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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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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君烧得一团糊涂,不知自己周边的世界发生了她绝对意想不到的奇妙变化。她在梦中忽冷忽热,心里却想着——值得。
那时,她满心欢喜她拎上织好的围巾去找朱辰宇,想认真地重新答复他。万万没料到的是,朱辰宇竟以视而不见的极端态度来对待她。
江晓君没经历过恋爱,但她是个聪慧的姑娘,立即明了他的恼怒缘于那一夜她不明不白的冷漠。她为此愧疚和伤心,因这种伤痛她本人承受过。想想自己在林晓生那里所承受过的痛,将心比心,她认为自己是需要向朱辰宇道歉的。这比起能不能得到这段恋情更重要,因为事关一个人的心。在雨中她执着地等待,想像那天他是不是以同样的心情。每一分每一秒的赎罪,直至他向自己奔来,她可以对他说慎重地说声对不起。
傻吗?很多人说她是个傻气的女人,又怎样?事事斤斤计较,生活岂不很累很累。人,活得傻一点,才是享受着活。事事不需得胜,但求事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能真正活的傻……得到他认同的傻,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于是,朱辰宇拿着毛巾帮她擦汗的手停留在了她的唇边。她在笑,烧得不醒人事还能笑?他惊异非常,眉毛轻扬,不觉也想笑了。
他望着她入神。蒋楠走近拍了拍他肩膀,他才回神:“小叔,你回来了?药呢?”
蒋楠拳头堵住嘴说:“药在桌上。话说,这位是——”两只眼睛在发烧的女人脸上转来转去,目光尖锐活像是要把女人的脸凿出一个个的洞。
朱辰宇一反常态,爽快地嗯:“我女朋友,叫江晓君。”
“几时?!”
着手泡感冒冲剂的阿涛被蒋楠骤然增大的嗓音震得手一哆嗦,药包里的粉剂撒落一地。他眉头皱紧,心思刚才就觉得奇怪了。这朱辰宇的小叔踏进屋乍见江晓君时两只眼瞪得像灯泡,手里的药袋也掉了,俨是这蒋楠认识江晓君的?担心地掉头,果真见着朱辰宇变了脸色,他慌忙打和场:“蒋老师,我忘了,你说药店的人怎么吩咐吃这些药的?”
蒋楠经由阿涛的喊声,惊醒过来。他立马换上素来吊儿郎当的姿态对朱辰宇说:“瞧。第一次听你说你有女朋友了。我是替你高兴,也太过惊讶了,被你吓得——哈哈。”
这阵笑声听起来有点不合时宜。朱辰宇怎不知他这位老实巴交的小叔向来最不善于撒谎了。微微一动嘴,他跟着溢出一丝笑:“小叔认识我女朋友?”
“哈哈。你胡说什么呢?她是你女朋友。”蒋楠使劲地拍两下侄子的肩头,笑声逐渐变得干哑顿然收住。瞒不住了,他只得推推镜片:“是认识。我和晓君是普通朋友。”
常理言,朱辰宇是相信蒋楠不会对自己谎言半句的。问题在于今天说起江晓君的蒋楠一手不停地扶眼镜,如此的张皇失措不似平常的他。朱辰宇眼珠子骨碌一转:“我怎么没听小叔提过?”
“前段日子才认识的啊。不超过两个月。”
“怎么认识的?”
“就那一晚买碟撞见,然后帮她装电脑游戏。”蒋楠越说越心虚,怎么听起来越像自己在主动勾搭江晓君。而如今江晓君是侄子的女朋友了,他可得谨慎点说话,以防让人误会。于是他急忙澄清:“就见过两三次面,不算熟识。”见侄子听了这话神色些有松缓,感情他这向来冷漠的侄子真是动了情?
为此,对于侄子如何与江晓君凑在了一起,蒋楠愈加好奇了。晓君上回不是称自己喜欢的是一个像神一样的男人吗?怎么会变成辰宇了?朱辰宇是像神一样的男人吗?眼角上下瞟瞟侄子,嗯道:侄子是一表人才,深受不少女人青睐,就是没半点所谓神的气质。
朱辰宇听小叔坦白无疑,转念:江晓君就是这样的女人,一个傻得知道别人有心机也不会去设防的女人。这点正是自己喜欢上她的原因。因此他该信任她多一点的。摸住她的手,她掌心的热度令他眉心揪紧,杂念全抛九霄云外了,便急着吩咐阿涛去下面叫车子。
阿涛一走。蒋楠弯下腰伸手摸到江晓君的手背,顿觉火热,也诧异道:“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被雨淋了至少四五个钟。”朱辰宇在衣橱里翻出两件厚实的棉大衣,包裹住她的身子。
“淋雨?她怎么会淋雨呢?”蒋楠着急地追问,边帮着将病人放到侄子的背上。
朱辰宇没答他,背上江晓君直接出门下楼梯。这是他和她两人之间的事情,小叔来问也不行。
出到外面,雨在这半夜终于不舍得再折磨人,停了。
离他们最近的医院是蒋楠所任职的大学的附属医院。大雨刚歇住,来急诊就诊的病人增多。大多是内科病人。
内科诊室排了一队长龙。恰遇一个需要抢救的煤气中毒病人,值班的内科医生忙不过来。为此从其它科室临时调派了一名医生过来帮忙,正是蒋楠的前女友石青青。
蒋楠一进急诊见到石青青,生愣了会儿。心想他平常来这挂点医院看病怎就从来没遇过青青,而今来遇上呢?且说,本是有打算今晚约青青和江晓君见面,可好,是让她们两人碰面了,却是在急诊!一时他心中直叹造化弄人。
朱辰宇搂抱江晓君在急诊厅候诊的椅子上坐着。分诊的护士给江晓君腋下夹了支体温计,称要量十分钟。阿涛去挂号。蒋楠与护士交流了几句,好说歹说取得对方的同意,便敲敲门溜进诊室寻石青青看能不能走后门。不然,以江晓君不算非常急的病况,得等到十几个病人后面才能看上病。
对于分手并不久的女友,蒋楠自然是十分了解的。石青青不高,一米五八,娇小玲珑的个子配上一张瓜子脸,素一位小美人。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披落白大褂,石青青作为一名内科医生秀外慧中的气质深得科室领导和病人的喜爱。她是同一届研究生班里最早被挽留在大学附属医院的女生。这样一位工作外貌俱佳的美女医生,没人追是不可能的。因此提及蒋楠如何获得石青青的芳心,真是说出来也无人相信。他们两人相识交往的经过,没有惊天动地的浪漫桥段,而是再寻常不过的经朋友介绍。
那是在去年,石青青确定了留在这家医院工作,只好与分隔两地的男友分手。朋友怕她因失恋自个伤心,帮她引见了一样独身的蒋楠。这对男女皆是经历过情感波折把情爱看得很淡了的人,拥有一致的观点:谈恋爱嘛,只要两人相处愉快,就OK,可以继续交往。结果一年来,彼此关心,倒是真的生了些感情。
在他们进一步加深感情,石青青已经准备带蒋楠去见家里人的时候,没想到前男友忽然来了通电话。那人告诉她只要她愿意重新考虑接受他,他会转业与她留在同一城市。与前男友的感情是从高中开始,校园的爱情纯洁足以让当事人留恋不已。石青青的犹豫纯属正常。蒋楠体贴她,不愿意她为难,主动提出分手,仅称愿意等她自己考虑清楚。熟不知蒋楠的这份体贴,才是真正使得石青青为难的地方。石青青深知,在如今开放奢靡的年代,像蒋楠如此纯粹的好男人,要再遇上一个是非常困难的。
这么左思右想,反正两个男人都没逼她马上做决定,也正好给三人更多考虑的时间。两个月了石青青仍没能给两人明确的答复。与蒋楠,分手后是没怎么见过面了,只有偶尔打打电话问候对方。但是她感觉得到,蒋楠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变。
诊室的门板嘭嘭嘭有人敲打。石青青刚看完一个病人,埋头写化验单一面厉声问:“谁?”
“一位病人的家属。”
石青青听出是蒋楠,签名完撕了化验单交给病人,立即对门外的人说:“进来吧。”
门开,看完病的病人走出去,蒋楠闪了进来。
“怎么了?你家人病了?”石青青望着他脸上似乎有丝疲倦,便是心生了道疼惜。俨然自己对于他也是放不下这段感情的。
“我一位朋友。”念及江晓君特殊的身份,蒋楠搓着两手口上加一句,“是我侄子的女朋友被雨淋病了。”
“人在哪里?”石青青取挂在墙上的听诊器。
“还在外面量体温。她人好像烧糊涂了。”蒋楠边解说病人的症状边往前领路。
走到病人坐落的地方,石青青初见到朱辰宇是愣了一下。因朱辰宇脖子上挂的观音。信佛之人怎可将信物随意外露,她皱了皱眉。蒋楠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侄子朱辰宇,我记得你没见过。” 她应道:“是没见过,只听你提过。”接着把听筒放进病人的衣襟里进行听诊。
“怎样?”朱辰宇见她听了老半天,急着问嗓音有些沙哑。
“怕是有些严重。”石青青收回听诊器,帮病人系好衣扣。取出病人腋下的体温计一看有三十九度多,她带了点责备的意味说教:“怎能让人淋雨淋成这样?”
“嗯。是我的错。”
朱辰宇果敢的承认,使得石青青扬扬眉。这人外表似是桀骜不驯的一个人,未料倒是挺疼女朋友的,就不知怎的让女朋友病成了这样。
“你们带她先去照个肺部的X光片,回来这我再给她开药。”石青青吩嘱,“把她姓名告诉我,我要给她开验单和写病历。”
“她叫做江晓君。”蒋楠抢着答,“照X光就可以了吗?用不用再做些什么检查?”
石青青欲插进白大褂口袋的手略一顿挫,上齿不觉地咬了咬下唇。蒋楠刚刚说这些话的语气隐约含了不寻常的急躁,是自己的多心吗。望回朱辰宇怀里的这年轻女人,纵使是在病中,微微挣扎的眼皮下那一双大眼睛倘若寻常该是多么的惊人。
“青青?”蒋楠见她许久不答话倍觉稀奇,推推眼镜轻唤一声。
这声石青青听出来了,是原来的蒋楠。自己真是多心,人家不是一开始就说明了吗,是侄子的女朋友。她心里边是松了口气,对向蒋楠露出了微笑:“你以为做多检查就好吗?仪器检查对人体都有辐射伤害的。”
“我是外行人,不懂嘛。”蒋楠怏怏地拨额前的长刘海,体贴道,“你去忙吧。我们回来再来麻烦你。”
“行。”石青青对着他笑,又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心里头很轻松地走了。
等朱辰宇他们带江晓君照完X光,取了片子回头找石青青。外头来了辆救护车,送一位急性中风的老年病患进急诊。石青青当然以抢救危急病人为先,喊了护士先安排一张病床给江晓君躺。无奈,朱辰宇他们只能耐心等待。一遍又一遍地摸病人的头和手,朱辰宇忽然急愁道:“她到了这里后怎么就一直发烧,不出汗的?”
阿涛紧张地咂巴嘴:“不出汗会怎样?”
蒋楠举右手搔搔后脑勺,瞅着病人没睁开过的眼两条眉毛也急成了倒八字:“这样吧,我去问青青,或是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医生。”紧接他跑到内科诊室,青青不在。抢救室门紧闭着,不让人进。他寻到了护士站,一瞧边上不就立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商量:“能不能让那医生帮忙看一下病人?”
“林医生是外科医生,你那是内科病人,病人病情又不是很急,你等等吧。”护士忙得晕头转向,边处理病历边答话。
蒋楠执意:“可病人只发烧不出汗,这又是怎么回事?”
护士这下抬起了头,问详细:“没有汗吗?”
“嗯。”蒋楠用力地再三点头。
护士问旁边的同事:“还有其他的内科医生吗?”同事耸耸肩:“没有。两个抢救,家属围了一堆。实习的进修的全涌进去帮忙了,谁敢走开啊。”又努努嘴:“你就让林医生帮忙看看嘛。”护士更小声地说:“林医生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后者望了林医生那边一眼,不敢提这个建议了,只说:“你去给病人量个生命体征,溜进抢救室找石医生请示,女医生还是比较好说话的。”护士遵从同事的意见去做。
蒋楠不知护士顾虑什么,难道让个医生看一下病人有什么不是。既然护士不肯,他心急如火直走到那医生面前,辨认对方白大褂上佩戴的工作牌写着“林晓生主治医师”便说:“林晓生医生吗?我是一位病人的家属,想——”他话说到半截,那医生转过了脸。蒋楠只见着一副黑色的粗边框眼镜遮住了那医生的半张脸,镜片很厚,使得医生的眼睛看起来也很怪。蒋楠噎了口唾沫,想终于明白为什么护士不肯叫了。换作自己,也绝不会让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医生给病人看病。把后面的话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蒋楠转身要去找青青。
然,他身后又传来了一句:“你说的是哪位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