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华》江畔树

12、第十二章 悦来客栈

　　第十二章悦来客栈
　　三夫人狂笑不止：“张黎，你这个混蛋，你的好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到头来，为你陪葬的却是我。我死后，化作厉鬼，生生世世不让你安生。”
　　她身子不能动，但是呼声凄厉，在这样一个阴黑的夜晚，叫人毛骨悚然。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怎么样的伤害，才可以成为如此怨毒的一个妇人。
　　亭亭也不觉得惊了。
　　但是宸王爷好像事不关己，完全不在意的表情。
　　亭亭对这个宸王爷其实很好奇，他是金陵四公子之一，威名赫赫的北静王，居然在江湖中厮混，人人都说北静王是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绝色男子。个性上更是仗义疏财，人人赞扬的朗月清风般的人物。
　　但是亭亭看来，他更像一个修行不成，反倒有点冷漠的半个和尚。待人接物很冷淡，朗月山庄里的人做事，做好了，他没有表扬，做差了，也没见他批评。他作为庄主，但是把事情全然交给春儿，也就是李文英做，做成什么样子，好像都无所谓的了。既然无所谓，也不知道他干嘛挂了个庄主的虚头衔。
　　就像现在啊，这个三夫人优雅尽失，狼狈不堪，亭亭都有些心中酸楚，他仿佛没看见一样。
　　冷心冷面，看样子真是确切的形容呀。
　　王爷自己拎着三夫人，从容走向悦来客栈，亭亭跟在身后。
　　朱头，不放弃，跟着他们。但是也不敢靠近。
　　悦来客栈居然灯火通明，好像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这些事情一样。
　　东面有人在吃面，西面有人在喝酒，北面有人在赌牌九。
　　还有几个人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门口。
　　来了，宸王爷拎着三夫人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身材高挑，略瘦，刚刚开始发育，胸前的衣服起了曲线，但是还是刚刚起色的样子。鹅蛋脸上水灵的双眼，睫毛很长，盖住了一双灵动的大眼，大晚上的，看着倒是有点慵懒惺忪。
　　有人相视一笑。
　　江湖上早就有人听说宸王爷是个冷心冷面的角色。有一段时间，很多人开始传言宸王爷好色，朗月山庄里养着春夏秋冬四个美女，夜夜笙歌。又有一段时间，很多人传言那四个人不过是婢女，王爷喜欢的是男色。王爷跟一个面容姣好的男书生偷偷约会，举止亲昵。这段时间，传言变成了宸王爷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了一个未长开的小姑娘，日日带在身边宠幸。
　　无风不起浪，宸王爷身边果然跟着那个小姑娘。
　　赌牌九的男子停了下来，细细地看了看宸王爷身后的亭亭，心里哑然失笑，暗暗忖道：小姑娘长得算是水灵，但是江湖上美女众多，也没有看出哪里有特别之处。怎么就入了宸王爷的法眼？可见，传言不实，看他们的关系，不像是亲密的伴侣。小姑娘的手倒是生的美，骨节长，指甲半月形，每个指甲都干干净净，手里握着一把剑，剑也是普通的剑。
　　牌九男笑笑，对亭亭说：“小姑娘，怎么称呼？哥哥可否请你喝杯酒。”
　　亭亭进了这个客栈，把所有人都看了一眼，大家各怀心事，表情各异。没想到这个牌九男还可以谈笑风生。瞪了他一眼，不回答。
　　牌九男，被她一瞪，装出心痛模样，用手捧着心，呼求道：“小美女，陪哥哥喝酒赌牌，岂不是跟着这个冷脸要快活很多。”他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轻佻地把她从上到下都瞟了一眼，彷佛她是没穿衣服站在他对面的。
　　他话音刚落，已经被刮了一巴掌，啪一声，脆生生的响。大家都只看到一个人影晃动，刚想叫声好，她已经回到了宸王爷的身后。
　　东面的吃面人，放下筷子，喝完最后一口汤，才赞赏道：“好轻功。我陪你赌，赌三夫人今天可以活着离开这个客栈。”
　　牌九男一点儿也不生气，摸着自己的脸，好生幸福的模样，说到：“被女人摸脸杀，是我最喜欢的情趣。”
　　朱头也进来了，看了看吃面的男子，对他一点头。
　　宸王爷说话了：“各位都是为了三夫人来的。这么说，今天没人在意三少爷的了？”
　　吃面人答道：“三夫人对我们有恩，如果不是她，那年我运送红货，路上被劫，本来是打算来领死罪的。三少爷想一剑杀了我了，三夫人替我承担下所有，找回红货，保我活命。我能活到现在，就是三夫人救的我。有恩必报，是我做人的原则。”
　　宸王爷看了看所有人：“你们都是报恩的？”
　　西面喝酒的不说话，拾起包裹就想离开了。
　　亭亭挡住他的去路，说到：“你不能走，庄主没说你可以走。”喝酒的男子仿佛喝醉了站不住一般，被她一挡，摔向地面去了，手一伸，想把自己的身子撑住，而事实上是，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柄短刀，短刀刚好刺向三夫人的腿。
　　朱头惊呼，想救三夫人来不及了。
　　亭亭出手更快，一剑砍下来他的手臂，而同时，庄主好像也知道他的动作，已经将三夫人一推，入了朱头的怀里了。
　　悦来客栈传出了哈哈哈大笑的声音。朱头的脸蛋真的成了猪头，红的一塌糊涂。三夫人居然也忸怩起来。
　　但是朱头，虽然尴尬万分，还是麻利地想把穴道解开，可惜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江湖上地传言不假，宸王爷的菩提点穴手，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解开的。他只得恭敬地将三夫人搀扶到一张桌子边坐下来。
　　而那个断手的酒鬼，已经吃着痛，滚到了街上了。亭亭想追出去，宸王爷喝到：“不用理他，他手废了，就算是完了，留着他的命，继续喝酒吧。”
　　亭亭听话地站住，仍然懂事地站住了，然后走到三夫人的身边。跟她柔声说到：“我不知道你是这么了不起的女人，你有难，有这么多的人愿意不计生死救你。我都觉得你不该死，该死的是你的丈夫。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他死了，你才能有自己的生活。”
　　这回所有的人都惊讶了，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说出这么老练的话，实在是不符合她的年龄。宸王爷也是吃了一惊——那个冷淡疏离的宸王爷居然抬眼看着亭亭。宸王爷眼里出现了一个娇艳倔强的女人的脸，那张脸真是美，一如春日里的桃花，鲜艳明媚。但是说出的话，比毒蛇还冷。因为她决然地说：“你死了，我就可以开始我的生活了。”
　　宸王爷心沉了下去，原来女人的心不是海底的针，是捂不热的石头。
　　三夫人眼泪掉了下来，用手抹了一把脸，擦干了泪水。仍然不乏妩媚地笑着说：“各位，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我当日救你们，不是同情你们，是我坐在三夫人的位置上，必须那么做，你们都死了，谁帮清湖别院做事。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事情，但是也有改的机会才对。他不珍惜这份产业，我珍惜。我的命运是掌握这份产业，江湖上只知道三少爷剑法精妙，少有对手，是个风流人物。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根本不懂经营之道，祖业在他手里早就败光了。现在清湖别院江湖的名声好也罢，坏也罢，其实是我在苦苦经营的。”
　　“这是我的命，我是他的夫人，你们找不到他，自然是来找我的。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享用了他的所有好处，烂摊子却不需要收拾。你们杀了我吧，我也累了。他的那些风流帐，从此跟我无关了。只是拜托朱头大哥，我死后，就地埋了我，不必埋回清湖别院的祖坟了。我活着做他的夫人都做够了，死后不想做了。而你们也就不必感恩我对你们好了，那不过是我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的用人手段罢了，大家都各自回家生活去吧。”她一番慷慨陈词，早就把生死放在一边了。
　　一个女人，不仅经营有道，死到临头，居然让大家不必感恩，忘了自己，好好去生活，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宸王爷嘴开了一下，又闭回去，想说出口的那句话，终于还是吞了回去。
　　宸王爷叹了口气，走过来，解开了三夫人的穴道。
　　亭亭听她一番话，不知为何，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敬，不像刚开始看到的放荡模样了。
　　她看了看宸王爷，宸王爷眼神空荡荡的，彷佛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