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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后悔 ...

  •   方棠轻声地说:“嗯,哥,我不怕。”

      黎升说:“那就好。等咱们出去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外面响起了枪声,在仓库里守着他们的绑匪跑过来,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眼里布满血丝,是亡命之徒的模样,他说:“他奶奶的,要让老子死,那你们俩也得跟我们兄弟陪葬!”

      他举起枪,扣动扳机,但这一枪打偏了。黎升朝他撞过去,早已被弄松的绳子彻底散开,他掐住绑匪的手,狠狠一拳砸上绑匪的太阳穴,但他的力气不太够,绑匪没有昏过去,他一脸狰狞,把枪口朝黎升按过去,黎升面露绝望,他说:“小棠,跑啊——”

      绑匪发出一声惨叫。

      方棠咬住了绑匪的手,非常用力,绑匪手里的枪掉了下去,他骂:“小兔崽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黎升又是一拳,把他彻底打昏过去,然后他颤抖着手把方棠拉起来,他问:“小棠?”

      方棠说:“哥,我没事。”

      黎升喘着粗气,还是惊魂未定,他死死地扣住方棠的手,捡起地上的枪,他说:“走,小棠。”

      但这时候出去也很危险,他们跑到一个角落里藏起来,黎升紧紧地抱住方棠,他悄声说:“小棠,你吓死我了,我不是让你跑吗?”

      他又喃喃:“我受伤没事,小棠,你要是……那我怎么办啊?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要是下次……”

      方棠说:“哥,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角落里很黑,方棠看不清黎升的表情,他继续说着:“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自己,哥。”

      所以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毫无作用,只知道痛哭,将你对我的喜欢,错当成爱。

      黑暗之中,没有人再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枪声停了,救他们的人冲了进来,他们得救了。但即使已经得救,黎升仍然没有松开方棠的手。

      方棠问:“哥?”

      黎升这才回神看他,他稚气的面庞上有几分疑惑,他迟疑着说:“小棠。”

      他又看一看方棠,笑着说:“我都没发现……你真的已经长大了啊。”他说着,松开方棠的手,但又过去抱住方棠,说:“但我还是会保护你的,毕竟——”

      方棠也笑起来:“因为你是我哥啊。”

      黎升一怔,然后他笑:“啊……对!”

      方棠也微笑,然后这一段过去就结束了,他坐在床上,旁边黎升笑着对他说:“小棠,你准备读哪个学校?咱们一起。”

      啊,他们确实一直一起,在过去,他们一直都是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读书,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就是这样长久的相处,让他产生了错觉,觉得他们会相爱,会永远在一起。

      但其实不是,所以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生疏,那是不是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

      方棠摇头,说:“哥,我们还是不要一起了。”

      黎升一呆,他说:“小棠,你说什么?”

      “哥。”方棠说,“因为要照顾我,你都没怎么和其他同学玩,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太担心我,而且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也不用在一所学校读书。”

      黎升眨了眨眼,大笑起来,说:“对,小棠不是小孩子了。”他嘻嘻哈哈地去揉乱方棠的头发,“但我就是想照顾你啊,你是我的小童养媳,哈哈哈,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方棠说:“那是爷爷他们说着玩的。”

      黎升笑:“是啊,嘿,我也是说着玩的啊,怎么,又害羞了?”

      方棠摇头:“没有。”

      黎升还要逗他:“真的没有?”

      “嗯。”方棠说,“我只是在想,要是以后哥你有了喜欢的人,他听到你这么开玩笑,也会不高兴的,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黎升一呆,奇怪地看着方棠,然后又笑起来:“怎么会不高兴?只要小棠你没有生气就行了,反正我也只喜欢你,不会有其他喜欢的人,我也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人比你更让我喜欢,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结婚,在一起好了。”

      黎升又开玩笑地问:“还是你说的都是借口,其实你就是嫌弃我了?”

      方棠笑:“没有啊,我也最喜欢你。”

      黎升就得意地笑起来,但方棠又说:“但是,我们还是不要在一所学校读书吧。”

      “……”黎升看着方棠,终于再无法忽略那种奇怪的感觉,他问:“为什么啊?小棠,我做错了什么吗?”

      方棠摇头,但黎升仍然不能相信,可是方棠的态度如此坚决,这也只是小事,就像方棠说的,他们的家是挨着的,每天都能见面,可能是他真的管太多了,他叹气,“好吧,小棠,那就……”

      他停住了。

      他的脸上出现困惑、痛苦……很多复杂的神色,最后他迟疑着说:“好奇怪啊,小棠……”

      方棠看他,黎升说:“为什么……我觉得我答应你之后,就会丢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黎升说:“我……我好难受。”

      方棠说:“不会的,哥。那是错觉。”

      黎升困惑地说:“……是吗?”

      方棠笑起来:“是啊,那么,哥,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黎升一眼,走出了房间。

      然后他变矮了,变成很小的一个小孩子,是小时候的他。旁边一堆人围着他和同样小孩子模样的黎升,大人们在笑:“哎呀,小升这么喜欢小棠的吗?”

      黎升大声说:“对啊,他这么好看,我喜欢他!我……我要娶他当媳妇!”

      大人们哄笑起来,他们笑着说:“真的吗?但你娶人家当媳妇,是不是还要别人同意啊?”

      黎升立刻转头看向方棠,他说:“小棠,你说,你愿意给我做媳妇,你快说!”

      他紧紧捏住方棠的手,他那么小,他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好玩,只要他这样说了,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孩子就能够留下来,他们可以一起玩。

      但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啊,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

      黎升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方棠,他催促说:“你快说呀。我……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会对你好的,我喜欢你,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你、你不说话,你是不是答应了!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他凑过来,就想亲方棠,旁边的大人们只是笑:“哎呀,这儿怎么有个小流氓!”

      方棠伸出手,把毫无防备的黎升推倒在地上。

      “我不愿意。”他说。

      周围都安静了,黎升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他眼眶红了,“你、你……你好过分!”

      “我那么喜欢你!我……我!呜呜呜……”他哭得很伤心,非常伤心,大人们都去安慰他,但是安慰他的人没有方棠,他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转身走开了。

      小小的黎升于是顾不得哭,他爬起来,努力推开围在旁边的大人,他大声喊:“小棠,你不要走!小棠,我……”

      声音消失了,方棠站在一片草坪上,面前有一个小孩子模样的他,正抬头奇怪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啊?”小方棠问。

      “你是要去做什么?”方棠半蹲下来,说。

      小方棠朝方棠背后看了看,“隔壁有新邻居搬过来了,我想去看一看。”

      “不要看,不要去他们家。”方棠说,“没什么好看的。”

      “哦……”小方棠犹豫地看了看他,“真的吗?”

      “真的。”方棠说,“如果你今天过去了,你才会真正的后悔。”

      小方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乖乖地转身,回去了。

      方棠站起来准备离开,但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拉力,他回过头,看见小黎升拽住他的衣服,瞪着他,眼睛里全是泪。

      “还给我。”小黎升说,“你不可以……你把他还给我……那是我的。”

      他那种悲伤痛苦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个小孩子,他哽咽着说:“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方棠看他,摇头,说:“不可以。”

      他伸手,去把小黎升死死抓住他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小黎升一直在哭,他说:“不要……不要……”

      方棠没有停下,他最后看着小黎升,说:“是你不要我,我也不是你的东西。”

      小黎升松开了手。

      他没有哭了,但他的脸上满是泪痕,仇视地看着方棠。

      “你太过分了。”他说,“你太过分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他哽咽着说:“就这样擅自地爱我,又忽然要把一切都收走,你说过你爱我,凭什么又要让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方棠说:“因为我后悔了。”

      “所以,如果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就好了。”方棠说,“这是我做错的第一件事,也是我最后悔的事。”

      他看着小黎升,说:“我真的,很后悔。”

      啪、啪、啪。

      击掌声响了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起来,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笑着看向对面同样坐着的方棠。

      “真是精彩的演出。”他说,“你毫无疑问配得上那份奖品。”

      这个人是神,方棠马上知道了这一点。

      而神微笑:“当然,我就是神,而由于我的全知全能,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不用担心,奖品早已送出,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毕竟——”

      “你那么爱他。”

      神又击掌,他们的面前出现了影像画面,神说:“那么,请查收你的奖品。”

      方棠看过去,画面是一个人,一个健康的人,他在说话:“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是黎升。他活过来了。太好了。

      方棠眨一眨眼,眼泪流了下来,但是他控制不住,那个时候,他站在死亡的门前,想起他死亡的那一刻——

      载满钢筋的车撞过来,钢筋倾倒,他和开车的黎升,他们全都死掉了。

      都是因为他不肯签离婚协议。

      但幸好,他还有一次彻彻底底后悔的机会。

      他眼前因为眼泪而一片模糊,而影像里的画面仍在继续,旁边的医生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那些钢筋直接朝你撞了过来,但居然没有一根钢筋造成了致命伤,你简直太幸运了!”

      黎升放下按住额头的手,“副驾驶上是谁?”

      医生一怔:“什么?”

      黎升额头青筋直跳,他喘息着,像一头困兽,他说:“我记得,我那时候朝右打方向盘……我想要保护副驾驶的人,但那是谁,我想不起来了。”

      他问:“那是谁?”

      神笑起来:“啊,真是有趣。”

      神朝方棠凑过去,“你改变了过去,他的未来里没有你,但是已经发生的事仍然存在,他会很痛苦,因为他再也想不起来,他究竟忘记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神微笑:“你后悔吗?”

      方棠摇头,他说:“他不爱我。”

      “是的,他不爱你。”神说,“但这样一来就很奇怪了。”

      神看向那副影像,上面的画面变了,黎升坐在黑暗里,低沉地自语。

      “我想不明白……我读的那些学校,我十几岁住的院,我和喜欢的人分手,我一个人照的相片,我电脑里的离婚协议,遗书……像是没有什么异常,像是都可以解释,但我就是觉得……好像这里面,少了一个人,我……像是有一个人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他……他是谁?我想不起来。”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了血丝,非常憔悴,他说:“我只知道,他对我很重要。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爱他。”

      “他……是我爱的人。”

      方棠微微睁大了眼。

      “……不是。”方棠声音颤抖,说,“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你只是像哥哥喜欢弟弟一样地喜欢我,你愿意为了付出你的生命保护我。

      但你不爱我。

      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后悔了,我不要认识你,如果没有认识你,我就不会爱上你,就不会不愿意签下那份离婚协议,就不会在那个时候撞上那辆货车,害你死掉。

      所以,你不会爱我的。

      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神站起身,笑着说:“啊,来了。”

      方棠下意识地看过去,他知道的关于死后世界的事,从没有说过还会有其他人——

      门打开了,他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那个人喘着粗气,一副匆忙跑过来的模样,他看着方棠,然后大步地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他。

      方棠睁大了眼,他没有想到,为什么,为什么是——

      “……为什么?”他无法控制地发着抖,他的眼泪涌出来,他说,“你明明会活下去,为什么你会到这里……”

      “他因车祸死去的生命已经恢复了。”神说,“但他得了很重的病,又那么焦虑,所以还是死掉了。”

      “他一直瞒着你。”神无聊地说,“但是你们车祸前他的病没办法再控制了,他快要死了,所以他让你签离婚协议,啊,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就很无趣,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结婚?”

      神摇摇头,走出了房间。

      “……是这样吗?是因为这个你才要和我离婚?”方棠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

      黎升说:“我……不是,是我的错……我以为我可以活下去……我不该……我也很后悔,我应该告诉你,哪怕我……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你真的不该那样对我。”

      “太残忍了,小棠。”黎升闭上了眼,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嘶哑地说,“为什么你会觉得,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我甚至没有办法呼吸,我想不起你,如果这样活着,我宁可死掉……我……”

      “我那么爱你。”

      方棠睁大了眼,眼泪流下。

      “我……也爱你。”

      我还是……很后悔遇见你。

      但我更爱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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