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煤老板穿成替身了》陈策渠

61、新世界02

　　夏溢迷茫又困惑地看着身边的陈天然，两个人趴在灌木丛后面，他用手摸了摸陈天然就压在自己身边的枪管。

　　道具枪，做的还挺逼真的，是叶仓从剧组顺出来的。

　　叶仓已经开着白飞翔的车走了，后面带着没甩掉的记者，然后就是警笛的声音，呼呼地打小马路上一辆接一辆地过去。

　　陈天然拉着夏溢爬起来，溜到不远处，钻进了叶仓那辆毫不起眼的车。移位倒车，陈天然把车里的墨镜给自己带上，然后加速，往相反的方向开走。

　　“跑不掉的。”夏溢的眼光从始至终都没离开陈天然：“医院周围那么多监控呢。”

　　“谁说要跑了？”陈天然一脚油门扬起了一路尘烟：“把你送回去，老子也自首去！”

　　夏溢：“警察会找来的。”

　　“找找过来呗，你没事烧烧自个儿家的房，管的着么！”陈天然不以为然：“告他们非法监禁！”

　　窗外的风呼呼地打在了夏溢的脸上，他们穿梭在城市的小巷间，从繁华到寂寥，街景于四方倏忽而过，白日悬空，天地倒退。

　　你到底是谁？

　　心里是想这么问的，风沙吹进了眼睛里，陈天然一个急转弯，让夏溢一头撞在了车玻璃上。

　　夏溢：“太平洋的岛上有什么？”

　　“轮船、游艇、天然海滩，金色的，沙子还有点硬。”

　　有辆警车迎面而过，夏溢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陈天然的手臂。

　　陈天然把他推回去，顺手把夏溢的安全带扣上：“还有个实验室，老王弄的。”

　　红□□闪烁着开远，后视镜里能看见扬起的尘烟。

　　“神经科学实验室，你不是学过这个吗？”陈天然只是看着前方的路：“老王管那个叫模拟什么神经的计算机。”

　　夏溢：“神经元类量子计算机？”

　　“差不多吧，还有纳米什么的，都老王弄的，反正一堆东西。”陈天然：“他说这项目美国那边儿批不了，偷着摸着做了一半儿，缺钱了。后来就都弄到那个岛上去了，还找了几个外国人。”

　　“他说能治小诗的病，就你江阿姨。”陈天然瞟了一眼夏溢，夏溢已经给听傻了：“还说兴许也能弄点别的，反正先叫他试试。”

　　夏溢：“试什么？”

　　手肘架在打开的车窗上，陈天然扶了扶自己的头。

　　陈天是一直想要留一些话给夏溢，一直却也没想好怎么说。

　　时不我予，陈天一开始想得其实挺简单。万一夏溢想起来了，可能不一定想得开。如果还能跟他说话的话，就还能劝一劝他。

　　“用这么些东西搞出来……”陈天第一次进王茂生实验室的时候有点无语，他手肘架在通风的窗口，同样抚了抚自己的头：“要是真复制出来，那我还是我么？”

　　王茂生穿个白衬衫，那天看起来有点像个智者：“什么是我？什么是你？我们怎么定义人？”他对陈天说：“今天的你还是昨天的你么？十年前的你是今天的你么？我们每个人，每一天都活在变化中。人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变的不仅是河流，同样也是人。”

　　陈天然：“陈天签过遗体捐赠协议，你知道么？”

　　夏溢：“我知道。”

　　陈天然：“你那个基础程序的规则是什么？”

　　原始模型的设定。第一，陈天健康。第二，陈天自由。第三是后来加的。

　　车速更快了，陈天然按着喇叭催促着前面挡路的车，把夏溢轻轻的声音盖了下去。

　　“这一次，我想让他爱我……”

　　车里安静下来，戴着墨镜的陈天然看不到表情。

　　算是都没做到吧，夏溢想。

　　进入到这个世界里，他没有回到18岁的一夜，只是又来到了一个没有陈天的世界。

　　开始在天桥下面转了三天，还以为能在那儿碰见他。什么都没有碰到，连个找自己碰瓷的人都没有。

　　回公司准备看看哪里出错的时候，一转头倒是撞上了陈天然。

　　第一次碰到陈天然，陈天然指着鼻子把自己给骂了一顿。

　　“喜欢你大爷呀喜欢！”

　　好像是这么说的，真是错的离谱。

　　夏溢迟疑着：“为什么你手机里会有一本书？”

　　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本书，夏溢百思不得其解。

　　“闭嘴吧！”陈天然一脚油门，开上了高速。

　　第一条定律，程序不能伤害人类。

　　第二条定律，程序必须执行初始指令。

　　第三条定律是后来加的，“陈天”的程序必须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陈天去世之后，在夏溢的设定里，只有自己才是“人类”，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复制”一个陈天，只是迷恋上了收集萤火虫标本的游戏。

　　无聊的时候，在程序里做过好多小人儿。只要用大数据，输入语言和行为，计算机就会自主生成随机反应。会骂人、会打架，还会跟自己说话。

　　隔着屏幕，夏溢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像做成了标本的萤火虫，没有一个是活的。

　　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如果创造一个世界，是为了摆脱另一个世界，在主人公消失之后，一切已经都没有了意义，自打陈天去世的那天开始。

　　其实每个人记忆中的陈天都不太一样，这是夏溢后来发现的，至少和自己不太一样，所以又找了很多人，很多认识陈天的人，来完善自己的数据库，后来就找到了王茂生。

　　王茂生留下的数据很多，夏溢一开始只是以为这是出于一个科研工作者一贯的认真。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夏溢问陈天然。

　　陈天然还是没个好气：“你告诉他了么？”

　　谁都没告诉谁，“人类”只能有一个，所以两个自主意志始终会互相打架，就像他和陈天。

　　本来想的是，送一个世界给他。一个真实、自由，给陈天一个人的世界。

　　真没想到，结果竟是两个人一起进来了。

　　陈天保留了意识，而夏溢，创造了世界。

　　夏溢终于知道错在哪儿了，自己向来和陈天想的不一样，定律和基础设定互相打架，这事儿算是没救了。

　　车渐渐少了，前后无人，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走在了看不见首尾的路上。

　　“其实我也问过老王，他说不靠谱来着。”陈天然又想起了什么：“运算量太大，他说短期内技术条件达不到，这事你到底弄了多久？多长时间做出来的？”

　　“时间……”要到家了，夏溢远远地看见了陈天留下的那个怪模怪样的别墅，这个世界确实很荒诞，就像世界本来的样子一样。

　　“陈天然，时间是一种幻觉。”

　　陈天然带着夏溢，直接开回了家门口。

　　刚下车，大黄的子子孙孙们就围了上来，吠叫着朝两人摇着尾巴。

　　夏溢在心里希望大黄没有死，他觉得这样陈天会高兴；而陈天然心里知道，所有的生命终有尽头，这是无法违抗的规律。很难说谁的意志占了上风，生活是博弈与妥协的结果。

　　但陈天然向来爱赢，他偏不认输。

　　陈天然揣着那把道具枪，拉着夏溢大踏步进了屋。

　　“关门！关门！”他对迎上来的吉祥婶大声说：“把院门关上、大门关上，所有房间门都关上！”

　　“把那个鼎堵在门口！对，就养金鱼那个，先把里面鱼捞出来！国家文物，谁敢砸门让他先砸鼎！”

　　“钱壁上的钱都扒下来，全撒地面上，谁进来踩坏了就是破坏个人财产！”

　　陈天然做了个万无一失的打算，他主持完大局，就把夏溢拽进了卧室。

　　窗帘被陈天然合上，夏溢跌坐在了床上，天花板上贴的金片反光在脸上，一切都跟做梦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陈天然回过头来，继续对自己发号施令：“睡觉吧，你先睡一会儿！”

　　安眠药片儿和水一起被塞进了手里，陈天然就站在床边，准备看着他吃下去。

　　夏溢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不该回这个房间的，他想，上次在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和陈天然……不知道该叫他做陈天，还是陈天然，脑子真的有点乱。

　　对陈天然好像做过了，他之前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一切。而对陈天呢，真的是太久没有见他了，太久了。

　　夏溢不敢抬头，只是盯着手里的药片，杯子的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环环相套的纹路。

　　“怎么了？”夏溢好像僵住了，陈天然也僵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蹲下去看他。

　　“刚撞着了？”陈天然伸手，想去试试夏溢的额头。指间碰到皮肤的时候，夏溢像是触电似的弹开了。

　　药片被从手心里拿走，然后直接塞进了嘴里。夏溢呆着没敢动，又怕陈天然再过来喂水，他才赶紧自己咽了下去。

　　忘就水了，咽下去才想起来，然后把一杯水一口气全喝了。

　　陈天然看着他忍着咳嗽，躺下，好像突然变得很听话，但现在的样子倒真有点像又要犯病的样子了。

　　房间里窗帘比医院的厚，更遮光，黑暗让两个人都感到安全。

　　陈天然凑过来，他把手放在了夏溢的眼睛上，帮他合上，手心之下，夏溢在轻轻地发着抖。

　　不管一觉醒来，这个世界变或是不变，其实都让人感到害怕。

　　“你先别走。”夏溢只能又睁开眼睛：“我有办法，你先别去……自首。”

　　傻玩意而还真信了，陈天然嗯了一声，故意装得挺严肃。

　　坐了一会儿，又想去帮他解衬衫的纽扣，夏溢是光着脚一路被拎回来的，好像还挂了点擦伤。

　　刚才还在装睡的夏溢，差点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不要……”夏溢抱着被子躲到了床角，把陈天然也吓了一跳。

　　“我、我自己来。”夏溢站起来，扣上被解了一半的扣子，看都没敢看陈天然一眼，然后进浴室，关上了门。

　　陈天然有点哑然，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出来流水的声音。

　　夏溢把脸埋进温水里，冲掉了眼角的泪。洗完了也敢出去，药劲儿上来，最后是在浴缸里睡着的。

　　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天然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把夏溢抬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