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清醒一点》见风xiaokeai

9、醉酒

　　天已然蒙蒙亮了，微露的朝阳自重重叠叠的云层中探出头来，为那朱墙绿瓦，披上一层霞光。
　　而宫中，早已忙碌了起来，御膳房里一碟碟最热腾腾的糕点，新鲜出炉。生怕错过了食用的最好时机，一旁的小太监，领了食盒就往东宫赶。

　　应喜瞧着床榻上的人已经有了动静，出声询问道:“二爷，可要起身”
　　里头又传来些细碎的声响，半晌，一个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起了。”
　　一时间，一波面容姣好的宫女应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衣物，铜盆等物品。应喜上前一步，轻柔地撩开了帐幔。

　　方偕眯起眼睛，适应了下外头的光线。看到应喜的脸，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带了几分微薄的笑意。
　　“我认得你。”
　　“哎呦，二爷竟还记得奴才，这真是奴才天大的福气了。”应喜笑容满满地回道。
　　“你不是应该在陛下身旁伺候的吗？”看到他呆在这儿，方偕有些疑惑。
　　“陛下怕您用人不习惯，难免拘谨，特意把我调到二爷您身边的。”
　　“他真是有心了。”方偕收回目光，在应喜的服侍下起了身。

　　卫临要上早朝，这早膳只能方偕一人用了。方偕看着桌面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珍馐，微微皱起眉来。
　　“我只一人而已，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太过铺张浪费了。”
　　一旁的应喜赔笑道:“二爷说的是，但您这么久才回次宫，自然是要尝尝这新花样的。若是合您口味，下头人也高兴，陛下自然也能放心了。”
　　“他一天政务繁忙，还要花如此多心思在我身上，也太过劳心费神了。”方偕微微叹了口气。

　　应喜旁敲侧击道:“您与陛下相处多年，自是知晓他性子的。一旦上了心，定会全心全意，不留余地的，您呐就别见怪了。”
　　“太妃也曾说过，他定是个痴情至极的人。如今想来，倒真是这样。我是越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了，堂堂一个皇帝，情愿为自己心爱的人守身如玉，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他固执，还是痴狂。”方偕微垂下眼，苦涩中又带着几分疑惑，神色略微有些呆滞，但转眼间，还是拿起了筷子。

　　尽管这样，今日早膳还是给足了面子，虽然品种繁多，但还是每样都动了些。

　　卫临一下早朝，便往东宫奔去。心里又是期望又是喜悦，他简直就像初获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想到那人，昔日里冰封的唇，就要止不住地往上咧。

　　方偕正在堂前的石桌上下棋，他着一席白衣，神色恬静，眉眼又跟一幅画似的，点缀着那白皙的肤色。这几日将郁结在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他的精神头好了不少。嘴唇鲜红，面上也带上血色，让人越发移不开目光。
　　卫临几乎看痴了，他多少次希望方偕能与自己只有咫尺的距离，又有多少是清醒的明白，那只是痴心妄想。若是前两天心下还是漂浮不定，如今，终于有了把人紧紧攥在手里的踏实感。
　　眼眶一阵阵的发热，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生怕自己轻轻一动，就会把眼前让人惊走。

　　“阿临，你来啦。”方偕发现了身侧的人，转头看向他，脸上一片盈盈的笑意。
　　“仲怀一人下棋，实在是有些无趣，让我来同你博弈一把吧。”卫临坐在了对面的石椅上。
　　“好，正有此意，这两年我也略有长进，如今有些技痒，不知这一盘棋，我们俩孰胜孰负。”方偕颇有几分跃跃欲试。

　　方偕执白子，卫临执黑子。刚开始，方偕还游刃有余，可是到了后来，放棋子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终于停了一下，微微皱起眉来。
　　他将那晶莹剔透的珠子握于指尖，两相对比之下，竟不知哪个更莹润一些。半晌，他松开那紧锁的眉头。

　　“我输了，阿临这棋术还是一如往昔的好，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你这两年四处奔波，生疏了些也是应该的，莫要妄自菲薄。”卫临缓缓将那棋子时回到白玉棋笥里。

　　“仲怀，这两年，我自己按照古法，酿了美酒。想着有一天，若是你能回京，定要与你畅饮，如今这心愿恐怕是能够实现了，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卫临打量着他的神色，说出了这段话。
　　“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已好久没有同阿临饮过酒了”方偕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好。”卫临吩咐应喜将那坛美酒拿了出来。

　　将那泥封敲开，一会儿浓郁的酒香猛地窜了出来，在鼻尖缭绕不散，醇香又浓烈。卫临取了两个酒盅，将其倒满了。
　　方偕接过，一饮而尽，那酒很烈，像一团熊熊的火，从舌尖一直滚到肺腑，就这样燃烧开来，凌冽的辛辣中又带着几分绵长的回味。
　　他的酒量并不好，今天却不知怎么的，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似乎是在发泄什么一样。一阵阵眩晕在脑海中酝酿，方偕发现自己醉了。

　　泪水早已经布满了那张俊秀的脸，“阿临，我是个没有根的人。我曾经以为京都是我心之所往，魂之所归，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太妃已逝，这大千尘世中，我已被斩断了最后一份牵挂。我原以为自己什么都拥有，将手收紧，只握住一片虚空。”
　　“我是孤家寡人，什么都不曾拥有，上天将赐予我的一切全部剥夺，连最后一分温情都不曾给我剩下，我已无处可去，无路可逃。”脑中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就在这一瞬断裂了，铺天盖地的情绪已经将方偕吞没，他终于痛哭出声。
　　无数的言语止于喉头，最终皆化为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哽咽，他犹如走投无路的困兽，发出了嘶哑的吼叫。

　　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渐渐变得微弱，方偕昏睡了过去，他伏在石桌上，呼吸逐渐平稳。
　　卫临悄悄走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张脸庞，指尖一片滑腻，终于克制不住，珍重地烙下一个吻来。
　　“仲怀，你还有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未来，你的牵挂。我会把你漂泊不定的根种在心里，让你拥有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