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我欲为生 ...
-
大枭京都，富丽堂皇下也掩藏着不少贫苦与饥寒。在皇城的一个角落里，集聚着一大帮逃难的人。
傅年生躲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看着一群人对一个少年拳打脚踢，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微微泛白。
那群人打够了，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傅年生见状，跑到了那个人身边，将对方扶了起来。
傅年生小心地搀扶着自己的弟弟，找了一个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万般无奈道：“芸儿，对不起，是哥哥没用。”
傅芸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他从未抱怨过傅年生，更没有恨过对方，如今落得此般下场，也是天命。两年前，他们傅家还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但父亲遭人暗算，落得傅家彻底败落，母亲含恨而死。是傅年生带他逃了出来，并一直照顾他。
傅年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干馒头，塞进了傅芸的手里，另一只手替傅芸理着头发：“从前爹爹只要我们学习如何成为贤臣，如今，是一点用都没有。”
傅芸眼睛盯着干馒头，早已饥肠辘辘，但还是低着头没有下口：“哥哥……你，就没有想过重新入朝为官吗？”
傅年生位愣，继而讪讪道：“你我都是戴罪之身，别说面圣……连参加科考的机会都没有。”
傅芸抬头，看着傅年生，不愉快的心情展露无疑：“那个皇帝当初还说要把哥哥一直当兄弟，如今却连哥哥的生死也不过问，真的是……”
傅年生拿过馒头塞进了傅芸的嘴里，将对方呼之欲出的话塞了回去：“他是帝王，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同他称兄道弟。他现在不斩草除根，我已是万分庆幸了。”
傅芸愤恨地咀嚼着干馒头，两只手死死拽着傅年生的袖子，嘴里还含混不清地絮叨着什么。
傅年生抬头看向了井边的一棵枯树，他也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同岳空吟在杏树下一本正经的“拜了把子”，在那几年，他们的确亲如兄弟，但自从岳空吟登基，他们之间无话不谈的关系就彻底破裂，君臣之间的隔阂再加上朝廷的流言风语，当年的誓言怕是也只是也只能用“儿戏”二字盖过了。
傅芸啃完了馒头，发现傅年生还在发呆，便伸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哥哥……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傅年生回神，这句话傅芸一天要问好几次，但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们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一年前，他们还壮志凌云地要为父亲伸冤，如今这想法只能埋在心里，毕竟他们连怎么存活都成了问题。
傅年生拉住了傅芸的手：“再在京城呆着太不现实了……我们去山里，自己种，自己养活自己。”
傅芸摇头：“我们又不会种地，哥哥若是会干农活，早就带我去了。”
傅年生惺惺地摸了一把鼻子，傅芸说的没错，这些粗活他们两个皆是一窍不通。为了迎合父亲，让自己成为一代贤臣，他不练武，不干粗，专攻史书典籍。而傅芸更不用说，从小被父亲放在心尖儿上宠，当初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落魄至此。
傅年生只能安慰道：“去山里，好歹不会被人嘲讽，不会受那些拳打脚踢……不会种，我们可以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去。”
傅芸妥协地点点头，问道：“去哪座山？我不想爬太高，但也不想离这儿太近。”
傅年生皱眉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之前爹倒是带我去过一个地方狩猎，那里野兔野鹿有很多，倒是不错。”
傅芸一听到有野味，兴致一下子窜了上来：“就去那儿！”
傅年生捏了捏傅芸的脸蛋：“傻小子，还要走几天的路才能到呢。”
傅芸嘿嘿笑到：“现在就出发吧。”
傅年生也是拿傅芸没办法，只能依着对方的意思，向城外行去。傅芸满心期待地跟在兄长身后，而傅年生则是有些留恋这片土地，毕竟曾经，他在这里也辉煌过，也有过他最难忘的朋友……
“岳空吟，我怕是这辈子都无能辅佐你了……”
皇城，御花园，杏树旁。
“陛下，不去亭内歇着，怎么站在这儿吹风。”一名身段高挑，容姿端庄的女子款款而来，向面前的人行了一礼。
岳空吟头也不回道：“皇后也不是没在殿内呆着。”
姬商姒攥紧了手中的绢帕，轻声道：“臣妾知道家父做了许多对不起陛下的事，但臣妾对陛下是真心的……”姬商姒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岳空吟听到了没有。
岳空吟淡然道：“你若是真心，知道也不会瞒着朕一直到现在。”
姬商姒跪了下来，一言不发。
岳空吟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起来。但姬商姒仍旧垂首，一副极受委屈的样子。
岳空吟也是没有办法，侧身将姬商姒扶了起来。姬商姒便顺势依偎在了岳空吟的怀里。
岳空吟并不去推，只是带有些许警告意味地说道：“你越是这样，只会越让朕反感。”
闻言，姬商姒的手指颤了颤，但最终还是松开了岳空吟。
姬商姒用绢帕在眼角轻轻点了几下，继而道：“那臣妾便不打扰陛下了……”
岳空吟待到姬商姒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才又把目光投向了杏树。
杏树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此人容貌不凡，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
岳空吟并不避讳，泰然走向前去：“国师。”
道清微笑着点了点头：“陛下，这次狩猎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岳空吟回道：“已经准备好了，借这次狩猎，我要让姬询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道清不置可否，根本不接话茬，直接错开了话题：“好了，你有分寸就行了。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儿。”
岳空吟眉头微皱：“那国师来所谓何事？”
道清笑道：“我刚得到消息，傅年生带着傅芸出京都了。陛下可是答应过我不会让那娃娃丢掉的。”
岳空吟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他出京都作甚？”
道清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可能是因为陛下一直都没去看他，彻底失望了吧。”
岳空吟目光沉了下来：“朕之前答应过他，他只要想来，朕的宫门永远会为他开着……这几年，朕一直等他，他倒是一步都没踏进来过。”
道清并不表态，而是直接问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且先继续派人跟着，看看他到底要去做什么。跟原来一样，只要不危及生命，就不出手。”
道清紧紧跟着岳空吟的前话问道：“那如果他要背叛大枭呢？”
岳空吟也是毫不犹豫地答道：“朕要他死。”
道清差点失声笑了出来：“陛下，那我可不允许。”
岳空吟一时语塞，沉默了良久才问道：“这么久了，国师还是没讲明这么护着傅年生的缘由。”
道清摊了摊手：“我早就说过了，就是喜欢他。”
岳空吟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点紧张：“国师别开玩笑了……”
道清挑眉不语，转身背靠着杏树。
岳空吟也早有心理准备，一般聊到这个份上，这话题便十有八九要僵。他举目顺着道清的视线望去，荷塘柳荫外，便是隐隐的宫墙。
岳空吟的思绪飘飘悠悠地回到了从前那段时光——他同傅年生一起捉过蚂蚱，一起捕过鸟，甚至还一起去偷宫女的胭脂……两个人一起受得罚，一天不让吃饭，他们就偷采杏子吃，被发现后，他倒是没事，反而是傅年生被他父亲打了几板子。当晚，傅年生就跪在杏树下面，不说话，就是哭，他俩就是在那晚稀里糊涂地拜了把子。
岳空吟：“好了你别哭了。”
傅年生的啜泣声稍微收敛了一点。
岳空吟：“我保证下次不会让你爹打你的。”
傅年生压根儿没听进去，只是习惯性的点头。
岳空吟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牵起傅年生的手，道：“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我结拜为兄弟，永福同享，有难同当，道清作证！”
这下傅年生干干净净地“嗯”了一声，眼泪终是止住了。
道清比他们年长好几岁，立在一旁，不好上前劝阻，只能婉言道：“殿下，这不合王法……”
岳空吟直接忽略了道清话语。反倒是傅年生表示赞同：“我觉得道清说的对，是我太冲动了……”
道清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岳空吟已经“强迫”傅年生一起拜了三拜，算是礼成。
二人起了身，岳空吟甚为欢喜。傅年生则是抱歉地看了道清一眼，看到道清笑着对他摆了摆手，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岳空吟是被贴身太监题影从回忆中拉回来的，回神时，道清早已不在身旁。
题影：“陛下，姬丞相已经侯在前殿了。”
岳空吟点头：“朕知道了……哦，对了，你去告诉国师，这次尾随朕要他亲自去，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尽量不要让别人看见。”
题影行礼道：“唯。”
岳空吟安排妥当后，便提步走向正殿。
“姬询政，你欠朕的，以及欠傅家的，也该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