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沈师师

11、执手

　　你知道么，有些事情是来不及后悔的。”沈醉站在吴万里身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再也不似当日嚣张跋扈的样子。
　　吴万里听到沈醉的声音，缓缓地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你去找祝鸳，告诉他今晚亥时春熙路，有人要害孟津大人。”沈醉冲吴万里挑了挑眉。
　　“谁，谁要害孟大人…”吴万里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他实在搞不懂沈醉和祝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有着那样的关系么，怎么要通过自己传话。
　　“我。”沈醉勾了勾嘴唇，露出一抹坏笑。
　　吴万里的脸色又由红变白，他颤抖着嘴唇，“那，那为什么要告诉祝大人。”
　　沈醉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觉得十分好笑，唇边的酒窝又露了出来，“因为我要把他也拉下水啊，当然了，这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肯定会有多远躲多远。这些天，他不就一直在躲着他么。
　　“…”吴万里的表情十分纠结，拉祝大人下水，亏得沈醉也敢有这样的心思，难道就不怕祝鸳直接把他抓到九幽司里去么。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两个人毕竟有情分在，这些也不是他应该担心的，自己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骗过祝鸳吧。于是他复杂地看了沈醉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这天晚上，礼部尚书孟津大人刚从天香阁出来，正被人用步辇抬着往府里走。由于刚刚见了最心爱的的兰芝姑娘，他心里十分欢喜，嘴里不停地哼着小曲儿，还时不时捋捋自己的两根须发。
　　然后，他就在步辇上睡着了，还梦到把兰芝娶回家当了侍妾，正要入洞房的时候，天上忽然落下来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打断了他的春宵美梦。“谁啊，这么讨厌，坏了本大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狠狠地敲晕了过去。
　　那敲晕他的黑衣人扛起他就往一条漆黑的巷子里走，而他的侍卫，都被其余几个黑衣人缠住了，根本无暇分身来救他。
　　“累死老子了。”那黑衣人把孟津扔在地上，喘着粗气，揭开自己的面纱，露出的正是沈大统领的脸。
　　“沈大人若是累了，可以随我回九幽司喝碗茶。”祝鸳突然出现在了沈醉面前，用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沈醉回过头，冲着祝鸳挑了挑眉，“祝大人怎么来了。”
　　祝鸳脸色很难看，“不是沈大人叫我来的么。”
　　“你……，吴万里竟然……”沈醉声音颤抖着，觉得自己的心脏气得生疼。他一番苦心谋划，就这样被吴万里出卖了。
　　他心虚的看了一眼祝鸳，“那，那你都知道了，怎么还过来。”
　　祝鸳没理他，蹲下身探了探孟津的脉息，确认人还没事之后，起身就握住了沈醉的手腕。
　　“你在找死么。”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藏了巨大的怒气。
　　沈醉一怔，“他，他是你的相好么。”
　　祝鸳的眼神更凌厉了，像是要把沈醉吃了，“蠢货。”
　　“大人，大人……”不远处逐渐传来阵阵呼喊声。
　　那些侍卫竟这么快就追来了，沈醉叹了口气，弯下腰就要把孟津再次扛起来。
　　“让开。”突然，祝鸳拉开沈醉，把孟津放到肩上就往里边走。
　　沈醉愣在了原地，不明白这位祝大人的行为为何总是这么反复无常。
　　祝鸳回头看了一眼沈醉，“你走不走。”
　　巷子里没有灯，越往里走就越是漆黑一片，沈醉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脚步声辨别祝鸳的方向，很快，他就半路把人跟丢了。
　　那些侍卫就在附近，沈醉不敢喊出声，只能摸索着向前走，伸出手到处戳一戳，看看祝鸳是不是在哪里等着自己。
　　他往前走了好久，又一次伸出手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也同时伸出来，与他紧紧相握。
　　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他感受着祝鸳指间传来的冰冷温度，这种感觉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他想起从前在南楚，太子公子染也曾这样，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毫不犹豫地向他伸出自己的小手，“阿染。”
　　“你，你说什么。”祝鸳在黑暗中的眸子一亮，握着沈醉的手也抖了一下。
　　沈醉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没，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他怎么会是阿染呢，阿染那么善良，而他却是个杀人如麻的活阎罗。阿染的手也没有这么冰冷，阿染的眼角，也没有那颗红痣……
　　祝鸳的手没有松开，在黑暗里，他直直地盯着沈醉，想要努力看清他的脸，然而，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片刻后，他低声说道，“走吧。”
　　沈醉任由祝鸳拉着自己，走在这条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路上，他的手那么冷，却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他不禁痴心妄想了一下，如果可以，能有个人，像这样一直陪着自己走在黑暗里，该有多好……
　　两个人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那里，是一个同样一片漆黑的小树林。
　　祝鸳把孟津放到一棵树下，揉了揉自己早已酸痛的左肩，他方才一个手拉着沈醉，另一个手还要扛着这个胖大人，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
　　这时，罪魁祸首沈醉走过来，谄媚的替他捏起了肩膀，“多谢祝大人，祝大人真是力大无穷，祝大人身体真好。”
　　祝鸳把他的手拂开，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沈醉，沈醉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了，便往后退了几步，结果祝鸳仍不肯放过他，最后直接把沈醉逼得贴到了一棵树上。
　　“你，你干什么。”沈醉做了亏心事，说话的声音也不如平时大了。
　　祝鸳冷冷地盯着他，“你应该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沈醉咬了咬嘴唇，“我，我找他有事。”
　　“行，那你们好好聊吧。”祝鸳把眼睛从沈醉脸上移开，转身就要走。
　　沈醉连忙扯住他的袖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如果我刚刚没过来，你怎么办？”祝鸳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沈醉，眼睛里却多了一些不可捉摸的情绪。
　　沈醉愣了一下，“我不是让吴万里骗你过来了么。”
　　祝鸳转过身，两只手抓住了祝鸳的胳膊，眼睛里一片阴霾，声音也是十分低沉，“你就那么信任他？而且你又怎么确定，我来了之后，是帮你而不是抓你呢。”
　　“我……”沈醉无法回答了，对啊，他当时又是怎么确定的，祝鸳一定会帮自己呢。他救王后娘娘心切，竟然这样草率的就把输赢压到了一个祝鸳身上，压到了他与他那虚假的情分上。想到这里，他忽然对自己十分的失望，沈醉啊沈醉，你真是病的不轻了……
　　看着沈醉逐渐苍白的脸，祝鸳有些慌了，“你，你怎么了。”
　　“没事啊，怎么，祝大人开始担心我了？”沈醉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以前的轻浮样子。
　　祝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是面上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你不是找他有事么。”他指了指地上的孟津。
　　“啊。”沈醉这才反应过来，孟津还在树下躺着。
　　“我会在那边等你。”祝鸳转身便往不远处走去，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那里恰好背对着孟津，恰好，沈醉可以远远地看到他。
　　沈醉忘了一眼那树下挺拔的身影，低头戴上了面纱。他蹲下身，拼命地摇晃着孟津的头，终于，在一柱香时辰后，孟津睁开了圆溜溜的小眼睛，接着，沈醉就把一把刀抵在了他脖颈上。
　　“我们发现你有通敌的嫌疑，说，你那日往城外送的信，是哪来的？”沈醉捏着嗓子，努力发出太监的声音。
　　孟津是文官，手不能拿肩不能抗，虽然长了一身肉但一点力气都没有，胆子更是小的很。他见自己被一把刀抵住要害，连反抗都没反抗，直接就哭出了声。
　　沈醉装作长者的样子摸了摸孟津的头，“从实招来，饶你不死。”
　　孟津啜泣着，开始用袖子擦起了眼泪，“是我，我师傅让我去的，他说一定要我亲自去送。”
　　“你师傅是谁。”沈醉问。
　　孟津抽了抽鼻子，“韦大人，韦大人就是我师傅。”
　　沈醉紧紧握着手里的刀，一双桃花眼微微地眯起，目光逐渐显露出凶意来，韦重元，相国韦重元。
　　良久，沈醉把刀收了起来，对孟津说道，“今夜之事，如果你向外透露半个字，那你全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当然，还有，天香阁的兰芝姑娘。”
　　孟津一听，肥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厉害，连自己跟兰芝的事都知道。
　　看着他害怕的样子，沈醉皱了皱眉，觉得十分好笑，他清了清嗓子，继续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丢下一句话之后，沈醉就直接走人了，而那孟津大人则抱着胖胖的自己，继续大哭起来。他边哭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那兰芝的名字。
　　这位孟大人，倒是个情种，可他沈醉不是。不过，为了某些目的，他必须装成情种。
　　于是沈大人在祝鸳看到自己之前，又挂上了一脸勾人的笑容。
　　祝鸳看着他走近了，“聊完了么。”
　　沈醉作势往他身上一靠，“跟他是聊完了。接下来，还想跟祝大人秉烛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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