，呵……我可真傻呢。”
想到这里，他顿觉得满心的失望和愤懑，胸闷如堵，呼吸困难，就像一只离了水的鱼一般，只能徒劳地张阖双唇，却无法吸到一口清新的空气。
夜幕在不知不觉间降临了，天空似被蒙上了一块紫蓝色的丝绒。他躺在船板上，忘记了饥渴，如同死去了一般，两眼茫然地望着天空，任由漫天星斗倒映进他的双眸中。
“星星多亮呀，”他无力地想，“就像那人的眼睛，那么美丽，纯洁无邪……她可真是会伪装……明明是冷血凶残的一个人，为什么我就没有瞧出来？她已经不一样了，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阿红了呀。这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星星无言，任由着程一帆对着夜空一遍一遍地叹气。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苦苦思索。程一帆希望知道真相吗？或者在他的内心深处，对真相却有着深刻的恐惧，那种恐惧深入骨髓，难以言表，令他对探索望而却步，只能以无可奈何的思索来望梅止渴。
随着时间的流逝，程一帆身体上的中毒症状已渐渐消失，可惜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竟然没有发现。此时恰好有一艘大船经过，灯火通明中只见高船宽首，重檐亭阁，是艘极为华丽的楼船。程一帆远远望见，心想：这船怎么如此熟悉，便听见船上传来一少女的惊呼：“咦，那不是程公子么！”
程一帆闻言坐起身，便看到了那位立在船头的少女，只见她身着粉色的宫装，云鬟轻挽，手里提着一盏流苏宫灯，灯光映照着娇娇俏俏的一张脸，正是仙女宫的如燕姑娘。
两人打了个照面，如燕清脆地欢呼道：“呀，程公子，果真是你。”
程一帆不由想起两人初见面时，她手拿一根竹篙想要把自己拉出水的样子，难道说两人的缘分是在水上，这么快就又在水上碰面了？
程一帆强笑道：“如燕姑娘，又见面了。”
“是呀，好巧。”如燕道，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双颊慢慢地烧了起来，便将宫灯往前探了探，避免照到自己的脸，于是灯光一下子全打在了程一帆狼狈的样子上。少女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关怀地问道：“程公子，你还好么？”
程一帆苦笑，心想，自己两次遇见如燕，似乎都挺狼狈的，而且，将自己搞成这样的，都是同一个人。
想到花明红，他的心里又忍不住难受。
“程公子？你没事么？”如燕唤道。
“我没事。”程一帆应道，“能有什么事呢。”
“如燕，你这个笨丫头，为什么不请程公子上船一叙呢？”闻讯而来的仙女宫主含笑道。
程一帆想要谢绝，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仙女宫主亦算得上是前辈，是武林中有身份地位的人，倘若她问起自己为何如此狼狈，却该如何回答？
仙女宫主觉察他的意图，露出不快的神情，高声道：“程一帆，难道你认为这条没有桨的小船能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么？”
程一帆无言以对，眼见对方面色阴沉，目中隐约似有怒火燃烧，终于不敢再违拗惹她不快。他慢慢地站起来，俯身道谢后足尖轻点小筏，身体便凌空跃起，轻盈地落在大船上。
宫主赞许地点点头，道：“看你方才的身形，轻功底子是极好的，看来你很用功。”
程一帆谦虚道：“宫主过奖。”
宫主却对如燕吩咐道：“快带程公子去整理一下，他这副样子，看了真令人难受。”
程一帆心里对这安排十分抗拒，想了想，正要开口拒绝，仙女宫主却已经抢先一步道：“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接受我的安排，我自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程一帆奇道：“宫主如何知道我想去哪里？”
宫主淡淡一笑道：“你告诉我就行了呀。”
程一帆一愣，然后苦笑。
——的确，这本来是个极为简单的道理，为何他竟会犯迷糊呢？也许只不过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遇见仙女宫主之前，他一直是心神恍惚的，从来没有想过接下去要干什么。那个小丫头，竟叫他乱了方寸。
默然了半晌之后，程一帆道：“那么麻烦宫主送我去慕容山庄吧。”却没想到此话一出，船上的诸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如燕忍不住叫道：“程公子，难道你竟不知慕容山庄此时已经是一片焦土废墟了么？”
程一帆闻言大惊，叫道：“发生了什么事？”
宫主失望地道：“原来你也不清楚慕容山庄发生的事情。难道你也中途离开了？”
程一帆稍作思索后道：“我在燕子坞的后山上遭人暗算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小筏上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他虽不敢说谎但也并未将所有的事情合盘托出。
宫主沉吟道：“……居然有这种事？那么，你可曾看清暗算你的是何人么？”
程一帆道：“他是……”心想那丫头竟然能下手暗算自己，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将她供出来？你不仁我不义，看我将你们的面目公告天下——可是心里虽然有这么恶狠狠地想法，嘴里却怎么也吐不出那个名字，迟疑之间，他万分痛恨自己，却又因这痛恨觉得委屈，禁不住要掉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由此可见，程一帆是伤了心的。
仙女宫主目光灼灼，见程一帆如此，心中若有所思，突然上次一步逼问道：“是他么？”
程一帆吓了一跳，话亦变得语无伦次：“……他？……是谁？”
宫主微微一笑，道：“她，自然是那位能暗算与你的人，或许还是个爱咬人的人罢。程一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如今还年轻，有些事情想开些便好。”
她似乎什么都已知道，似乎什么都能看透，可是她的洞察能力却令程一帆全身紧张。他偷偷地伸出左手盖住右手被咬的齿痕，却忍不住辩解道：“宫主，不是这样的……”
宫主轻飘飘地回道：“好了程一帆，不用多解释了。”
——须知江湖有名言：解释就是掩饰，掩饰的往往都是真相！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节 水上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