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华》江畔树

2、第二章 鬼门关外

　　第二章鬼门关外
　　宸王爷心中对床上的这个女子，有一种悲悯心，自然跟他自己的生长环境有密切关系。他看看他身边的四个丫鬟，也都是伶俐乖巧，如果当日不是自己捡她们回来，她们大概已经在鬼门关里。
　　“活下来，才有希望，一定要活着。”宸王爷在心底默默地祷告。他凝重的表情，引得四个小丫鬟也不敢说话，盯着他的脸或者是看着摇晃的烛光。
　　窗子突然开了，烛光摇曳得差点灭掉，屋内纱帘飞动，真有进了鬼门关之疑惑。春儿到底大几岁，连忙冲过去关窗，等她关好窗，回头看床上的病人的时候，床沿上已经坐了一个瘦瘦的长者。不是“鬼见愁”又是谁，偏偏这个“鬼见愁”长得一脸儒相，如果站在大堂上，还真有几分县太爷的范儿。
　　可惜，这个医师不想做官，不想经商，也不悬壶济世，要的仅仅是有钱买酒，有车云游的痛快日子。行踪也很飘忽，并且性情古怪，得罪不少达官贵人，于是城市里更加是没有能找到他的地方了。
　　说到他得罪的人，虽说不少，真正会要他命的毕竟不多——真正要一个大夫性命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自己就是无赖，另一种认为医生看错病，是个无赖，偏偏那个要“鬼见愁”命的，两者还都算不上，那个人算是杭城内真正的达官贵人，也就是这个屋内宸王爷的叔叔——靖老王爷。更加叫人难以理解的是，靖老王爷和“鬼见愁”因为什么事情而起的冲突谁也不知道，并且当事人双方更是只字不提。市面上自然各种版本传闻，但是都是捕风捉影的居多，一开始传的有板有眼，接着也自行散了。
　　话说这个“鬼见愁”把了那么久的脉相，居然一直沉默，没有破口大骂——“鬼见愁”破口大骂是常事。
　　就连秋菊都觉得事情只怕严重，偷偷拉一拉春儿的手，轻声说：“春儿，只怕事情不好。”然后秋菊又抬眼看看王爷，王爷眼睛并没有看这些个姑娘，他的眼睛只是看着“鬼见愁”桂先生。
　　“鬼见愁”突然抬头，目光如炬，盯得秋菊差点吓得跪下，但是“鬼见愁”突然收回目光，缓缓说道：“算你是个明白人。但是明白也没用。”宸王爷，叹口气，抿了抿嘴唇，又抿了抿嘴唇：“既然如此，桂师父就请到正厅吧，各自有命，不必强求了。”宸王爷其实用的是激将法，他了解桂先生，你越是放弃，他越是执着。
　　“鬼见愁”白了宸王爷一眼，吊儿郎当地说：“我说秋菊就算是明白也没用，没说床上这个人没用。不过也差不多没用。”宸王爷听到“没说床上这个人没用”的时候，燃起来的希望如同水里跑了泡，“不过也差不多没用”这句话一出来，他的泡泡啪一声裂了。
　　还是夏荷快人快语：“桂师父，你倒给句明白话，中用不中用？”
　　“行，那就明白说。”桂师父也恢复了本性一般爽快起来，“这个人能活，但是救活了，也可能是个傻子，因为脑子被打坏了，很大一块淤血，如果能慢慢散去，身体自我吸收，也许智力会慢慢恢复，不过这个就七成希望，还有三成的可能性是不能自我吸收淤血，就做一辈子傻子。至于经脉问题，好说，我那个笨师弟也会弄，至于脑子，不好弄，看她天命。你们能接受，我就医治，不能接受有可能成为一个傻子，就任由她死去便好。再说，她还未必愿意做个傻子呢，是吧？”
　　屋内人面面相觑，四个丫头，异口同声地说“傻子？”只有宸王爷一声不发，他心里大概也知道些，桂师父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对呀，傻子难道你没有见过吗？”桂师父头也懒得抬，开始打起哈欠来。
　　春儿刚在师父把脉说话的时候，老早就手里倒了茶了，这个时候，给桂师父递过去，桂师父倒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突然色迷迷地盯着春儿：“春儿，最有恩情，记得我当日搭救之恩，干脆跟了我如何？”但是，春儿好像知道他会如此打趣自己一般，不动声色，就当作没有听见一样。桂师父也不尴尬，盘腿像个和尚一样打坐起来——就在那个奄奄一息的病人的床沿上。宸王爷“嗯哼”了一声，对屋内的人说：“春儿留下来打下手，其它人都退出来。”
　　春儿这个时候才有些无辜地看着王爷，仿佛等待救援一般，可惜宸王爷根本就没有回头瞅一眼她啊——要是看春儿眼里的不乐意，也许也会换个人吧，毕竟秋菊手脚也是很利索的了。
　　但是宸王爷也是个精明人，知道桂先生对春儿的那点小心思，自然在这种时候，只能由着他的小性子了。
　　正所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个时候，不正是用得着桂先生的时候嘛。再说，要是春儿愿意接受桂先生，其实桂先生倒是个很好的夫君的了。桂先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色眯眯。
　　一夜安静，山庄里仿佛沉睡一般。红日慢慢爬上山坡，云雾慢慢散去。山里已经入秋了，叶子有些黄有些绿，看着，已经是比春日的花海还要更艳几分了。整个山庄也慢慢活过来，烧汤洗菜，厨房是最忙碌的地点了。
　　宸王爷居然自己跑进厨房，真是叫厨娘为难死了。但是宸王爷也就这么站着，像个雕塑似的，看着叫下人们为难，平日里几个胆子大的，喝酒赌牌的声音盖过炮仗的，这会儿也不吱声。宸王爷要说的居然是：“你们小心谨慎着，今天桂师父在，挑出你们毛病来，是要罚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人们倒是嘀咕起来了：“桂师父来了，春儿姑娘也已经告诉下来了，只是，王爷这么亲自过来一趟，到底是几个意思了。”
　　冬雪姑娘这个时候刚采了新鲜的莲藕回来，这个冬雪姑娘跟前三儿姑娘不一样，她不大跟在宸王爷身后，只是准备宸王爷爱吃的东西，这不，大清早的也不怕寒气，就把新鲜的藕给采回来了。她听到大家的议论，“吃吃”地笑起来：“你们笨啊，王爷这是对你们好呀，担心你们被桂师父难看了，特意嘱咐一声你们呢，还不赶紧干活，小心桂师父已经在窗外了。”这话一出，果然，厨房里，一下子秩序井然。
　　春儿，一夜操持，面露疲倦色。桂师父，偏偏爱胡闹，没事干，摸她一把脸，戳她一下下巴什么的，叫人躲也不是，不躲也不像话，真正叫人烦死了。好在床上的那位，气息是匀了一些了，看着像是能活过来了。只可惜，还是昏睡着。
　　宸王爷进来，亲自也把脉过了，觉得安心了。宸王爷早几年因为自己身子骨弱，不仅习武强身健体，而且跟着大内的太医学了好几年。医术虽然比不得真正的大夫，但是一般的头痛脑热，望闻问切还是很可以的。所以他不敢医治这个姑娘，才请了桂先生来，但是搭脉之后，他也知道情况比昨晚好太多了。
　　宸王爷去吃冬雪准备的排骨莲藕粥，秋菊就在旁边伺候他用膳。然后宸王爷就让桂师父和春儿也来吃，桂师父自然坐下大快朵颐，只是春儿哪里有坐在王爷身边吃过饭，只得干巴巴地杵着，王爷看她一眼，柔声说道：“如果不自在，就抱到自己屋里去吃吧。昨晚辛苦你了。”
　　春儿听得王爷此话，连忙端了碗筷就离开了，她担心王爷看到自己感激的泪水，亦或是欣喜的泪水——王爷想要做的事情，再难，她春儿都会去做到。
　　春儿这几年，成长得很快，已经是这个朗月山庄的管家人了，但是在宸王爷面前，她还是拘谨的，毕竟当日宸王爷救自己的时候，自己实在太狼狈了。那种心理阴影其实是会跟着人一辈子的。
　　她身世堪怜，好在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落脚点，她当然要努力工作。还有，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她也必须打起精神来，让自己迅速壮大，才可以有机会假公济私，现在做事自然要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