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河有少年》悬梁一梦

3、第三章

　　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柳月风揉揉眼睛，身体还是很疲软，但是好在恢复了知觉。
　　褐色木材雕刻花纹镶嵌在床架上，白色的床帘垂着。看着眼前不熟悉的一切，勉强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他掐了一把自己，疼，还活着。

　　突然听到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心想还是小心观望为好。便赶紧躺下，闭上了眼睛。

　　可是过了许久，也没听见那人的动静。柳月风便安耐不住，睁开眼睛准备偷偷看一眼，却正好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是袁楚。

　　柳月风便不再继续装睡，准备起身。
　　袁楚见到柳月风醒了，很是惊喜，赶忙去扶他。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这睡了多久了？”柳月风坐起身问道。
　　“这是我家，两天前你突发胃疾，晕倒在考场，我便把你带了回来......终是醒了，我还担心你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劳烦袁兄了。”想到自己半死不活地在袁楚家躺了两天，柳月风觉得甚是过意不去。
　　“没事，不劳烦，只要柳兄身体恢复如常，便是最好的了。”
　　“三试！我是错过了第三场考试么......”柳月风突然注意到袁楚说自己睡了两天，这次科举考试总共三场，每天一场，那么第三场考试，岂不是被自己睡过去了？他突然不满大夫为什么要给他开这么重的药？让他睡了这么久。这样一来，就算前两场考试自己发挥的再好，总成绩也肯定上不了金榜了。

　　稍作休息，柳月风便谢过了袁楚，准备回家等这个估计不会有好结果的科举考试成绩。袁楚自然是依依不舍，甚至想让柳月风留下来伴读。可柳月风心中失落，坚持要回家去。

　　一个月后，结果和柳月风想的一样，金榜题名并没有自己，他落榜了。不过他想也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平时不注意照顾自己，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才落了这么个关键时刻坏事的胃疾。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金榜成绩出来后半个月，他收到了朔王爷的传唤。

　　朔王爷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又是怎么找到自己住的地方的？柳月风想了想，大人物可能总有过人之处吧，不然怎么能是大人物？
　　是不是自己的科举文章有幸被举荐给了朔王爷？那么又是谁这么大仁大义地帮助了自己？

　　朔王爷住的府苑也在盛安城里，看起来极为大气。再次回到盛安城，柳月风感觉恍如隔世。
　　“拜见朔王爷！”经过侍者的传唤，柳月风很容易地见到了朔王爷。
　　朔王爷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仪表堂堂，两片胡须整齐的分布在鼻子下方，高大的身形和庄严的表情让柳月风感觉到有一些压迫感。
　　“你叫柳月风？”
　　“是。”柳月风依旧没有抬起头看朔王爷。
　　“赐座。”
　　“谢王爷。”柳月风说罢，忐忑不安的坐下，到现在还没有人告诉他朔王爷为何传唤自己。

　　“你可知我在寻觅有才之士？”
　　“属下不知......”在朔王爷面前，柳月风不想显得自己太过料事如神。
　　“那我告诉你，我要你来做我府上的门客。”
　　“王爷......”柳月风砰的一下跪了下来。朔王爷这是要招揽他啊！
　　“谢王爷赏识，在下一定极尽全力辅佐王爷！”
　　“起来。”朔王爷的声音透着威严，“另外，别用辅佐这个词。”
　　柳月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辅佐一般是用来形容帝王的。自己一时激动，竟然口不择言。
　　“属下失言，望王爷饶恕。属下只愿有一日可以为朝廷做出贡献，为王爷扬名！”柳月风嘴上说着，心里也惊讶于自己的狗腿。他没想到自己可以被朔王爷看上，一直以来，柳月风听说过朔王爷不少事情，对其作风颇为敬佩，不仅志勇有谋，对待下属也极为宽和。
　　柳月风并没有询问朔王爷招揽自己的原因，他与朔王爷此前并不相识，且并在盛安城并不认识什么人，所以他推测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的文章被朔王爷有幸看到了，并且得到了赏识。

　　柳月风至此便顺利搬进了朔王爷府。每日里同府上的其他门客交流、读书、面见王爷，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有一日，朔王爷要前去参加万莫将军府上的宴会。出发前，柳月风受到了朔王爷的召唤。
　　“今日你与我同去。”朔王爷对柳月风说。
　　“谢王爷，可是此行出席万莫将军宴席的应当都为身份高贵之士，不知属下是否合适......”万莫将军是朝中功绩最显赫的战将，曾为平复边疆立下悍马功劳，虽然惊喜朔王爷愿意带自己去，但他内心中总有种卑怯怀疑自己卑微的身份是否合适。
　　“身份高贵之士都是靠着自己一点点打拼出来的，你以为那万莫......算了。”朔王爷欲言又止，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后我予你有重任，此行你跟着我，我会将所见之人介绍给你。切记他们的名字、身份。”
　　“是。”柳月风虽然不知道朔王爷所言的重任是什么，但他相信只要按着朔王爷的要求去做，朔王爷定然不会亏待他。况且，能够认识朝中重要人士，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万莫将军府的大门与朔爷王府一样气派，红瓦灰墙，大门高而宽阔，门口两个石雕的大狮子面貌看起来凶猛矫健，更增添了一份威严。刚进将军府大门，柳月风便随朔王爷便与遇到的各种人士寒暄。

　　人有三急，柳月风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异样，便和朔王爷申请去茅房。

　　茅房的位置比较隐秘，路上要穿过一片小花园。小花园里假山林立，花草繁茂，还有一片小池塘。

　　“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赶紧走。”柳月风路过一座假山，听到附近有人在说话，虽然声音很小，但隐隐约约还是可以听到内容。
　　“星河......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柳月风有些好奇，但他不想去撞破眼前的事，毕竟在万莫将军府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着便准备离开。
　　突然有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看到柳月风在旁边，狠狠瞪了他一眼。柳月风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什么人？在此处偷听！”那人问道。
　　柳月风冤枉，他根本没想听到谈话内容。他也不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刚才说话的人，因为自己根本没往假山后看。
　　那人没打算放过柳月风，恶狠狠地用手掐住了柳月风的脖子。
　　柳月风被眼前的男子吓到了，那男子虽然年龄看起来不大，但手劲却大的吓人。柳月风想反抗，可是他的力气根本比不过对方，只能被牢牢牵制。
　　“不管你听见了什么，胆敢说出去，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柳月风被掐的呼吸都有点困难，只好努力地点头答应。
　　见柳月风顺从，那人才缓缓松开了手。
　　“滚。”
　　柳月风一听，便要丧丧逃走。但走了几步，柳月风突然想起来刚才说话的女人叫对方‘星河’。他听过万星河的名字，万莫将军的儿子。想到这里，便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是万星河？”
　　“你还敢问！”
　　那男子有些恼怒，走上前去拽着柳月风，走出了花园。
　　“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嘴封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了他！”
　　柳月风欲哭无泪，他现在心里一万个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多嘴问那一句。现在自己这是要被关起来悄悄灭口么？朔王爷救命！

　　在一个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的屋子里被关了大半天，直到快晚上的时候，才有人推门而入。

　　“你叫什么名字？”是白天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个男子。那男子站的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墙角抱着腿蜷成一团的柳月风。
　　“柳......月风。”
　　“这么风尘的名字，来宫里献艺的？”
　　“不是，家父素来喜爱诗词书画......所以给起了这么一个风花雪月的名字。”
　　“我不是问你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我问的是你到底听到什么了？以后会不会说出去？你是什么人？”
　　“万公子，您的问题太多了，容我一一解释......”柳月风说着，吃力地站了起来。他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待了太久，因为一直在地上坐着，身体有些僵硬。
　　他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人对万公子这个称呼并没有抗拒，他心里更加肯定，这个人就是万星河。自己一个毫无缚鸡之力及的人落在这么有权势的人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第一，我只听到有人说会记得你，你让她闭嘴。第二，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是朔王爷手下的人，活动范围都在朔王爷府，您放心，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您就到朔王爷府上把我杀了。我只是一个小卒，量没有任何人会愿意保我。当然，这也是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你真的只听到这些？”对面的人用有些怀疑的眼光看着柳月风。
　　“真的。”柳月风的眼神坦荡。万星河觉得不像说假话。
　　“看在你是朔王爷的人的份上，我便放了你。如果你有一句假话，我随时要了你的性命。”
　　“万公子当然有这个能力要我性命，您且对我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另外，你是怎么认得我的？”
　　柳月风当然不敢说他是从方才花园中的对话里听到星河两个字，然后推测出来的。只怕这么一说，又更加激起了万星河对自己的戒心。万一对方又后悔不愿放自己走了，他估计以后就要在这破房子里呆一辈子了。
　　“在万莫将军府上，可以随意关人的应该只有您了吧。况且，万公子的名声响亮，认识您的人天下皆是，又岂止我一个。”
　　对方似乎对他的回答并没有不满。
　　“走，趁我没反悔之前。”万星河说道。

　　说罢，万星河便遣手下把柳月风押回朔王爷府，顺便也是验证柳月风是不是真的是朔王爷的人。经过这个简单的审问，他觉得眼前此人大概没什么威胁，况且就算柳月风说出去了，有没有人信还是另一回事。

　　回王爷府的路上，有万星河安排的兵卫护着，柳月风体会了一把犯人被押送刑场的感觉。虽然路上不断有人投来怪异的目光，但有人护着，柳月风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很快，到了朔王爷府。

　　“哎呀，真是对不住，请一定向万少爷带去我们的歉意，我一定跟王爷禀报，必须重罚！”王爷府的罗管家连连给万星河的兵卫鞠躬，一脸的歉意。
　　“万少爷交代了，此事不必汇报朔王爷。”
　　这回轮到罗管家疑惑了，柳月风看起来像是犯了事的样子，怎么反倒不让主人处置？
　　罗管家身份卑微，但也有自知之明，他想着上面的决定哪轮的到自己问东问西，便连连应了下来。

　　送走了兵卫，罗管家忙着教训柳月风：“王爷把你留在这里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别不识抬举，出门丢王爷脸面。记着，下回再犯事儿，我可不会再给你压下去了。”
　　说的好像是罗管家特意帮自己藏下了这事似的。柳月风虽然不吃罗管家的说辞，但罗管家毕竟是朔王爷身边的亲信，王爷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罗管家帮着打理，以后说不定自己还有什么需要罗管家帮忙的地方。想到这里，柳月风便依着罗管家的话说了下去。
　　“您教训的是！谢谢您的包涵。”
　　罗管家对柳月风的回答有些满意，他搓搓手指头，削瘦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柳月风看懂了，罗管家这是在跟他要贿赂，可是他没钱啊。
　　“罗管家，我初到王爷府，一个银子都还没攒下来。”柳月风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骗谁呢？”
　　“真的，不然我把自己抵给你吧！”
　　罗管家一听大惊，便一脚把柳月风踹开了。

　　回到房里，柳月风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在万将军府上的人，忐忑的心许久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幸好对方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不然自己现在恐怕是一具尸体了。不过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还会有姑娘要忘不了他？怕不是与他有仇吧，才要记恨人家一辈子。
　　突然，有人敲门。
　　“柳月风，朔王爷叫你过去。”那人并没有等柳月风开门，而是隔着门把话送到了。
　　朔王爷？柳月风拖着疲惫的身体挣脱着起身，是要问自己在将军府里突然消失的事么？也对，自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自己应该去和朔王爷解释一下的。
　　可是怎么解释呢？万星河你大爷的，又不能说出真相，还要给朔王爷合理的解释，左边右边都是能随时要了自己小命的人。柳月风只希望万星河这一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这样自己就不用面临现在的窘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