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风炳辰

33、此处非乐土

　　16、此处非乐土

　　又是匆匆一个月过去。再一个狂风急雨之夜，两人已经见怪不怪，熄了火堆在黑暗中相偎相靠在一块儿说话，忽然齐苏木瞧见了外面海上的一点火光，蹙眉道：“似乎是有船靠近过来了。”
　　他有心潜出去悄悄察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船，风敛月自然担心，齐苏木宽慰道：“我已经熟悉了地形，不会有事的。”于是风敛月一个人留在岩洞里提心吊胆地等候了半日，终于看到齐苏木回来，沉声道：“那船似乎搁浅了，一群人在岸上树林里避雨。他们中间有一条狗，我没敢靠得太近。但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应该是海盗！”
　　原来他们所以为的远离尘嚣烦扰的世外桃源，只是一个泡沫般绚丽而脆弱的假象。
　　回想那惨烈的一日，还是会有些心寒，风敛月颤声道：“是哪一批海盗？是兰泽那一批，还是袭击我们的那一批？”
　　“不太清楚，我只听到他们谈笑着说起刚血洗了一条商船的事情。”齐苏木搬动先前准备好的石块封上洞口，“希望他们快些走才好。”
　　他们在洞中用木桶储着淡水，还有先前烤好晒干的鱼、海贝、海藻，躲在岩洞里七八天也没有食水短缺之虞。而过了三天，那些海盗居然还没走，白天的时候会有人在岛上四处溜达，他们的说笑声透过石头缝传进岩洞中来，风敛月紧张得往齐苏木怀里缩，他无声地抱紧她，示意她不要害怕，那些海盗并没有发现这个藏身之所。
　　等到晚上，齐苏木再次借着夜色掩护冒险出去察看，回来说那些海盗的船也坏了，正在忙碌着砍树修理，不日也就要修好船离开。
　　两人稍稍松了口气，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为什么，风敛月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是没有说出口。
　　第五天，又有海盗溜达过他们的岩洞前，听声音似乎是三个人，还夹杂着几声狗叫声。
　　“四当家，您养的这只‘雪团儿’真是厉害，那老儿制作的一面假骷髅旗，要不是被它觉察，我们都要看走眼了。”
　　“是啊，模样也十分神气威猛，活像一头小豹子似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恭维着，那位四当家十分受用，笑道：“当然！要买到咱们这面骷髅旗，先要付二十两银子，然后每次出海都要交纳过路费。那老儿自作聪明，找裁缝私底下做了一面假旗，居然还十分相像。他哪里知道，咱们的骷髅旗上都涂有特殊的材料，要是在旗子上嗅不出气味来，‘雪团儿’就会叫出声来提醒。这老儿居然敢在我面前耍花招，那我也不必跟他客气，船上五十个人全部砍掉双手扔海里喂了鲨鱼，一船的茶叶丝绸统统收下，大发一把，哈哈哈~”
　　四当家？骷髅旗？看来是兰泽的第三位夫君了。但听到后面他说“船上五十个人全部砍掉双手扔海里喂了鲨鱼”，风敛月还是不由得一抖，齐苏木安慰地握紧她的手。
　　另外两人继续吹捧：“四当家您精明强干，所以每次的收获都要比三当家多出不少啊！”
　　“就是就是。像那老死鬼一样奸猾的人，三当家肯定也会遇到，只是三当家哪里像您这般精细谨慎，肯定让人家糊弄过不少次了。唉，不知道漏过了多少钱财买卖啊！”
　　四当家自得地笑道：“这话虽不假，但你也得把嗓门放低一点，让别人听到了告诉三当家，那家伙可未必高兴。”

　　岩洞外的三位海盗正说在兴头上，忽然那只“雪团儿”汪汪地叫着朝前面的溪水冲去。四当家诧异道：“莫非是口渴了不成？”却见“雪团儿”跃向一处石壁，一边狂叫着一边用爪子扒。
　　先前齐苏木用大块的石头封着洞口，只在底下用小块的碎石掩住，留着气孔透气。此时竟被那只“雪团儿”发现了行藏。岩洞中两人暗叫不好，忽然看到旁边缚着的一只野兔，正是先前齐苏木捉回来让她喂养着玩的。风敛月灵机一动，放开了缚住野兔的绳索。那只野兔甫得自由，便从那个被“雪团儿”扒开的小洞蹿了出去，然后听得狗叫声渐远，应该是追着那只野兔跑了。
　　“原来是个野兔窝啊！吓我一跳。四当家，我们回去吧。”
　　岩洞里两人还没得松一口气，却听那位四当家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左右无事，咱们再仔细察看一番。”伸手稍微推了推石块，讶异道：“是松动的！你们两个快过来瞅瞅。”
　　齐苏木知道再无侥幸，微微苦笑，起身用力从里向外推动石块，那三个海盗见变故徒生，忙忙退后几步避开滚落出来的大石块。齐苏木趁机出来，左手牵着风敛月，右手拔出了藏在腰带中的软剑。
　　四当家一惊，随即看清了对方不过是一对少年男女，便微微冷笑道：“原来这里面还藏着两只小老鼠，差一点要被你们瞒过去了。”
　　齐苏木握紧手中软剑，不言不动。风敛月强作镇定，扬声说道：“请问几位好汉可是兰泽兰寨主的手下？”
　　“是又怎么样？”四当家斜睨她一眼，“我又不认识你们，少来跟我花里胡哨地乱攀交情。按规矩，拿钱换命，没钱没命。”
　　风敛月放软声气乞求道：“我们流落荒岛，身无长物，杀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拿，还请三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凭什么？”一个海盗朝地下呸地吐了一口浓痰，“老子做的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意，见人杀人见神抢神，哪怕是见海鸟飞过也要拔下一撮翎毛儿。”
　　“这妞儿相貌不错，倒还可以留下，花寨里正缺女人呢，拉回去让没媳妇的兄弟们一起乐呵乐呵。”另一个海盗嘿嘿一笑，“至于这个臭小子，直接杀掉就行了。”
　　四当家闻言点头一笑，道：“你们两个要识相点，女的就自己过来，男的自杀，保存一个全尸。要让我们动手擒下，那就要砍手断脚地扔海里给鲨鱼当晚餐去了。”
　　风敛月神色惨然。在商船上她听水手们闲谈过，土匪或海盗的巢穴里都会设有所谓的花寨，掳掠来的年轻女子除了侥幸被大小头目看中了拿去做压寨夫人的，多半会囚禁在花寨里面供群盗匪玩弄泄-欲，直到被蹂-躏致死或打熬不过自尽；可要是被砍断手足扔海里让鲨鱼活生生地撕咬吃掉也是十分痛苦。她一咬牙，对齐苏木低声道：“逃不过了，你就杀掉我吧。”
　　齐苏木没有答话，只是用左手紧握她的手，两人既放弃了生还的念头，倒也不再紧张。那边的三位海盗已经不耐烦起来，两位海盗唿哨一声，抽刀向两人砍来。他们暂时还不想要风敛月的性命，所以只砍向齐苏木。
　　齐苏木放开风敛月，右臂一振，软剑扬起，他不能跟海盗的厚背薄刃鬼头大刀硬碰硬，当下便使出一套诡异的剑招来，加下他脚步跃腾闪挪十分轻灵。几个回合，便有一名海盗长声惨呼，手腕血如泉涌，长刀落地，另一位海盗险险避过，只被割去了一幅衣襟，但也惊出了一声冷汗。
　　四当家在一旁看到了，皱眉“咦”了一声，道：“这小子武功倒还不错啊。”拔刀出鞘，替下那位受伤的海盗。他的武功自然要比别人高出不少，那刀亦似非凡器，以二对一，齐苏木一时也无法再伤人。那名负伤的海盗迅速朝着坡下跑去，一面跑一面大声疾呼叫同伙过来救援。
　　而这一边，齐苏木正和四当家他们相斗正酣。激战中，齐苏木砍伤那位先前被割去衣襟的海盗的腿，又反手一剑刺入四当家的腹部，而四当家十分勇悍，竟忍痛回手一刀砍断了齐苏木手中软剑。此时他们的同伙已经赶来，齐苏木不得不提着断剑飞身而退，四当家也捂着伤口昏倒在地上，立刻被人搀扶起包扎。群盗包围住了齐苏木和风敛月两个人，手中刀光闪烁，气势汹汹。
　　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冷冷道：“宗三磷、郭大勇，你们两个是怎么当差的？”
　　这是……女海盗王兰泽的声音！
　　风敛月闻声立刻抬头望去，说话的原来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女郎，贴身的水靠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秾纤合度，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佩带了一支碧玉兰花簪，不施粉黛，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丹，杏脸桃腮，十分美艳，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听她这么一说，刚才陪同四当家的两位海盗立刻吓得脸色苍白：“寨主恕罪，寨主恕罪！那个臭小子太扎手，我们两个无能，没能保护好四当家。”
　　兰泽冷冷一哼，道：“回头再去领五十大板！至于这两人，就杀了吧！”
　　一名手下犹豫着道：“女的要不要留下？”
　　“你耳朵聋啦，没听他们刚才说那男的十分扎手吗？！”兰泽不耐烦地一挥手，“管它男的女的，一起乱刀剁了！”
　　群盗闻言，正欲上前。风敛月突然高声说道：“请等一等！兰寨主，我有话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一段我很犹豫，因为本文社会设定不是男尊，海盗和□□人士那里还会不会还有劫掠年轻女子的花寨呢？最后觉得，海盗、□□人士都不可能仁慈到哪里去，血洗劫掠、花寨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在海盗和□□人士眼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论在男尊社会还是女尊社会或者男女相对平等的社会，无论海盗头子是男是女，都是一样。像清朝时候非常有名的女海盗头子郑石氏，最后统领配备1200门火炮的270余艘船只、1.6万名部众接受朝廷招安（还有几万名部众不肯招安，可见她原本手下至少有3万海盗），但她在当海盗头子的时候，也不见得她对于这些问题的看法会跟男的海盗头子有多少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