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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跟我回家,好吗?”
      在与路知雨和好后,阮静流似乎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个请求。
      实际上,她也不想拒绝。刚刚经历过的一切都似真似幻,毫无真实感可言。如果要她在这之后独自一人待在酒店,指不定会认为刚才那些都是黄粱一梦,怕是一晚上都要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
      所以她点点头,他们沉默地整理好箱子,沉默地上了出租车,沉默地回到路知雨的住处……阮静流坐在上次的沙发沉默着,看向对面同样沉默的路知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不由自主都笑了。
      路知雨抓抓头发,“我总觉得还在做梦。”
      “我也是。”她跟着附和。
      “我想再抱抱你。”他笑。
      “我也是。”阮静流张开了双臂。
      路知雨坐去了她的身边,把人抱进了怀里。他一点一点收紧臂膀,感受一份真实。从未如此感到满足,为了这一份满足,他等了五年。
      突然,阮静流从他怀里抬起头,“你的手……”
      他把自己埋进她的颈窝,呢喃着,“没事。”
      阮静流半信半疑,却也不想挣脱。于是,两人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退开一点,从背后把他的手臂绕回来,小心地托起。
      “因为工作?”她问。
      “嗯。”路知雨无所谓地应了。
      阮静流仔细去看,绷带上已经有些地方渗血了。
      “你家有绷带和消毒酒精吗?”她询问,“我帮你重新包过。”
      路知雨沉思片刻,转身从旁边柜子下面掏出一个医疗箱递过来。
      “你会?”
      阮静流顿了一下,“学过。”
      她小心翼翼地把旧的绷带一圈一圈解下,当伤口露出的那刻不禁皱了眉头,“刀伤……你打破伤风疫苗了么?”
      路知雨拄着胳膊不动,看阮静里动作,“打了。”
      “还好刚才没太大动作,否则你就要去医院重新缝合了。”
      阮静流用棉签蘸了碘酒在伤口周围轻轻擦过,又用干净的绷带缠起,熟练地打结,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看来你在这几年里,真的学了很多。”
      路知雨收回手臂,认真检查了绷带的处理后,又抬起头看阮静流。只见她睫毛忽闪了一下,倏地敛起眼眸,把辗转的心思都藏在自己的心里。
      “你都……知道了?”
      “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了。”路知雨又侧身抱起她,让她背靠自己的胸膛,三人沙发足够他们依偎蜷缩,他把受伤的手臂环在她的胸前,“不过我还是希望听你讲给我。”
      见阮静流长久不语,他又加了一句,“静流,我想更了解你,这样我只会爱你更多。”
      从路知雨的角度看过去,阮静流的睫毛又是微微一颤,这会儿,她似乎对他的那只手臂更感兴趣,抬起手小心触摸着。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让我想想,”路知雨把下巴搁在阮静流的肩头,似有似无的呼吸随着声音擦过她的耳朵,“食堂里你们提到的那个宣传视频,一个叫‘Sebby’的社交账号,还有你寄给郑琼林的信……就是这些了。”
      阮静流扬起嘴角,“这已经很多了。”
      “还不够,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没有说。”路知雨不以为然,他抓住阮静捣乱的小手,“静流,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凡事都藏在心里了,你可以让我知道,我想更懂你……我们都不要再对彼此有所保留了,好么?”
      “我……我尽量。”阮静流点头,“你现在让我畅所欲言,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习惯了。”
      “那我来问你,你愿意告诉我么?”
      “当然。”
      “那么,”路知雨调整了姿势,让彼此都更舒服些,“第一个问题,你是去英国又学了医科?”
      “没有啊,我在英国主修语言学和心理学,申请加入MSF后,我又修了热带传染病学。”
      “唔,那么就是心理医生了。”
      “理论上是的,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对病人做心理评估,对病人家属做心理疏导。”
      “其他时间呢?我看你处理伤口那么熟练,缝针是不是也会?你该不会还要跟着做手术吧。”
      “专业手术当然是不行的。但是静脉注射和肌肉注射还是可以的,术后缝合……有机会就跟着学,关键时刻总是能派上用场的。”
      “哦……”路知雨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五年,你都去过哪里?”
      阮静流靠在他怀里掰指头数,“我在刚果待得最久,几个长期任务都是驻扎在那里的。当然,我也去过安哥拉,几内利亚……大部门时间都在非洲,不过柬埔寨和也门也是去过的。”
      路知雨蹙着眉头,“那里苦么?”
      阮静流倒是笑了,“我说不苦你也不会信的,问了干什么?再说……和长期生活在那种环境的人相比,我觉得我是没有资格说苦说累的,和他们相比,我的祖国繁荣昌盛,我生活里有吃有喝,单位发工资,出行还有专门人员保护着,这么一想,我再幸福不过。”
      “你就没有一点不适应?”
      “那也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发给灾民的食物有多么难以下咽么?”阮静流苦笑,“原来我对吃食有多挑剔你也是知道的。”
      她一边拨弄着路知雨的手指,一边回忆道,“有次在安哥拉,我和Sebby因为工作回基地晚了,布餐的时间一过,桌子上就只有剩菜了,我走过去一看,盛菜的碟子边爬满了蚂蚁,Sebby跟没事人一样,拿布把蚂蚁一扫就坐下开吃了。我……边吃边哭,边哭边吃,那晚还吐了,因为这事,Gaby没少笑话我。不过,后来几次我就接受了,要说为什么,实在是太饿了……”
      说到这里,她做出总结,“你看,人类的适应能力真的是很强大的,练一练就有了。”
      路知雨蹭蹭她的头发,面上不说,心里自然是痛惜的。
      “那么多危险的地方,你都不害怕吗?”
      “怕呀。怕得在夜里哭醒,然后哭累了就又睡过去了,其实哭到最后也就没有眼泪可流了,真的。”
      “……”
      等了一会儿,见路知雨不说话,阮静流仰头,“路哥哥,路知雨?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路知雨低头吻了吻阮静流的发顶,“我只是在想,我的小姑娘真坚强。和你这么一比,我倒像是拖后腿的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允许你这么说!”阮静流生气地瞪着他,“你知道我最庆幸的是什么吗?是你不在那里。你……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
      她突然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路知雨被阮静流的剧烈反应吓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人搂得更紧,一边劝慰着,“我说错了,你别伤心了……”
      可能是被路知雨的提问激起涟漪,往事一件件从阮静流的心里流过,她闭着眼睛回味了一阵,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想让他知道的。
      于是,在漫长的缄口不语后,她又开口了。
      “我也跟你说过,我在刚果待得时间最长,在那里,我失去了爸爸、妈妈,失去了Sebby,他就像我的哥哥……所以我总觉得,每举行一次火化,我就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也葬在那里了。”阮静流翻身把脸藏进路知雨的胸膛,她怕自己忍不住又哭。实际上,她的眼泪已经蓄满眼眶了。
      “有段时间,我的队友相继染病去世,我们不得不在组织的统一规定下,开始有计划有规律地吞服大量抗病毒药物,但是那些药是有副作用的。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见……我梦见……梦见你一次次躺进那片火海……那段时间,我真的是害怕睡觉,可不睡觉是不行的,第二天我还有很多工作,还有那么多病人在等着我们去救治,我不能认输!所以,睡觉,做噩梦,被吓醒,再逼自己睡……路哥哥,抛去那些远大的理想不谈,支撑我站在那里的理由就只剩一个,我的祖国是那么强大,绿城是如此安逸,你、琼林姐……我所剩无几的牵挂大多都在这里了,而你守护着这里,虽然也会遇到危险,但……你们是安全的。所以,别说你拖了后腿,别那么说……”
      “……”
      路知雨感觉到,他的毛衣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他说不出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像是捧起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他把她脸上那些泪痕流过的地方都一一吮过。
      不经意间,他碰到她的嘴角,阮静流身体一僵,他猛地想起上次她的拒绝……他犹豫了。可是,当路知雨准备退开的时候,阮静流靠近了。
      她抱住他的脑袋,把嘴唇贴在他唇边,“别离开我。”
      路知雨眯起眼睛,脑子里尚存一丝清醒。他强逼自己抽离,“静流,我不想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我想好好珍惜你。”
      阮静流的眼睛里还水光涟涟,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只有他。
      她说:“为什么不愿意?我愿意。除了你,不会有别人让我愿意了。”

      轰的一声,路知雨放弃了思考,一把火把理智烧尽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还是那家警局门口的早餐店。
      餐桌前,阮静流拉着路知雨不放,“真不需要我帮忙?”
      路知雨拍拍她的脑袋让她放心,“一个餐盘,我单手就能拿住好吗?”
      “……好吧,不行叫我。”
      “好。”
      再次被路知雨带来局门口的早餐店,看他去买早餐,阮静流的心情跟上次是大不一样了。
      “嗯……”她远远地看着他,“更帅了。”
      “噫,我怎么没觉得?”
      阮静流一惊,扭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笑了。“江童,你好。”
      “嫂子好~”江童咧嘴笑得更开心,只一次,嫂子就记住他的名字了。
      “……”
      听清江童叫自己什么,阮静流的脸蹭得就红了。她想起昨天晚上了。虽说是因为路知雨的手,阮静流半路叫了停,可是对方心里的不满意,她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咦,嫂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有,”阮静流抬手捂住,“热的。”
      幸亏路知雨回来的及时,要不阮静流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江小,怎么到哪都有你啊?”
      路知雨在桌对面坐下,见江童黏在阮静流身边,别提多不乐意了。
      “老大,过河拆桥啊!”江童嘴巴一撇,“前些天叫我帮你资料的时候怎么不嫌弃哪都有我?”
      路知雨一哂,扬手吓唬道:“小兔崽子找打!”
      “嘁,”自认抓到老大把柄,江童无比得瑟,“等我买了早饭回来挨着嫂子坐,看你还敢不敢打我。”
      路知雨心想,不,那样只会让我更想揍你,揍得更痛罢了。
      谁知,没过一会儿,江童还真转回来了。他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瞅着阮静流,“嫂子,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是你看,没位置了……老大这么凶,铁定是不会让我进去坐的。你看……”
      “好呀,过来坐。”
      阮静流说着就要站起身,却被路知雨一把按住了。
      “你坐这儿。”
      只见路知雨站了起来,对江童指了指自己的位置,然后把自己的碗挪到了阮静流旁边,做到阮静流身边去了。
      “诶哟,真酸,老大这醋也吃?”江童笑得那叫一个促狭。
      路知雨一记眼神杀飞过去,他立刻安生了。
      “我没让你滚已经不错了。”
      “……遵命。”
      不过俗话说得好,有一类人就是记吃不记打的。没消停多久,江童就又开始了。
      “我说嫂子,你这么美一姑娘,怎么和老大这个冷面虎认识的?”
      彼时,阮静流正在喝热乎乎的八宝粥,听着江童的问题,只得把勺子放下。
      “嗯……我生病,晕倒在外面,他把我送进医院里去了。”
      “哇哦,英雄救美,看不出来哦!”江童吃惊地长大了嘴巴,“然后,老大就对你展开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追求攻势,是么?”
      “……”阮静流想了想,对江童说,“是我先追的他。”
      江童的下巴掉了,“老大你还是人么?!”
      “聒噪,你就不能闭上嘴吃饭么?”路知雨先是对着江童一通打击,随后,他侧过头凑到阮静流的耳朵边小声道,“后来是我把你给追回来的,算平么?”
      阮静流的耳朵红红,低头喝粥,“嗯……”
      江童刚把下巴找回来,眼珠子又掉了,“Oh My God!我眼要被闪瞎了。”
      这下,阮静流的脸又红了。
      “不过要我说啊,老大你去申请个维和,你俩可以直接去拍《XX的后裔》了。”
      听到这话,阮静流笑容僵在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她转头追问:“你要去维和?”
      路知雨愣住,看到阮静流惊慌的眼神,赶忙抬手摸了一把,“别听他瞎胡说。”
      阮静流惊疑不定,“真的?”
      这下,路知雨无奈了,他冷着脸一个眼神从江童眉心掠过,江童从头凉到脚。生活果然不是电视剧,江童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嫂子,我跟你开玩笑呢。”他放下筷子陪着笑脸,“就我们这小警察,老大想去,人家还不要呢,老大你说是吧。”
      “……”
      路知雨不想说是,也不想说不是,他现在真想揍江童了。
      阮静流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但还是对着路知雨反复交代,“能去也不要去,知道么?”
      “嗯,听你的。”
      路知雨看着小姑娘,想,将心比心,我的心情你也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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