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知返》鹤同尘

64、第六十二章

　　黄粱站在工作室三楼的大门口，左手提着蛋糕，右手提着披萨和烧烤，佯装生气道：“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走在黄粱身后的是侯津渡，他右手提着饮料，左手提着寿司和蔬菜沙拉，对黄粱方才的言行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边摇头边往里走。

　　再之后是卫皎皎，苏沧云，邹朴卿，严初照，施西斜，方潮生，吴海平，郑海时。最后出场的是解长夜和霍元夕。

　　柳扶风站在三楼的中心位置，接受众人的目光“审阅”。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我这不是不方便说吗？”柳扶风十分诚恳地道。

　　“要不是公布了提前批次战略星际移民的名单，我还真不知道，我的身边有一位大人物的直系亲属。”黄粱戏瘾十足地道：“我把人家当朋友，结果人家瞒我瞒得滴水不漏。啊！这六年！终究是！错付了！”

　　侯津渡看不下去，顺手拍了黄粱一下，“大黄啊，差不多得了哈。”

　　黄粱猛地跳起来拉开与侯津渡之间的距离，“别喊我大黄，我可不是你家狗子。”

　　解长夜同霍元夕此时已经将刚刚购买的外卖食品全部摆放好了，霍元夕拍了拍手，吸引在另一边笑闹着的众人的注意力，“大家过来吧，可以开餐了。”

　　因为五楼被解长夜改成了菜园子，所以大家的聚餐就勉强挤在了三楼的会客处进行。十三个人围在一张圆桌上共同举杯，虽然位置有些紧，但是却也显得十分热闹。

　　霍元夕率先道：“柳扶风，星际移民，一路平安。”

　　众人随即跟着祝愿道：“一路平安！”

　　这一次聚餐的目的，正是送别星暮工作室第一位入选星际移民计划的成员——柳扶风。

　　星际移民分为三个批次，提前批，第一批和普通批。提前批是各国政府首脑、各业界领军梯队等身份地位极为特殊的人物和他们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第一批是有钱且愿意购买比普通批提前一天离开地球的船票的人。普通批就是余下的所有人，由各地负责单位统一发放免费的船票。

　　提前批和后两批差了两周时间，而第一批和普通批却仅仅只差了一天。之前解长夜同霍元夕谈相关事宜的时候，各个批次具体的时间安排还没有出来。在看到安排之后，二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解长夜“嘶”了一声，“就差一天，票价却从零变成了一个让人咋舌的数字。”

　　“那你呢，还是执意要第一批走吗？”霍元夕问道。

　　解长夜坚持道：“自然。这个钱我们又不是出不起。再说了，谁能保证地球上的钱到了我们移居的星球还能够继续使用啊？”

　　“行吧，既然只差一天，那我心中稍微好受了些。”霍元夕点头答应了下来。

　　解长夜看着通知条，若有所思地道：“元夕，我突然觉得，人吧，最没意思的就是夹在中间。”

　　霍元夕笑着问，“何出此言？”

　　解长夜道：“你想啊，领头人物，那是免费的船票，最为优厚的待遇，最为优先的层级。普普通通的人，那是统一的安排。夹在中间的那一些，既不愿意普通，却又不够格拔尖的人，要出最多的钱。”

　　霍元夕在脑海中过了几遍解长夜说的话，道：“这大都是人自己的选择不是吗？除却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其他的人，甘于平庸接受统一安排，或者努力奋斗争取前进一点，都是个人选择啊。个人选择，个人承担。虽然没意思，但是也不是全然徒劳。”

　　解长夜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理由来反驳霍元夕，便又将话题拽回了第一批离开。在确保了霍元夕同意之后，火速同二人的家人一起定好了票。

　　就在这时，为公平起见，提前批次的人员名单全网全球公示，除却身份信息，还公布了他们选择的家属的血缘关系。为杜绝买卖行为的出现，负责部门还允许全球实名举报。

　　于是星暮的大家就看到了本地区的名单上，赫然有“柳扶风”的名字。而她的亲属关系一览，同上面那位在新闻中常常听到的名字写的是“亲生父女”，同左边那位在各大报刊杂志上常常看见的名字写的是“登记婚姻”。

　　大家虽然惊讶，但是也都理解柳扶风的“守口如瓶”，也都同意为她办一个送别宴。唯一心里有些膈应的就是黄粱。他同柳扶风认识得早，也是真心将她视作好朋友的。

　　黄粱曾经多次在柳扶风初来星暮工作室，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哭泣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来安慰她。当时他也问过她家里的情况，但是柳扶风从来不说。直到身份曝光之后，才主动同黄粱解释，之前哭确实是因为家里人对自己从事的行业不够满意。

　　黄粱觉得自己也说不上生气，就是觉得柳扶风选择不说，固然是她的自由。但是处于“我将你视作好朋友”的心里，他多少觉得柳扶风的回避是对自己有顾虑。或是担忧自己不相信或是担忧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后将这份友情变质，总而言之，黄梁觉得自己在友情这个问题上，和很多小朋友拥有一样的想法。

　　希望作为“特别的朋友”存在，希望比旁边的人多知道一些秘密。

　　想归想，黄粱到底不会真的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来。在欢送宴上，他后来反而还一直帮着柳扶风说话，帮她解释为何不对大家说、尤其是获得了霍元夕给的特权，没有填写员工信息调查栏亲人信息栏的种种原因。

　　在回程的路上，解长夜道：“没有想到，小柳居然登记结婚了。”

　　本来正在喝热可可的霍元夕听到这话差点把自己呛到，他猛地咽下一大口可可，道：“我以为你要说黄粱的举动，结果居然是同我八卦小柳。”

　　解长夜一本正经地道：“也不算八卦吧，我记得之前余薇结婚的时候她还在谈，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见霍元夕只是点了点头，解长夜添了把柴：“我有些羡慕。”

　　霍元夕总算明白过来解长夜在想什么了，“服了你了，那我们现在去合法的地方登记？”

　　解长夜猛地点头，“好嘞，我来订机票，咱们现在就去距离最近的T国。证件什么的我全部都带好了，你完全不用操心！”

　　霍元夕哭笑不得，“怎么这么着急？之前也没见你说。还有两周左右就要从地球搬离了，你这个时候急着登记。”

　　解长夜道：“就是因为快要从地球搬离了，所以我才突然着急起来。你想啊，新的星球的环境我们根本就不熟悉，也不知道那边是自建设好了还是一切都是空白。如果过去了之后不能马上办理，那又要拖好久。所以咱们干脆，在地球上办好。”

　　霍元夕笑道：“在地球走登记，在新星办婚礼，这还真是宇宙级别的浪漫。”

　　解长夜当真是早有准备，整个登记的过程无比顺利，速度那也是一等一的快。要不是霍元夕知道解长夜不是一个会为了一己私欲动用特权的人，他真的要怀疑解长夜一路打点过来。

　　当结婚登记证明安稳地躺在二人手中的时候，解长夜长舒了一口气，“终于。”

　　他坦白道：“元夕，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你不愿意大费周章同我登记婚姻。”

　　霍元夕问道：“怎么会这样想？”

　　解长夜道：“其实我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每个人对婚姻的观念不同，有人认为这是归属，有人认为这是泥潭。有人认为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有人则认为这事关到各自的家庭乃至祖宗十八代。有人喜欢大肆操办，有人喜欢低调简约。虽然我同你一起这么久了，但是我还是拿不准的你的意思。”

　　霍元夕吻了一下解长夜的嘴角，“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嘛。”

　　“你看。”解长夜正色道：“就是这个，这个其实反而是我最担心的。因为你总是喜欢迁就我，先考虑我。比如说工作室的分工这一块，你如果负责对外不一定会比我做得差，虽然你的原则性很强，但是不可否认你，你的实力完全配得上你的眼界。但是最后你还是选择了管理相对较为琐碎的工作室内部事务，理由必然有当初我说了我不习惯。”

　　霍元夕同解长夜在T国最大的森林公园之中漫步，他一边感受着地球最美好的绿意，一边主动牵起解长夜的手，“我喜欢迁就你，这个我认，但是我却改不了，也不想改。”

　　霍元夕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新鲜空气，“解长夜，其实我们是相互迁就。管理内部事务我到底花了多少时间，而你又替我分担了多少，我想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知道，你我都各自心里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不需要对方的照顾。我确实一开始是这么想的，总是拒绝你将我弱化。”

　　解长夜解释道：“我没有要将你弱化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你轻松一点。”

　　“对啊，我也是。”霍元夕道：“有一种需要，叫你爸妈觉得你需要。还有一种需要，叫爱你的人觉得你需要。虽然到底需不需要是另一说，但是这两种‘觉得你需要’都是极为真挚的爱。”

　　霍元夕同解长夜此时已经走到了森林公园的中心地带，他们的左手边是巨大的连理枝，右手边是交颈的白天鹅。

　　霍元夕停下脚步，双手捧着解长夜的脸道：“我的迁就，也是我爱你这一感情中，占有重要比重的一部分，不可或缺，不能迟到。”

　　解长夜微笑着亲吻霍元夕，带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元夕，我爱你。”

　　霍元夕道：“这就没了？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解长夜笑得更开怀了一些，他搂紧霍元夕，道：“霍元夕，我爱你。始于地球，终于时光尽头，绵延不绝在我们走过的每一处风景。”

　　这个句子，既不是黄粱的，也不是苏沧云或者江浸月的。而是出自霍元夕的作品，是《穷途》和《知返》的结尾各取一句合并而成。

　　微风拂过，连理枝的树叶飘落在二人的身上，送来了古老树灵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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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树灵：在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