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华》江畔树

44、第四十四章 香消玉殒

　　第四十四章香消玉殒
　　亭亭用牙咬了一下嘴唇，一跺脚，就小碎步地向王妃走过去了。她双手垂立在身旁，低着头恭敬地站着，等待王妃吩咐，但是王妃只是看她，再看她，也是含着笑意不说话。
　　看得亭亭心里毛骨悚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她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想直接问问对方，到底看什么，或者到底要让她做什么，毕竟偷听是自己不对，但是他们毕竟都没有说话呀，她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的了。
　　她刚打算抬头问话，王妃倒是先说话了，她却是跟青儿说的：“青儿，帮我把那个金丝楠木的首饰盒拿过来。”
　　青儿去照办了，亭亭心里想：难道她是要我帮忙梳妆打扮，完了，这个自己不擅长了，应该叫秋菊才对吧。
　　首饰盒拿来了，是个很大的首饰盒，让青儿打开首饰盒，里面的头面，真是精致绝伦，张晓穗把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了下来，也一并放入了这个首饰盒，然后又关上了。
　　然后，她让亭亭靠近一些，亭亭照做了，那么虚弱的王妃，亭亭实在没法不依从她的指示。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王妃居然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看到了亭亭手上练剑留下的茧子，但是除了那几个茧子，她手指真的是柔滑细嫩，骨节匀称，一双美手，配她的高挑的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那张清秀的脸庞，顾盼生辉的美目，真是一个妙人呀。上官折宸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得好，她就放心了。
　　她拉着亭亭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亭亭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她没有，因为她感觉到王妃的手好冰冷，亭亭感觉到王妃的生命正在慢慢离她而去。握着那么冷的手，亭亭却紧张的手心里都冒汗。她咽了一下口水，说：“目前，我叫亭亭。真实名字目前不知道。”她为自己回答得如此老实又如此不靠谱而惭愧。
　　然后让亭亭更吃惊地在后面，因为张晓穗对跟青儿说：“跪下来，把这个盒子送给亭亭，从此，她是这个盒子的主人了。”
　　亭亭惊吓不轻，她立马抽回了手，用非常拒绝的口吻说：“谢谢王妃的好意，但是恕我不能接受。”
　　她又后退一步，接着说：“我的确不应该偷偷过来，但是相信我，你们鸦雀无声，我担心意外发生才过来的，毕竟我们早些天还被人追杀过，我难免有些不放心。但是……”亭亭顿了一下，又咬了一下嘴唇，说：“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她还在说话，但是青儿居然真的跪下来，把这个首饰盒举过头顶，举到她的面前，毕恭毕敬地。亭亭只得又连着后退了几步，她都开始有些惊慌恼怒了。
　　她听到张晓穗微弱的声音说：“你别害怕，这个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请您一定要收下。”
　　亭亭更是摸不着头脑，一个母亲的私心，哪个母亲，什么私心？
　　宸王爷看着这个闹剧一般的早晨，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他说：“你们不要为难亭亭了，我知道了，欢欢我会照顾的。”
　　亭亭听到欢欢两个字，才有点明白过来，王妃是有点临死托孤的意味，怎么也托不到我亭亭的头上来了。对了，怎么托到我的头上来了？亭亭一脑门子的疑问，她看看王妃，王妃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她看看宸王爷，宸王爷也刚好在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王爷说：“收不收，你自己决定就好。”她再看看青儿，青儿就像对待女主人一样对她惟命是从地跪着。
　　“一家子什么人？今日之事则可恶也。我走了。”她真的就是脱口而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立马抬脚就走人，背影极其潇洒。
　　青儿手都举酸了，看见亭亭走了，只得收回来，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小姐。张晓穗说：“我太心急了，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青儿心里，这会子算是明白了，但是止不住流下泪来。她知道，这个亭亭，怕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了，小姐不仅是为欢欢谋划了未来，也算是替青儿打算过了。
　　王妃又说了一些话，慢慢地，就有点昏沉过去了。王妃脸色看着更白了，慢慢的有点青上来了，只怕不好。
　　宸王爷跟青儿说：“快去，请桂先生过来。”
　　青儿冲出去把桂先生叫进来，桂先生后面还跟着几位原本就照料王妃的大夫，他们看了一下，彼此都摇了摇头。
　　青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王妃慢慢悠悠又转醒来，看着大家，说声：“青儿，我把欢欢托给你照顾，你一定要好好看着他长大成人。”
　　青儿只顾着说，哭声中夹杂着一些话：“小姐，没有你，我怎么照顾得好小少爷呢。你不要抛下青儿，不要……”声声凄厉。
　　宸王爷说到：“你放心，欢欢有我。”
　　张晓穗不再看青儿，而是转过头来看上官折宸，笑了：“是的，有你，我其实是可以放心的。”
　　这么多年，这个欢欢，其实见到母亲的时间不如见到父亲的多，上官折宸是个很好的父亲，他重视欢欢，所以，整个王府都重视欢欢。
　　青儿只是一味地哭，她是真的伤心，她跟着小姐一场，小姐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了，她哭小姐的一生，其实也哭自己的一生，她是越哭越伤心。
　　整个白果树下刚才一片宁静，这个时候又都慌乱起来。亭亭一问，发现是王妃不太行了，她也顾不得刚才多么尴尬了，直奔王妃的房间来了。
　　亭亭年纪不算大，比青儿小好几岁，但是因为行走江湖，见惯生死，倒是镇定得很。她对青儿说：“你别忙着哭了，叫几个婢女，帮王妃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漂亮。”王妃感激地看了一眼亭亭，虚弱地说道：“亭亭，果然与众不同。”
　　亭亭一愣，与众不同，不至于。如果今天死的是我亭亭，我倒不愿意别人哭哭啼啼，帮我收拾干净，让我干净死去，我就很满意了。亭亭觉得自己不过是将心比心。
　　这个时候，张然居然冲进来了。他是披着一身寒气进来的，他也是马不停蹄，连着跑死了两匹马才赶到的了，他的神色很是着急。
　　他接着亭亭的话，对着各个婢女说：“还不快去做事。”
　　然后他一把抱起床上的张晓穗，冲到浴房，放到浴桶里去。几个婢女各就各位，马上做事起来了。大家一开始做事，整个氛围就不像刚才那么戚戚然了。
　　他回到刚才的房间，感激地看了一眼亭亭，却说不出话来。
　　亭亭本来想问他怎么赶到的，但是这个场合也不适合，只好也把话吞了回去。
　　王爷跟亭亭说：“把我扶起来，我要坐着。”
　　张然跟亭亭一起，把王爷扶好。
　　被洗刷一新的王妃，又被秋菊和青儿上了妆，看起来有几分当年的风采了。美人在骨不在皮，确实如此。
　　她后背被垫起了好几个枕头，她也能坐起来了。
　　张然看着她，有点想哭，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当日是他送嫁，欢天喜地地把这个堂姐嫁入了北静王府，八年不到，堂姐却要死了。堂姐还只是二十五岁，居然就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他轻轻握住了张晓穗的左手，王爷握住了右手。
　　病床前站满了人，朋友，大夫，婢女，呼啦啦一屋子。
　　大家看着她的样子，都不觉神伤。
　　大家都等着她交代事项。但是她只是看了看亭亭，亭亭这个时候倒是想躲起来了。她也许应该避一避的，不该凡事都积极主动。张晓穗对亭亭笑了笑，大家也都去看亭亭。上官折宸和张然没有看亭亭，他们看着张晓穗，亭亭也看着张晓穗。
　　张晓穗眨了眨眼，看了一眼上官折宸，然后，仍然用微弱的眼神看着亭亭，凄然地笑了笑，轻声地说了一句：“拜托了……”眼睛就永远闭上了。
　　大家眼神随着张晓穗的眼神看着亭亭，也随着她的眼神看着王爷，也随着她的眼神再次看向亭亭，随着她眼睛永远地闭上，大家心里一声叹息。
　　张晓穗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跟亭亭说：“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