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纷飞雪舞

4、闹发

　　眼看着是入冬了，地上开始出现了跡雪，整个地方都是白茫茫的，额有几分孤寂的气息。
　　"小姐，入冬了，您还是小心些身子吧，知画给你泡杯茶暖暖身子。"知画小心的关上了窗户，搓了搓手。
　　顾青灯接过了茶杯，终于笑了笑。
　　"小姐，您冷吗？奴婢去拿件大衣过来？"
　　顾青灯淡笑"我身子那有这么弱，不用了。"
　　"虽然是这么说，小姐你身子骨终究比别人差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知画摇了摇头"不是说小姐你身体弱，只是比比旁人来说，你不宜过于劳累..."
　　"哎呀，瞧瞧奴婢这嘴。"知画有些懊恼。
　　她又好言相劝道"你身体一向惧冷，龙其是在冬天。而且过几天您也要出趟门不是吗？莫病坏了身子。"
　　"......"顾青灯拗不过她，于是叹气"好吧，确实不宜这个时候发病。"
　　见小姐被自己说动了，知画急忘走去拿了件月牙白的蜀锦披风，让顾青灯披着。
　　"小姐您想，其实老爷说的挺有道理的。您是金贵的千金小姐，养好身体了才容易找门好亲事啊。"
　　顾青灯沉默不语，半响巧妙的转移了话题"知画，去拿纸笔过来，我想画幅画。"
　　沉思片刻，顾青灯望向窗外的雪景，开始提笔。
　　画毕，知画湊前一看，拍手叫好"小姐画的真好。只是不知这画有啥含意不成？"'
　　画中女子站在了雪景中，眺望着远方的树林。
　　"那有什么含意。"顾青灯又是一笑。
　　"闲时一画罢了。"
　　府中的日子实在无聊，顾青灯又起了几分下棋的心思，于是想拉知画一起下。
　　主仆有别，知画那敢从，连连搖头。
　　顾青灯还是笑，好像是开玩笑的说"要是知画你不陪我玩的话，当真是没人陪我了。"只是眼中多了几分的寂寥。
　　知画一怔，片刻後，居然应下了。
　　主仆二人下的不亦乐乎，知画连输五局，好胜心也是来了。
　　两人便是边聊天边下的忘乎所以。
　　"知画，你觉得父亲他对我好吗？"
　　"好啊。"知画不假思索的认了"小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老爷他一直对小姐期望很大，更别提总是给小姐您安排了各种各样的课程。这些开支可大了，别人都羡慕不来呢。"
　　顾青灯轻轻叹息，不再说话了。
　　两人深陷棋局，却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扰了。
　　顾青灯眉头一皺"怎么回事？"
　　知画出去打听了消息，没多久就回来了"小姐，似乎是夫人那边出事了..."
　　"母亲她出什么事了？？？"顾青灯脸色一变，担忧道。
　　知画好像难以啟齿"是...是下人那边在说，老爷不知从那带了个女子回来，好像打算要纳妾，夫人就闹起来了。"
　　顾青灯皺眉，沉思半响"知画，随我去大厅。"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要是男人想纳妾，女子要是阻止就会被扣上善妒的罪名。
　　母亲从不会这么不理智，更不会闹得人尽皆知，除非这事另有内情。
　　"顾易满，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宁冷冷的看向对面那对狗男女，眼里怒火冲天。
　　顾易满有些狼狈，摆起丈夫的架子"你冷静一点，这样有失正室的威严，成何体统？"
　　"体统？"王宁冷笑道"你在外面养了个青楼来的女人，还养了个孩子，你还有资格跟我谈体统？"
　　顾易满这次回来，竟是把女人和孩子都带了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养了多少年了。
　　顾青灯一怔，在旁边观看了个全程，没想到这事会发展成这样。
　　她一时不由得内心复杂。
　　外头总传顾易满人品端正，尊敬妻子，王宁善妒，所以只在家中纳了两妾。
　　可又有谁会想到，王宁家族势力有多大。当初要不是王宁，就顾易满这区区一个榜眼，绝不会坐到太尉这个位置。
　　这几年顾易满越发得势了，王宁那头前些日子老爷子相继去世，眼看着已大不如以前，顾易满竟起了要把外头养的女人带回来的心思。
　　这顾府，怕是要变天了。
　　顾易满心里也是有些心虚，但为了面子还是道"当初是我醉酒了，可我也没料到事情会想成这样。这些年她们日子过的也很苦，府里也不差多养两个人。"
　　"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可这些年为了你，也着实委屈她们了。莺儿她一直不求名分，她是个一心为我着想的女子，总不能让她白白付出了。"
　　那个叫莺儿的女人确实额有几分姿色，当年是青楼里的头牌艺妓，这些年被顾易满在外头好吃好住的养着，越发的娇柔妩媚，一举一动让不少男人心生怜惜。
　　王宁这些年操持着家事，早已人老珠黄，那能与她相比。
　　莺儿还生了个女儿，从小被娇惯着的，知道这次回来是要认祖归宗的，不由得有些目中无人。
　　莺儿轻皺柳眉，脸上有几分自责与忧伤"都是莺儿的错，夫人您怪莺儿便是。莺儿也不是想求什么，只是想和夫人您一起伺候老爷。若是您实在生气，莺儿只当个通房也是足够的，只求夫人别赶走莺儿。"
　　她为顾易满生了个女儿，也算是为其繁衍了後代，王宁绝对不可能把她赶走。她把自己姿态放的很低，而她这话里话外都是指责王宁不顾全大局。
　　王宁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气得心头发痛。
　　顾景州和顾浩南也是府里头的少爷，看到这场景心里也是着急。
　　但他们也不能为自己的娘说什么，对于这个外头来的女人和妹妹，心里也是既不满又厌恶。
　　顾青灯努力思考如果把事情最小化。眼下赶走这两母女是不可能了，可要是就把这个女人抬做姨娘，母亲将来不知要被如何对付。而且，也太便宜这个女人了。
　　"爹，这莺儿这么多年在您身边的确是有情分。但她毕竟曾经是个青楼女子，难免被人诟病。但念在她生了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爹你有意纳进府，就纳个良妾如何？"顾青灯率先打破了僵局。
　　本来以莺儿的身份，给个贱妾都是便宜她了。但顾易满看上去实在喜欢的很，事情也不好做的太绝。
　　顾易满皺眉，似乎是在沉思。
　　顾浩南也在旁边劝了起来"爹你想清楚了，就算这莺儿生了孩子，但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以高身份纳进府来，传出去落个宠妾滅妻的名声，也不太好。"
　　顾景州点头，沉声道"爹，请三思。"
　　知道这事确实不太好办，顾易满于是同意了。王宁似乎是也累了，竟也没有异议。
　　顾易满满脸愧疚"莺儿，这些年委屈你了。如今你进府里来，日子也好过些。"
　　心里不甘又忿恨，莺儿咬了咬牙，挤出了一个微笑"莺儿不苦，莺儿在老爷身边就知足了。"
　　这次来是为了个偏室身份，再不挤要个贵妾也好，没想到却只落了个次等的良妾。
　　罢了，良妾也好，以她的聪明才智，爬上去也只是早晚的事。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王宁多看他们一眼头疼一分，索性眼不见为净离开了。其他人也不好再留在这，一个个告辞离开。
　　顾青灯回到自己房间，叹了口气。
　　房里只有自己留在这伺候小姐，知画不忿的小声道"老爷这事做的也芯不地道了，只是苦了夫人..."
　　"这莺儿一看着就是个不安分的。这良妾身份，还是便宜她了。"顾青灯淡淡的道。
　　"谁说不是呢？"知画也叹了口气，也为夫人打抱不平。
　　红裳在外头守着，没过一会似乎有重要事情通报，走了进来。
　　"大小姐，莺姨娘的女儿被接了进来，现在被放进了偏院。"
　　红裳对于这个猛然冒出的二小姐似乎也诸多不满，她性子比较细腻，已经预想到这个二小姐将来会为小姐带来多大的麻烦。
　　顾青灯倒是很自然的笑了"哦？二妹妹那边情况如何？"
　　红裳声音小了不少"听那些下人说，二小姐那边正在大吵大闹，似乎不满意偏院的安排，对下人更是颐气指使。"
　　顾青灯拿着茶杯，又啜了一口，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末了，顾青灯吩咐道"红裳，你去把我的白玉荷花瓷瓶送给二妹妹。若是她直接打碎了最好。要是她想收下，你就假装被谁拌倒了便是。"
　　"是。"红裳一向心思灵敏，马上就知道了小姐的用意。
　　见红裳走远了，一直不解的知画忍不住问了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青灯微微一笑"你且等着便是。"
　　红裳送了瓷瓶过去後，据说瓷瓶被摔了个粉碎。
　　二小姐顾惜婉也没个表示，言语里全是红裳自己手拿不稳的错。
　　红裳也没有和她反驳，收拾好了瓷瓶就走开了。
　　不久後，顾惜婉的蛮橫任性，骄傲自大的名声就传开了。
　　下人之间纷纷感叹果然是艺妓的女儿，终究学不了闺阁小姐的风范，上不了台面。
　　而顾青灯，自然成了人们口中宽宏大量，温和知礼的顾府嫡小姐。
　　事情传开後，莺姨娘脸更是黑的不轻，有种恨秩不成钢的感觉。
　　"惜儿，你可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顾婉惜更觉得委屈"娘，我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摔破那顾青灯送我的东西呀！"
　　说着说着，又是生气又是憋屈。
　　"分明是她故意摔破了那个瓷瓶，想要陷害我！"
　　莺姨娘又是一阵心烦"若是你处事谨慎些，不随意打骂那些丫鬟，那些人怎会捉到你的把抦？"
　　"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这次过来注意点，小心行事。你怎么还是如此大意？"
　　顾婉惜噤声了，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心里着实是不忿。
　　"那娘，现在该怎么办？那贱人现在是对付你我了，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气。"
　　"我又何尝吞的下这口气？"莺姨娘用心良苦的劝道"但以我们现在这处景，惜儿，你现在只能尽量和顾青灯交好，去道个歉，忍下这口气。"
　　"那贱人就这么放过她了不成？"顾婉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
　　"当然不是。"末了莺姨娘又柔柔一笑"惜儿，你将来可是要入宫的人，何必与一个远不如你的人计较？要记住，来日方长。"
　　顾婉惜一脸娇羞，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俯视天下人的未来。
　　莺姨娘眼里尽是狠毒，全然没有之前娇柔的模样。
　　她忍气吞声了十几馀年，绝不甘心做到良妾就为止。
　　何况，她还有个惜儿。她要她的惜儿当上真正的嫡女。总有一天，把这些人都踩在脚底下！
　　那事发生後，王宁竟是躲在房门里闭门不出。
　　顾青灯决定去和王宁说几句话，安慰安慰自己母亲，也好让她振作起来。
　　"母亲，你整天待在房里，迟早会闷出病来。"
　　王宁叹了口气，满眼都是苦楚"我又怎么不知道？只是我一想起那莺儿，她以後会怎么对付我，我就心里苦。"
　　"顾易满很是宠爱这个莺儿。要是有什么事，也是站在那个莺儿那边。以後恐怕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顾青灯不赞同的搖头"母亲，再怎么说，您终究是正妻，是嫡母，那顾婉惜都得唤您一声母亲。你有子女傍身，更有两个少爷，你的地位如何能堪动？她不过一个良妾，更是艺妓出身，如何跟你比？"
　　"是我被怒气冲昏了头，没想到这些。"王宁有些动容
　　顾青灯又劝道"母亲，外面那两人现在多想看你的笑话，你还不知道吗？你关在房里这么久，她们不知道还多高兴呢。"
　　“你现在应该说这些日子只是身体不适，好好安置那两母女，表现出正室的大度和温和。不管怎样，她们总是要向你请安的。你越是以礼相待，越是显出她们的娇横无礼。"
　　王宁终于被打动了，她颤抖的抱住了顾青灯，拍了她的肩"好孩子，好孩子...."
　　顾青灯也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是一片对未来的迷茫。
　　王宁尚且和顾易满好了这么多年，那怕当初顾易满只是个榜眼，却尽心尽力为了他的官途这些年，却还只落得这个下场。
　　难道女子生来就是卑贱的吗？
　　女子的一生，终究是个只有利益可图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