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节 醉翁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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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帆发现所谓的二号宴会厅其实是个小客厅，里面只摆了一张圆桌。厅子四面装饰着馥郁的鲜花，右角坐了一名少女和一名老者，正低头专注地弹奏，悠悠的丝竹乐声，如缓缓流淌的溪水，动听而和谐。
此时，围着桌子坐的只有六个人，其中并排坐在桌子的右角的两人是陆振羽与周云，另外四人程一帆也识得，是五岳剑派中华山派和嵩山派的师兄师姐。他们见程一帆走进客厅，便抬头看他，微微点头致意。
程一帆谦虚地鞠躬作答，饶过这几名点头之交，坐在陆振羽旁边，叫道：“师兄。”
陆振羽这才抬头看他，问：“抓到那女贼了么？”
女贼这个称呼令程一帆很不舒服，他强忍着不快故作轻松地应道：“还没呢。”
陆振羽于是转头去瞧坐在另一边的周云，却见对方低头瞧着手中那杯温吞的茶水，没有任何反应。
程一帆注意到，似乎从他进来开始，周云便一直保持这么一个姿势没动。他原先那身狼狈不堪的杏色衣服已经更换掉了，脖子上的伤口亦已包扎妥当，可是，他仍然没有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程一帆有些想笑，他承认自己是在幸灾乐祸。
宾客陆续来齐，十几名青年齐刷刷地坐满一桌，竟全是五岳剑派门下的弟子，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彼此之间倒也算得上是半个同门，相熟的照了面自然免不了寒暄，客厅内顿时热闹起来。
不过，热闹中却似乎少了一些什么。程一帆猛然之间意识到这一点，扭头四下查看，这才发现原来坐在屋角弹奏的老者与少女已悄然离场了。
不多时，有侍者手捧一只大银盘进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圆桌中央。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同时瞧向了那只银盘，可是谁也没有瞧出盘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因为银盘上还扣着一只银盖子。
侍者年纪不大，却丝毫不怯场，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恭声讲解道：“此为头道开胃菜，菜名叫‘江湖万象更新’。”
盘盖子揭开，便闻到鲜香味扑鼻，令人垂涎，探头一看，见是热气腾腾的一盘羹，羹里漂浮着鱼虾水草，倒真像是微缩了的江或湖。
侍者道：“此羹出自姑苏城名厨汪伦大师之手，以海鲜为主材，鲜美爽口，酸辣开胃，更绝的是里面的这些鱼虾，是用不同的食材雕琢而成的。”他为每人盛了一碗羹，道：“各位请慢用。”说罢鞠了一躬，退了出去，余下席间众人一手捧碗一手持汤匙，却是左顾右盼，谁也没有先下嘴吃一口。
“‘江湖万象更新’，哼，端的是好名字好彩头。”但到底是有嘴痒者，终于将大众的不满说了出来，“只是，难道咱们千里迢迢跑到这来，就是为了喝这碗羹么？”
说出这句大块人心的话的是华山派的弟子，不过他的话方落便被斥责了：“闭嘴！”作为华山派的大师兄，此刻他终于清醒过来，严厉地教训师弟，“你以为你是为什么来的!”
那名弟子被他骂得不敢吱声，只能恨恨地去喝那碗羹。而事实上，此时席上的众人都已经在埋头喝羹了，因为周云骂得的确很对。
——我们是为什么来的？自然不是为了看那个什么乳臭未干的慕容小公子，而是因为那孩子他爹慕容盟主。当今武林，只要慕容盟主的一声令下，谁敢不无条件服从呢？盟主教你来你就得来，盟主叫你喝羹你就得喝羹，这便是道理。
更何况，那道羹的确如那侍者所介绍的很美味很开胃很有新意。
吃完了羹，大家觉得更饿了。而慕容山庄也特别善解人意，甘甜的佳酿，精致的菜肴不停歇地送上来，叫人有些眼花缭乱。于是大家很配合地开怀大吃大喝，每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程一帆对着一杯酒，却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想起几年前程家堡老管家程叔的孙子满月，亦是大摆流水席，来的宾客都是程家堡的旧相识，那一日，程家堡空前热闹，高朋满座，宾主尽欢。程叔的儿子儿媳怀抱着粉雕玉琢般的新生婴儿，一脸幸福洋溢。程叔向来不喜喝酒，那日也破例喝了几杯——这似乎才应该是满月宴该有的样子吧。
可是，在慕容山庄的这场宴会中，宾客们却连主人的面都没见着。客厅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热闹，一群不知就里的人埋头吃饭，气氛冷清、沉闷而且有些诡异，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但是谁都没有先说出口。
也许这样也好。程一帆解嘲般地想：请客吃饭，请客不就是吃饭么？瞧大家吃的多好。慕容山庄精妙安排，江湖各门派分厅而食，可以避免互相有仇隙的门派之间发生争端，既能保证慕容山庄的安全又能保证所有人都吃饱饭。
只是酒足饭饱之后，面对满桌的杯盘狼藉，每个人或许都会想这样一个问题：难道盟主真的只是叫我们来吃顿饭而已么？
侍者进来，端上一大盘面食。圆圆的、扁扁的，两面烤得金黄，不是馒头也不是煎饼。在场的华山派弟子见到这盘食物，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因为他们认出那盘东西正是西北的名小吃“肉夹馍”。
——难为慕容山庄，居然考虑到了南北方人口味的差异，特意准备了北方的食物。华山弟子们想。
“快尝尝，这可是俺们西北的小吃肉夹馍呦。”一名华山弟子叫道，俨然已经成了主人。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不理他，因为实在已经吃不下。程一帆实在不忍心拂那位一脸热情的小伙子的意，便拿了一个，在手上慢慢撕开。
“对，就是这样撕开，然后在里面夹上腊肉，味道可好呢。”那名华山小伙说。
“可是，为什么还要夹肉呢，饼里面已经夹了豆沙了呀。”程一帆道。
“肉夹馍怎么可能夹豆沙？”那小伙反驳道，却见他的大师兄猛地站了起来，抓起一个馍用力撕开。
果然有豆沙。
再撕一个，还是有。
“原来是我弄错了，这不是肉夹馍呀。可能是什么新奇的苏州小吃吧。”那华山小伙悻悻地说。
可是程一帆却发现周云的脸色很难看。
豆沙——都杀！
他心里起了很不好的感觉。
可，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宴会不就是吃饭么？吃饱了喝足了，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诸位英雄，离席之后可去西山停云别院午休，下午盟主要召见各位有要事商议。”半盏茶之后，终于有一名装束不似侍者的人进来，向大家拱手道。
众人闻言并未多问，纷纷起身离席而去。
慕容盟主摆宴慕容山庄，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庆贺儿子满月，这一点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他到底为了什么？真相只有过了下午才能知晓。
“师兄你先走。”程一帆对陆振羽道，因为他记起林若逋在五号宴会厅，想过去找他。
陆振羽没问原因，同周云等华山弟子一起离开了。程一帆一路寻到五号厅前，却没找到林若逋。此时厅内的宾客也都已走光了，只有两三名仆役在里面收拾盘子。
清一色的银盘子，被仆人们码在一只只竹筐里，程一帆一瞧之下，突然发现了新鲜事。原来那些银盘子的底，用银丝勾勒出了一些人物花鸟，程一帆起初以为只是装饰用的，细看才知每个盘子画的东西都不一样，每一张画似乎都是在述说一个故事，而且还是江湖故事，因为盘子上的人物大多手持兵刃。
闲来无事，程一帆翻动银盘看起了那些画，只见盘上有的画着剪径行劫的绿林大盗、有的画着打家劫舍的蒙面小贼、也有正在密谋害人的狗头军师，总之看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心里很是诧异，不明白为何慕容山庄的餐具上会画这些东西。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问话：“你在这里干什么？”
程一帆转身，只见问话的人黑发黑衣黑鞋，面容冷峻，正是大总管泓光剑陈明。
“我……过来看看林大哥在不在。”不知怎的，被陈明的眼睛一盯，程一帆心里觉得很慌乱。
“林捕头现在应该已经到停云别院午休去了。大家都去了那里，为何你还滞留在此？”陈明冷冰冰地道。
程一帆道：“……我立即便去。”
陈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程一帆扭头去看那黑色的背影，正好见到他的衣角被一根横生的小树枝挂了一下，留了一缕布片在上面。
鬼使神差般的，一向不喜惹事的程一帆选择了跟踪陈明而不是去停云别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节 醉翁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