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贰]同人龙战》书白

3、下

　　五

　　雷泽的天空如以往的任何一日那般阴沉。
　　乌云不停窜动，云层后是闷闷的雷声。
　　也许是因为此地本就充斥着阴邪之气，所以遭受妖魔入侵后反而成为受损最轻的地区。
　　影杀踩过一汪水塘，涟漪伴随着细微的水声漾开。他看到水面自己的倒影，知道想太多只会对自己的行动造成妨碍，却依然陷入回忆里。

　　上次与玄虚子在雷泽相遇后，两人曾有短短几日的空闲时光。于是影杀在对方的提议下带他游历了这块自己无比熟悉的土地。
　　某日忽然天降大雨，两人只好挤到四周唯一一株大树下暂避。
　　在影杀的印象中，雷泽虽然一向阴雨绵绵，却甚少这样降下倾盆大雨。他正抬头观察天色，耳边却听玄虚子笑道——
　　“此时若来一道闪电，你我的性命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影杀微低头，才发现两人此时的距离竟是前所未有的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气，可以看到雨珠如何从玄虚子发间滑落，流过那张俊秀的脸。
　　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乱了节奏，影杀转头。
　　“这里从来没有闪电。”
　　只有终年不绝的雷声，一如他那霎那间的心跳声。

　　那一次的旅途终止在雷神殿的门口。
　　而此刻，影杀一步步走在前往雷神殿废墟的路上。靴子踩过残破石板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缓缓拉离，然后将他的心整个沉入雷泽冰冷的水底。
　　不远处那立于废墟顶端的白影，无需仔细辨认，他也知道是谁。
　　今夜无雨。
　　风吹动那人的一身白衣，长长的下摆顺着风的轨迹扬起飘逸的弧度。
　　影杀知道，立于高出的对方一定早就发现自己的行踪。
　　他没问玄虚子为何不走，而是脚步毫无迟疑地走上与对方相对的另一处高地。很快，两人终于面对面。
　　夜色朦胧，即使是以夜视能力著称的魍魉，也看不清此刻月下的太虚是何种表情——但却能清楚感到对方身上益发明显的魔气。
　　带着凌厉的杀意，蠢蠢欲动。
　　对峙片刻，玄虚子开口了，语调温和一如影杀记忆中那般。
　　他说：“好久不见。”
　　影杀只是默默点头。
　　自上次一别，两人约有三年不曾碰面，的确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你找我找了多久？”似乎认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玄虚子略微偏过头，望向影杀藏在面具后的那双眼。
　　目光静静扫过对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波澜不惊的脸、整洁的白色道袍，和手中握着的那把闪着血光的剑。影杀淡淡地回答：“找你，从来不需要很多时间。”
　　因为太过关注，所以熟悉到了不需思索就知晓对方打算的程度。
　　玄虚子似乎笑了一下。
　　“还是躲不过这一天……”他的语气有些遗憾，然后主动提起：“当年你曾经问过我，若入魔的话，希望由谁结束我的性命。”
　　影杀看着对方的眼，缓缓说：“是，你没有答我。”
　　“那我现在告诉你——谁都无所谓，我单单不想死在你手上。”
　　影杀闻言，目光一闪。
　　他并非听不懂对方漠然语句后的真意——因为珍惜，所以对方不希望自己亲身体会杀死所爱的痛苦；可同样因为珍惜，他……
　　“这是我作为魍魉弟子，唯一一次自己选择要杀死一个人。”
　　终于，影杀也说出自己的决定。

　　交谈方止，两人不约而同地出手。
　　双刃与长剑相击，溅出阵阵璀璨火花，兵刃交锋的声响无情撕裂月下的宁静。
　　完全不考虑退路的出手，豁尽全力，仿佛发泄一般挥洒毕生所学。而后，有那么一瞬间，玄虚子眼中血光减弱，随即在闪避时露出破绽。
　　不明显，却逃不过影杀锐利的眼。
　　他迎着对方的剑光挥刀。
　　“牙”刺穿玄虚子的瞬间，影杀感觉自己心中一片空茫，似乎失去了重要而无法弥补的一角。
　　魍魉的招式向来命中要害，死亡的人总是感觉不到多大痛苦。
　　影杀收招转身之时，玄虚子已闭上眼，没了呼吸。
　　他走过去，伸出手，第一次碰触对方的脸。
　　冰凉的，不存任何一丝暖意，被雷泽的夜雾染湿。
　　而后他低低问已不会回答的对方：“不想死在我手上的话，你为何不用邪影？”
　　太虚弟子让正邪两边都闻之色变的禁招，让玄虚子入魔的原因，邪影真言……从交手到结束，玄虚子始终未曾使用。
　　影杀收回手。
　　有很多事，其实根本没必要再去询问。
　　他站起身，沉默地使出魍魉弟子一生仅能使用一次的极招——解体卷。
　　四肢百骸的剧痛过后，迎来的是永恒的平静。
　　而两人之间那些放得下放不下的过往，也都在那瞬间，消散于雷泽的夜空下，再不为人所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