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千古桃花笑》三七的七

2、热闹中的忧伤

　　也許，桃花是最古老的花；也许，桃林的落英缤纷里，埋藏了太多的故事。
　　桃花，的确有疏通筋络、滋养皮肤的作用。落花本无意，流水送君恩，蓁蓁想：这机缘，也算巧合了。还好，沒有与这风流公子扯上一段故事，虽看着养眼，却终非良人。
　　冰夷一口接一口喝着桃花笑，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看到我，让你想起她了吗？能和我讲讲她的故事吗？＂蓁蓁与这神龙攀谈起来
　　＂的确，得知你是桃花仙時，我觉得你和她有些神似。但我知道，你不是她。＂
　　＂我好久都沒有探到她的行踪了，神仙界默认她已不在了。但不知为什麼。我能感应到，她还好好的存活在三界內。＂
　　“你知道吗？你关注一个人久了，莫名就产生了一种感应，这不是灵力，凡人也会有。”
　　冰夷讲这些话時难得认真，竟令蓁蓁有些感动。
　　“那可以讲讲她的故事给我听吗？”蓁蓁希望从冰夷口中得知更多的自己。一个忘记自己的人，总想记起，又怕记起。谁会是一觉醒來就忘記了过去呢？肯定经历过什麼才会如此，想必，经历的不是什麼好事。
　　冰夷看了看蓁蓁，又望向远方。
　　＂她叫玉珥，是桃林的仙祖，是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所成。不是倾国倾城貌，自修了一番气质，笨笨的，却十分惹人怜愛。桃林方圆百里，共有六位神仙，离忧、玉珥、文狸、杜若、岚藉、莫浪愁。可能因為只有她笨，修的不够，只修得了女身，其余五人皆是男身。大概物以稀贵，她人緣很好。＂
　　“那年三月初三，六仙齐聚桃林，离忧抚琴，莫浪愁舞剑，杜若在劝说吵架的岚藉与文狸。只她一人在不远处观赏桃花。遥望去，天火同人。”
　　“也許这就是天机，这桃林六仙，正是天火同人卦。”
　　“离忧如哥哥般，始終关照大家，尤其是玉珥。＂
　　“文狸兴性暴躁，与大家相处的都不甚好，只有杜若好性，能担待他。但文狸唯独听玉珥的话，不管和谁吵架了，玉珥都能平息。＂
　　“杜若生来和气，样貌出众，才智也超群，只是淡泊了些，从不主动与人交好。但如果玉珥需要幫助，他都会巴巴的跑去，可每次都会被文狸抢先一步，你说这是巧呢？还是不巧？＂
　　“岚藉住在半山腰，玉珥住在山脚下，他俩性情却最为投契。长得也略有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妹呢！”
　　“莫浪愁住山顶，估計这个家伙高处不胜寒惯了，不经常和大家聚在一起。但每每下山，都会給玉珥帶礼物。＂
　　蓁蓁仔細听着，生怕漏了什麼。原來，自己还有这么多个发小，还全是男閨蜜！哎！蓁蓁感叹自己咋天资这么差，山上山下的都修成了男身，唯独她道行浅，仅修个女身，这真够沮丧的。可想想也挺好，过去的自己，是桃林里不折不扣的香饽饽！
　　天火同人，那离忧肯定住溪边，蓁蓁住山脚，文狸住山簏，杜若住山腰，岚藉住山顶未至处，莫浪愁山顶。突然，蓁蓁脑海中跳出一段往事：
　　那年六月，雨霁天晴的一个午后，离忧跑来告訴她，奇怪了，溪里有尾红鲤，钓了很多天了，都钓不到，邀蓁蓁同去探探究竟。蓁蓁和离忧一起来到溪边，用仙法障住紅鲤，岂料红鲤现出龙身，跳上来与他們理论：我堂堂神龙，來三山四海五岳巡访，只因被这桃林和青山美景吸引，多住这几天，你个呆瓜离忧天天弄个死蚯蚓来钓我！我不找你算帐，你还沒完了
　　想來，那紅鲤就是冰夷，无疑。
　　蓁蓁望着冰夷，腹诽道：
　　你这条臭龙，究竟在我身边潜伏了多久啊！
　　也不知道給你窥去了我多少秘密，还好现在不用被你监视了！
　　蓁蓁转念一想：如果连伱都真的认不出我了，可能，真的沒有谁能认出來了。
　　或許，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桃花仙，不是玉珥。
　　但隐隐地，似乎听见有声音在喊“玉珥”。
　　蓁蓁问自己：我是玉珥吗？知往不知的我的过去，我曾经历了什麼？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两位长身玉立的男子，渡过淇河，正欲越过前面的群山，去见他们的老朋友桑燃。桑燃是神农氏的二女儿，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帝女桑。
　　淇河边浣衣姑娘的歌声，让其中一名男子凝住了脚步，呆呆出了神。
　　浣衣姑娘唱的是《绿衣》，男子思念起了未婚亡妻。
　　绿衣黄里，绿衣黄裳，在玉珥失踪的那一天，成了他的禁忌。这是正妻才可以穿着的，他早早命人做好的衣衫，如今只能尘封箱底。贵为下一任青帝的息维，带给人间无数个热闹春天，唯独寂寞了自己。
　　旁边的呆木桩并不知晓好友的心事，只当他渡河时腿抽了筋，等了半天不见好转，他就上去踢了一脚。促不及防的息维一个趔趄，回头怒目而视。这呆木桩不是别人，正是息维世交好友句芒。
　　“你腿抽筋了老半天不好，我只能帮你一把了！”句芒嘻笑着。
　　息维没好气地一甩袖子，继续朝前走。心中暗骂:你腿才抽筋了呢！你脑子抽筋！但跟这呆木桩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小如此！呆木桩天生神经大条，路痴加健忘，整天嘻嘻哈哈，若不是天负神命，早不知丢几回性命了。但这厮却是天下最仗义的人了，哪里有不平事，他都会去踩一踩，看到人有困难，不管人家是否求助，他都要去帮忙。是个好人，但有时也很烦人。话说息维与句芒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这心理年龄却差了一大截。
　　“刚才我想玉珥了！”息维还是忍着不住向好友吐露了心声。这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就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都这么多年了，如果她还活着，凭着你家以及六仙的能力，早就找到了！”句芒难得认真地表情，手里依然不停扒拉着路边半人高的草木。
　　“我总觉得她还在。如果她真的不在了，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你再娶别人就是了，是你自己想不开。”
　　息维苦涩地笑了，“娶别人，终究不是她。真娶了别人，我也不再是我。”
　　“其实，你说这些，我真的不太懂。我每天看着草木枯荣，你一直掌管着花开花谢，凡人会生老病死，我们这些做神仙的也会消逝于天地间。按理说，咱们早该看淡聚散离合的”。
　　息维知道，跟句芒说这些，也许他真的不懂。他不懂世间有种感情可以深入骨髓，他不懂有些人在另一个人心里可以超越生死。句芒就像个天真的孩子，无邪丶聪慧，却又极其单纯。
　　山间的桃花绽放在溪水边，漫山的生机盎然在眼前，时不时几声山鸟啼叫，不经意一只野兔窜到花草间。春光正明媚。
　　这样明媚的春光，并没有晾干息维心里的忧伤。心无旁骛的句芒，却比野兔丶山鸟还要欢快。一会变成树木等鸟儿落在自己肩头，一会变成老树洞等兔子钻进来……
　　有人苦心经营，只为权力富贵;有人生于帝王家，却心如止水。桑燃烧便是不恋权贵的帝王家子嗣。
　　天地间，有五大帝王，主宰人间丶纵横神丶仙之中。青帝丶炎帝丶白帝丶黑帝和黄帝。息维的父亲是当今的青帝，息维是下一任青帝的不二人选。神农氏炎帝儿子只有一个，优秀的女儿却众多，桑燃便是他优秀的女儿之一。炎帝年事已高，希望桑燃可以帮助自己管理政务，桑燃不愿插足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只愿隐居山林，清静地做个自由人。为此，父女俩大吵一架，老父亲甚至烧毁了桑燃之前隐居的山林。女儿也是倔犟，一气之下，搬到青帝的地盘继续隐居生活。青帝与炎帝向来交好，息维与桑燃情同姐弟。这避难所找的还真不错。桑燃也自觉给青帝添了麻烦，便主动帮青帝管理天下桑梓。时间久了，桑燃倒成了天底下消息最灵通之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桑梓，有桑梓的地方，便都是桑燃的消息来源。
　　息维与句芒急着上山找桑燃，是因为前段时间那件了不得的大事。黄帝辖下的贵族首领王亥，在青帝的地盘被有易氏绵臣大卸八块！更蠢的是，绵臣还放走了王亥的弟弟王桓。王桓奔回家中哭诉原委，现在，王家打上门来，要灭有易氏全族报仇。二百五绵臣被吓破了胆，不知去向！族人向青帝求援，青帝不明个中原委，特派息维和句芒向桑燃打探真相。
　　桑燃的住所极简，偌大的桑树上，搭了个木头房子，蚕姑娘是她的侍女，山鸟们为她奏乐，晨起喝露水丶吃桑椹，每天有各种小动物为她送各种食物。她留够自己和蚕姑娘吃的，其余的，全部调剂给需要的山中伙伴。不可否认，桑燃在山林中非常受欢迎，这些鸟儿丶兔儿们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修炼多年的散仙。
　　句芒走到大桑树下，大喇喇地双手叉腰，仰头朝上面喊:“桑燃姐姐，今天来你这蹭饭啦！”
　　桑燃从树上落到地面，翩翩然。
　　“你们两个满面风尘地赶到我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姐姐聪慧，是来请姐姐赐教的。”句芒皮猴样地拍拍桑燃肩膀。
　　“此次前来，一是多日不见，探望姐姐;二是想请姐姐帮忙，告之王亥与绵臣之间这桩公案的来龙去脉。”息维说话间，取出两坛桃花笑，递给了蚕姑娘。
　　“桃花仙祖已仙去多年，恐怕也只有你息维公子如今还拿得出这旷世佳酿，哎！”桑燃感叹道。
　　“前些日子，是收到了关于绵臣的消息。南边的桑梓们传来讯息，说冰夷去了招摇山，在君悦来客栈，他们看到绵臣跟冰夷在一起。”

　　“招摇山的君悦来客栈吗？我去年路过的，挺有趣的地方。”息维笑着说。
　　“那太好了，你去过就好，不然我估计真找不到！”句芒也笑了。
　　“王家寻仇，绵臣死有余辜，有易氏族人真是无辜。”
　　“姐姐的意思，传闻是真的了。整件事真的是绵臣太不仁义？”息维问。
　　“起初，绵臣只是贪图王亥的牛羊，想设计夺取。他手下有个缺德之人让他使美人计，他利令智昏，果真用自己妻子□□王亥，想趁机讹诈牛羊。不曾想妻子和王亥假戏真做，他一怒之下，便杀了王亥并将其分尸”桑燃将原委简单陈述。
　　“原来如此！王家来拿绵臣性命，一点都不冤枉他！”嫉恶如仇的句芒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