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知返》鹤同尘

3、第三章

　　霍元夕看了看解长夜买的茶歇点心的牌子，微微皱了皱眉，“虽然现在咱们家底殷实，但是你也不用…这么豪奢吧？”

　　解长夜道：“老城区那边下大雨，这边很多店家的老板家都在老城区，所以店子都关门了。”

　　霍元夕看向老城区的方向，因为新城区的房子并不高，所以基本上可以隐隐约约望到那边的轮廓。似乎是电闪雷鸣，相比较而言，这边灰蒙蒙的天气，倒是还勉强占了几分优势。

　　“你说…”霍元夕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世界末日到来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解长夜愣了一下，看霍元夕一副认真的神情，心中不想再叫他恐慌，故意打哈哈道：“你一个人都能写出一整部末世广播剧的剧本，你还问我末世的样子？”

　　霍元夕道：“我写的末世其实就在一瞬间。”

　　解长夜虽然适才答应了接剧本，但是还没有仔细看过，“末世就在一瞬间？你是指的毁灭的速度？”

　　霍元夕摇了摇头，“遗忘的速度。”

　　“遗忘？”

　　霍元夕顺手拆了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末日来临的那一瞬，人与人相互遗忘。又或者是，人与人的相互遗忘，才是末日。”

　　“很有哲理啊。”解长夜想起今天在街上看到不少人谩骂店家关门，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对老城区的暴雨表示关心，便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也很现实啊。”

　　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同外面昏黄的天色浑然一体，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解长夜咳了一声，用极其欢快的少年音问道：“十二点半了，不去吃饭吗？”

　　霍元夕吃完巧克力后，又托起一盘蛋糕，“最近阳光太少了，就算每天都有按时补充维生素，也还是感觉整个人都恹恹的。我没什么胃口，吃块蛋糕就成。”

　　解长夜自觉地去旁边的茶水间为他倒了杯温水，“早餐吃了吗？”

　　霍元夕接过水，“蔬菜沙拉。”

　　解长夜真诚地邀请道：“要不你还是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你又不会做饭，一天到晚就是蔬菜沙拉和超市的即食食品。加上现在晴雨不定，很多饭店都取消外卖服务了。”

　　霍元夕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明显上来来，可是听到后面又渐渐地消沉下去。他不明白解长夜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这么多年他是看破不说破还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他更不清楚解长夜到底是真的没那个意思，还是别有顾虑才一直不松口。

　　虽然脑子里想了这么大一圈，但是最后霍元夕说出口的答案却极为简单明了：“好。”

　　末世之下，人们的生活态度都在不停地变化着，更何况是情感。那稍微怀揣着一点期许也不算是异想天开吧？

　　准备好茶歇之后，霍元夕同解长夜在隔壁的休息室里小憩了一会。一点半的闹铃响起的时候，二人发现居然还没有人来。

　　“今天是九月一日？”解长夜揉着眼睛问道。

　　“嗯。”霍元夕将手机的日期显示页面摆给解长夜看。

　　解长夜的注意力却从日期转移到了屏幕的背景图片上面。是一副书法，看自己应该是霍元夕亲笔。“星暮”，是解长夜的成名角色，也是霍元夕的成名作，更是二人最后坚决不改工作室名字的理论来源。

　　“诶呦？你这是？”

　　“怎么了？”霍元夕自然也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有多少，正是因为有太多的含义，他才敢用。也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指向性，他才敢大方地拿给解长夜看。

　　“可以啊，我们工作室的企业文化代言人。”解长夜见霍元夕这幅坦坦荡荡的样子，便也不再继续调侃。“是今天的路况受到大雨影响了吗？”

　　霍元夕查了一下交通运输情况实时报告，“算是这么回事吧，但是其实也还好。没有出现航班晚点的情况，机场高速也没有堵车。”

　　霍元夕同解长夜所在的城市是北部最大的城市，随着污染加剧，城市渐渐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扩展出新城区，而原来居住的中心区域也就是 “老城区”则渐渐地被废弃。随着新城区的建设不断完善，相关的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也紧跟其后，机场高速甚至可以避开老城区可以直达新城区。

　　“现在的飞机速度这么快，他们的机票信息上基本上都是今天中午12点左右到达。但是如果现在还没有到的话…”霍元夕猜测到：“他们不会…特意走老城区来的吧？”

　　“为什么要绕道老城区？”解长夜回忆了一下他上次去老城区还是三个月前，还图书馆的书。老城区高楼林立，空气浑浊，若不是近日下雨，稍微缓解了一些大气污染，大部分人可能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霍元夕道：“或许是因为之前我们在网络初步会议商讨的近两年的广播剧主题大方向就是‘末世’与‘未来’之中定。今天他们是过来现场交流投票的…”他点到为止，没有往下说。

　　解长夜会意后立刻睁大了眼睛，用一种非常惊诧的口吻道：“他们不会是刻意去取材的吧？”

　　霍元夕道：“但愿不是。”

　　解长夜突然有些生气，“那是很多人生活的环境啊，他们怎么可以…如同曾经逛动物园一样，去…”

　　“我打电话问问吧。”霍元夕拍了拍解长夜的肩膀，“万一是的话…你往好的方面想想吧，如果这一次末世主题的广播剧引起了越来越多人对环境问题的关注，促进了相关措施的实行。那老城区也算是迎来了曙光。”

　　解长夜叹了口气，“开完会后剧本给我看看吧。”

　　霍元夕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五巨头中的其他四家和一些报名前来的工作室打电话，他按键的手顿了一下，“剧本？”

　　“嗯，《穷途》。”解长夜道。

　　“怎么突然想看这个？”霍元夕问道。

　　“突然就想看了。”解长夜苦笑了一下。

　　“霍老师！解老板！”柳扶风冲了过来。

　　“怎么了？”解长夜看着柳扶风急匆匆的样子，“是人来了？”

　　柳扶风有些为难道：“来是来了，但是…”

　　霍元夕道：“但是怎么了？”

　　柳扶风指了指窗外，“你们去看看吧。”

　　霍元夕同解长夜迅速来到窗前，发现确认前来会议的14人除了已经在贵宾休息室里的余薇，其余的十三人都是坐同一辆车来的。想来应该是雇的一辆大巴车。这辆车现在就停在星暮工作室的门口，车身坑坑洼洼，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猜也能猜到老城区的暴雨中应该是突然夹带着冰雹。

　　“人没事吧？”解长夜问道。

　　柳扶风迟疑道：“应该没事…吧？”

　　“可是受了惊吓？”解长夜看那司机都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

　　“应该还好…”柳扶风抓了抓头发，“有的人挺激动的，有的人就很沉默，所以我也拿不准。”

　　解长夜想起方才同霍元夕讨论他们执意穿过老城区的原因，摇了摇头，“罢了。”接着，他似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柳扶风，“怎么你亲自过来？一楼负责接待的小安和小宁呢？”

　　柳扶风对着老城区的方向努了努嘴，“她们家在老城区，估摸着应该是今天接到家人通知紧急回去了。”她愁眉苦脸道：“说是今晚会下更大的雨，还会下更大的冰雹，不好回去。”

　　“嗯，我刚刚准假了。”霍元夕插了句话，“你睡的香，我就没和你说了。”

　　解长夜道：“可有说安全到家了吗？”

　　霍元夕飞快地调出信息，“半小时前说在家里坐着了，让我们安心。我已经回复说如果明天天气没有好转就现在家中休息。”

　　解长夜大松一口气，“挺好的。你和她们说一声，就说我说的，工资照发。安全是第一位的。”

　　霍元夕挑了挑眉，“这种好人我就不和你抢了吧？”

　　解长夜道：“没事，我不擅长和她们打交道。既然她们是同你请的假也是同你报的平安，你同她们说就好。”

　　霍元夕品了很久都没有从这语气中品出什么他喜欢的味道来，心中顿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不过你在这里，小安和小宁又回去了。”解长夜有些疑惑道：“那他们现在是？”

　　“侯哥没事干，他在那边领着人登记呢。我就是怕你们还没有看到人来，心中焦虑。”柳扶风边说边忘电梯口走，“我这就下去接应。”

　　“辛苦啦。”解长夜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道。

　　“没事！”柳扶风道。

　　等所有人都就位了之后，余薇才从贵宾室中出来。倒不是她刻意想要博人眼球，而是贵宾室条件太好，她真的睡过了。还是解长夜亲自敲门才没误了事。

　　东方旭日公司的总负责人房松柏道：“我们这一路过来，看到老城区的情况才知道，原来新闻媒体并不是夸张。我们在东边，那边靠海，只是海洋污染严重，这样的反常气候虽然已经发生，但是真正亲身经历这还是头一回。”

　　中部然也制作组的负责人陈然也第二个发声，她面色苍白，似乎是方才被吓坏了。“我觉得这个末世题材的比赛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刚刚那一趟过来真的惊醒动魄。”

　　霍元夕道：“嗯，星暮也支持末世题材。”

　　其实现在科学技术本来完全可以支持网络会议，但是许多广播剧工作室都觉得对待大主题的确定应该仪式化，加之最近才骤然恶化的气候并没有波及到太大区域，而且现在的交通无比便捷，大型主题研讨会议又是两年一届，这一次也就没有取消。

　　广播剧的制作分为大主题制作和各工作室主打特色。后者是各个工作室自己决定的，前者则是通过这样两年一次的会议讨论出来的。大主题制作的广播剧可以在黄金时间段播出，其余的广播剧则是在晨间或者夜晚等其他时间段播出。

　　“我倒是觉得，拘泥于现在不如放眼未来。”躺椅工作室的负责人唐可将票投给了未来，虽然五巨头中有三个站了“末世”，但是最终的主题却是在场9家工作室平权投票产生。

　　倾耳听工作室的叶晴也毫不犹豫地站了未来，“我们刚刚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天降冰雹。这种既存的现实本来就已经足够让人恐慌了。好在对我们的行业并不大。”

　　听到这里，霍元夕和解长夜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对这位叶晴的观点都不敢苟同。当年电视剧和电影产业也没有想到在气候变化面前他们会首当其冲。可是当越来越多的取景地因为极端天气发生滑坡等灾害的时候，现实还是狠狠地给了他们一巴掌。

　　余薇把票投给了末世，剩下的几家工作室也陆续表态。

　　最终的投票结果是六比三，主题定位“末世”。

　　霍元夕同解长夜将与会者送走后，无语吐槽道：“这种投票，三十分钟都不要。如果我们是在线上投票的话，岂不是可以少排放些能量？世界已经这样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吧？”

　　“形式主义害死人。”解长夜揽着他的肩膀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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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的讨厌开那种无意义的会...五分钟可以讲清楚的事情居然要开个二三十分钟的会...
“人与人的遗忘才是末世”，可以理解为人心冷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