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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拾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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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这天,衡桃山君义白可算倒了血霉,一连十几道刑雷直直劈入衡桃庙内,连院中老树的叶子也未挨着,便全数施在了他的真身之上。
见他挨了这十数下,倒也不曾哀叫,一旁监刑的神使颇为意外,这义白山君以往受罚时,不是求饶就是躲闪的,正殿里的罗汉金身都不知因此被误劈多少次了,怎的今日如此安分领罚?
意外归意外,神使还是照章办差,捏着嗓子读完神诏,这才扶起义白,语重心长道:“山君啊,这人间的闲事,往后可莫要再管啦。”
义白低声应是,他倒是真不想管,可那凡间女子在庙中跪了三天三夜,只求他显灵救她幼子,头都磕出血来了,又哭得情真意切,义白常在山下镇中晃荡,镇上人没有不识他的,若此次见死不救,哪里还有颜面再下山蹭吃蹭喝啊。于是思虑再三
,终究还是顶着雷劈之灾救了凡人孩童,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真是最后一次了,我往后绝不插手凡间事啦。”
正因这点不上台面的癖好,义白在神界的名头颇响亮,提起衡桃山君,人人皆知说的是寰业帝君的那个败家侄子。
所谓山君,乃是镇守一方仙山的尊神,不遇上山崩水竭,邪祟作乱,等闲不得显露本相真身,更别提自降身份去抢地仙的活干。
所以怨不得神界对义白的评价走低,他爱管凡间之事实属自甘堕落,不可理喻且有违章程。
神界重章程,违章需罚,需重罚,加上寰业帝君对这个侄子并不待见,所以重罚罚得实在些,自然也是无碍的,神使心如明镜,照例劝诫一番,便驾云归去了。
未及神使去远,义白便咬牙跳脚骂起外方:“外方这个老骗子!谁说不躲就不痛的!痛死本君啦!”
外方是去衡桃山不远处外方山的山君,由于熊耳、九皋二山皆未有主,所以辖治三山的他,比之义白,堪称是正儿八经的大神。
外方在还没有外方山时便成了神,做神经验丰富到了无聊的地步,故而碰着后辈小神,不免逗上一逗,无他,图个乐子而已。
义白情知被骗,自是气得不得了,整座衡桃山都跟着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所幸他的山头小,天气变异的十分有限,不然神使惊而折返,又是一顿好罚。
气了半晌,仍是气不过,义白干脆召来乌旌,箭一般飞向了外方山。一路上忆着秘法要诀,他下定决心要揍上外方一顿,神君打架,天规总是管不着的。
这架最终也和往常一样没打成,外方早有准备,祭出了珍藏多年的虚卢酒并许多人间吃食,义白这厢杀气腾腾,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他却盯着小神气鼓鼓的脸蛋,笑得很有底气:“虚卢酒啊,一滴我都没尝,给你留着呢,打了我可就喝不着了。”
义白听了,面上杀气不减,身后的乌旌却由玄色逐渐转向无色透明,显见是有所动摇。
环臂坐下,他自顾自解释:“别以为喝了我就不打你,我今日不打,明日也是要打的。”
“那便择日再打吧。”外方随着义白坐下,微笑道。
义白记性其实不好,择日再打基本等于不打,外方心里清楚,所以很放心地和他推杯换盏起来。
酒菜落肚,义白不好再板着脸,神色松动许多,外方察言观色,知他气消了,于是提议要赌酒,义白欣然答允,往日赌酒,虽说互有胜负,到底是他输的多些
,这次定要赢了外方这老狐狸,才好解气!
二人的赌法简单,只需一人捻片叶子化成小人模样,再以灵力操纵互搏,先解体的自罚一杯即可。
义白常与神族平辈玩这个,故而此时信心满满,起手便指挥小人咬掉了外方小人的一条胳膊,外方见状笑笑,从容饮下一杯,而后默捏手势,引着手下小人后退几步,做避让状,义白见状,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指,让小人追了上去。
不防外方此时突然几道手令,引得手下小人猛然侧身,而后在义白小人闯过的瞬间伸出左腿,成功地下了个绊子,义白那小人随即摔趴在地,久久挣扎,无力起身。
赌酒用的小人本是落叶所化,自然薄片似的贴于地面,一时间不好运法提起。义白鬓角微微见汗,可手下小人就是不听使唤,无论如何站不起来。
外方此时悠然地指挥手下小人,跨坐在义白小人的身上,利落地撕下了那小人的半边脑袋,而后单手举杯递向义白:“喝吧小神。”
义白还存着反击的心思,故而乖乖饮了这杯道:“你先让我起来。”
外方摇摇头,神情愉悦:“那可不成,没了头还有身子呢。”言毕又折了义白小人的右臂下来,他狡黠地瞥瞥酒杯,示意义白再斟一杯。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义白复饮一杯,心中隐有不妙预感。
果不其然,外方转着圈地撕扯义白的小人,然撕的极有技巧,硬是不让灵光散去,赌局只得持续。就这样一撕一杯的,两坛虚卢酒不多时便见了底。
许是良心发现,外方终于丢开了义白那只剩铜钱大小的可怜小人,开始与他谈正事:“你前些日子让我找的地方,有眉目了。”
“嗯?”义白放下酒坛子抬眼看向他“有眉目了?”
外方点点头:“只是此地不似寻常领域,要进去还得费心准备一番。”
义白也点点头:“准备一番。”
外方压低声音,凑近义白耳边:“可能要到魔界走一趟。”
义白双手捧脸,毫无预兆地轻轻笑起来:“走…走一趟,嘿嘿嘿。”
外方这才觉出不对味,仔细一瞧,只见眼前小神脸颊酡红,双目迷离,端端一副醉相。
无奈跟着他笑了笑,外方拿话逗他:“外方是六界第一美男。”
“外方是六界第一…第一美男”
得了这句夸,外方低头抿口酒,笑意更深,良久抬头继续逗他:“寰业来了。”
义白此时不复读了,瞪圆一双醉眼四下环顾:“叔父……哪呢?”
小计得逞,外方觉着很有趣。托了脸凑近小神,看着他双眼道:“他又走了。”
义白朦胧中听了这话,似乎放心极了,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走了便好,走了便好……”呆坐片刻缓了缓,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站起拱手一礼:“他走了,我也告辞吧,今晚真是…嗝…叨扰了……”
他要走,外方不拦他,从容又饮了一杯向他摆摆手:“驾云记得慢些,澄琛近日不在澄川水府,你仔细掉河里没人救。”
踉跄踩云出了外方山,义白驾云比来时还要快上许多。不多时,依稀可以瞧见自家山门了,义白隐隐放下心来,醉意也愈发重,云飘至庙门,他终于一合眼,从云头翻落了下来。事出突然,一时没能隐去真身,幸而落地时也不甚疼痛,还有些许的软。
软?!怎会软的?义白一时酒醒了七八分。起身一看,自己竟是坐在了一只黑犬身上。唉,麻烦了,砸中条凡间狗。
义白盘腿坐在狗旁边,惆极怅极。酒后驾云,误砸凡狗,这要是被发现了,没有七八道刑雷,根本不够罚的。
愁云惨淡之际,地上的黑狗微弱呜咽了一声。
“竟然还能出声?”义白惊异不已,他弯腰一探,这黑狗有气息不假,但浑身也被自己坐碎的差不多了,放着不管,必定活不到天亮,怎么办呢,义白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给那狗渡了波真气,而后打横抱起,大摇大摆进了庙门。管他什么刑雷刑火,明日再说!
【六界快报:魔族内乱,魔君漴舟遇刺,轻伤出逃,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