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今本吾生》问君谓流叔

7、第七章：一手遮天

　　傅年生天不亮就起了床，洗漱过后，换上了久违的朝服。他抚摸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纹路，心内说不上喜悦，只是有着些许的激动。

　　道清在走之前，提前安排好了马车，专门负责傅年生的接送。街上早已有早市开始交易，但车夫的驾车技术很好，再加上马车上印的“道”字，傅年生可谓一路畅通无阻。

　　抵达宫门前，傅年生便照例开始步行，其他一些官员也陆陆续续抵达，谁都忍不住要多看傅年生几眼。

　　傅年生只是淡淡地扫了过去，遇到父亲的老熟识时，便行礼问候。

　　傅年生刚踏上石级，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傅年生转头，有些讶异：“杜山志？”

　　“真的是你！”杜山志的眼睛瞪得极大，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傅年生笑道：“货真价实，哪里有假的。”虽然杜家和傅家一直关系不大好，两家老一辈的人还经常拿自家的小辈来攀比，以此来打压对方。但到了他们这一辈，说实话，傅年生同杜山志、杜山书二人关系挺好的，唯一不合群的怕是只有杜燕，因为杜燕一直倾慕姬愈成，自然便仇视傅家子弟。

　　杜山志和傅年生边走边聊。傅年生这会儿才知道杜山书已经当了大将军，而杜燕和姬愈成也已定了婚。

　　傅年生有些心虚：“你妹妹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杜山志死死掐了一下傅年生的胳膊：“她现在扬言要杀你呢，她提出的方法种类之多，都够用来写书了。”

　　傅年生吃痛，但脸上还是笑吟吟的：“好兄弟，替我挡挡呗。”

　　杜山志面露嫌弃之情：“这锅我和山书都不背啊，你自己解决。”

　　傅年生用胳膊肘捅了捅杜山志：“我现在哪敢见她啊……我现在一不想见姬商姒，二不想见的就是你家小姐。”

　　杜山志调侃道：“傅老弟，你这辈子注定和女人无缘。”

　　“仔细找找，喜欢我的女子总会有的。”傅年生尽量挽回自己的颜面。

　　杜山志伸出了手，挡在了自己的嘴前，俯于傅年生的耳边，问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啊？什么官职不好，陛下给你安个谏议大夫……还有啊，你和国师关系那么好的吗？”

　　傅年生刮了一眼杜山志，问道：“你爹让你来调查我啊。”

　　杜山志回答得干净利落：“不不不，我对天发誓，纯属个人好奇……你和陛下关系好，那是人尽皆知，本来我爹以为你会直接当上左丞相，害他苦恼了半天，结果消息传来说你成了谏议大夫，我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官职我自己要的，陛下顺水推舟罢了。”傅年生如实答道。

　　杜山志又问道：“那你和国师呢？国师虽然体恤民情，还为人温和，但很少直接接触人的，所以到现在都未成婚。反倒是你，怎么住到他府里去了？”

　　“我暂时没地方住，国师就让我搬过去住几天。”

　　杜山志似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我朝国师，主动让你去他家住？傅老弟，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啊。”

　　傅年生挑眉：“说得我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杜山志本还想继续问话，余光却瞥见了杜山书，立即噤了声。

　　傅年生终于抓住了反击杜山志的机会，问道：“你不是说谁也管不住你吗？今个儿怎么了，怕山书兄怕成这样。”

　　杜山志目光不离杜山书，轻声回道：“自从当了大将军，他的话就更少了，偶尔说几句都是来教训我的，哎……”

　　傅年生本想借机敲打敲打杜山志，谁料道杜山书先接了话茬：“我听得到。”

　　杜山志倒吸了一口凉气，拍了拍傅年生的肩：“算了，反正也快到殿前了，以后端了酒咱仨再叙旧哈。”

　　傅年生同杜山志道别，杜氏二人无疑入了武官席，而傅年生则被安排在了文官的行列中。

　　文武百官站定后，目光无疑第一时间聚焦在了新任的谏议大夫身上。傅年生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杜衡的目光不会太友善——杜衡是杜山志和杜山书的父亲，为人刻板固执，和杜山志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直到岳空吟到场，这才止住了众人的的窃窃私语，所有人齐齐跪拜称诺，最后又在原地站定。

　　傅年生对昨天的事还有些心悸，但看到岳空吟还是一副同平常一样的姿态，便暗自舒了口气。

　　杜衡是第一个站出来启奏的，这完全在傅年生的意料之中。

　　杜衡道：“陛下，姬氏一族谋反的罪名已经证实，臣等以为陛下应早做决断，将姬氏等人按国律处置。皇后之位也应重新定夺！”

　　要不是在朝堂上，傅年生就要翻白眼了，杜衡真的称得上是老奸巨猾，姬询政落台后，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撇清自己和对方的关系。

　　杜山志和杜山书都站了出来，道：“臣等附议。”

　　岳空吟压根儿没在意后面那两个人，他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傅年生：“傅爱卿怎么看？”

　　虽说傅年生料感岳空吟会询问他的意见，但没想到对方那么直接。

　　在众人的注视下，傅年生屈身道：“微臣以为，杜大司马前半句话值得肯定，姬询政已犯谋反之罪，论罪当诛。只是这废后一事，臣不赞成。”

　　岳空吟神色微动：“说说看。”

　　此刻的傅年生脑子里都是道清之前的分析，不过他当然不可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依微臣之见，姬询政此次谋反，和皇后并无直接关系。二人虽为父女，但皇后是君，姬询政是臣，应分开而论。再加上姬氏余党并没有全部排查清楚，此时废后，反倒平添事端。”

　　杜衡本就看傅年生不顺眼，此刻对方又站出来和他对着干，他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陛下，傅大夫资历尚浅，仍旧怀柔待政。还望陛下慎重考虑。”

　　岳空吟笑道：“不用考虑了，朕同意傅大夫的话。”

　　堂下的都是聪明人，岳空吟此言一出，傅年生和杜衡在他心里谁先谁后一目了然。如今的傅年生并为因蒙了一时之尘而敛去了光华，此时的他反而有皇帝和国师为他撑腰，从某方面来讲，傅年生的地位堪比“一手遮天”。

　　杜衡何尝看不透这些，但也只能站在下面生闷气。

　　岳空吟断定这件事绝不会有商量的余地，便准备拟旨直接保住姬商姒的后位。然而，一个太监慌乱地从大殿门口直接跃入了众人的视线。

　　“陛下……陛下！姬询政和姬业，姬愈成都在狱里自尽了！”

　　众人先是沉寂了一会儿，旋即爆发出来阵阵质疑的声音。就连傅年生都呆住了。

　　岳空吟几步就跨下了皇辇，对傅年生说道：“我们去看看。”

　　傅年生意会，跟着岳空吟直接踏出了殿门。其他官员则在题影的安排下原地待命。

　　数里之外，一辆马车缓驰而行。

　　道清闭着眼，细细闻着炉内幽幽地檀香。

　　一黑衣人所在一边，禀道：“大人，昨晚皇上去过傅年生的住处，不过没有进去。”

　　道清还是闭着眼，若岳空吟走进去了，那他才觉得奇怪。

　　黑衣人看着自家主子不在意的样子，内心不禁为傅年生捏把汗。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黑衣人恭敬道：“大人若是觉得姬询政没用了的话，派属下直接去杀了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要你亲自去牢狱一趟。”

　　道清答道：“他杀和自杀终归是有区别的，岳空吟几年皇帝可不是白当的……姬询政要死，也要死在岳空吟拟旨之前。”

　　黑衣人挠了挠头：“有区别吗？”

　　道清睁开了眼睛：“如果你被擒住了，选择自杀还是等别人来抹你脖子？”

　　“当然是自尽！”黑衣人脱口而出。

　　“那不就好了……若姬询政死在岳空吟拟旨后，那他背后那帮人就会收敛，若死在拟旨前，他所牵涉的一系列势力就会以为姬询政没有透露其他信息给岳空吟，选择自尽而亡。所以他们早晚会显露出来。”

　　黑衣人道：“恕小的直言……姬询政背后不就是大人你吗……”

　　“你见过我管过他吗？”

　　黑衣人彻底懵了：“可之前，皇上在狩猎场的北崖设计一事，不是你秘密透露给姬询政的吗？”

　　“你今天问题有点多啊。”道清有些不耐烦，“不过我还是先回答你，我不把消息给姬询政，姬询政会谋反吗？”

　　黑衣人咽了口唾沫：“姬询政造反对大人有什么好处？”

　　道清略显慵懒，回道：“我要他所掌握的所有兵力。所以，我不光要除掉姬家，姬家背后所牵涉的人，也一个都不能放过……”

　　另一方，皇城，天牢。

　　傅年生一路上都皱着眉：“姬询政不像是会自尽的人……肯定是他背后有人在逼迫他，抑或是有什么事让姬询政彻底绝望。”

　　岳空吟道：“我派人查过了，天牢里所有的官兵都声称一直没有人和姬询政有过接触。”

　　“你信了？”

　　岳空吟摇了摇头：“没信，我果断把人都换了一批……但已经来不及了。”

　　傅年生看着微弱的烛火，道：“我宁可姬询政是被你处死的……”

　　“怎么说？”

　　傅年生答道：“姬氏三人自尽一事都传出去了，接下来一堆麻烦事怕是会接踵而至。”

　　岳空吟试图安慰傅年生：“我们有姬商姒作为突破口。”

　　傅年生直言道：“我就是担心这个，万一姬商姒也只是对方的一枚棋子呢？他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姬商姒的身上，不论是我们还是姬询政的人。”

　　岳空吟叹了口气，道：“但愿不存在那么一个人……如果存在的话，这盘棋还真的不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