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贰]同人龙战》书白

1、上

　　中原反抗军阵营这几日的气氛有些紧绷。造成这现象的起因是三日前弈剑弟子九玄的私自离营，至今未归。尽管各派弟子都没说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即使九玄回来，大概也不是以前的九玄了。
　　背叛者。
　　这三个字一直以来与反抗军的成员们紧紧相随。
　　自太古铜门开启后，各大门派皆陆续有弟子受魔气侵染而入魔。即使是最初不受影响的人，在其后也有可能在与妖魔军的交锋中变质。或身不由己入魔，或自己选择叛变。
　　丹行不知道九玄会是属于哪一类。
　　九玄有所有弈剑弟子都具备的侠风，而且性格随和，颇得人望。如此的人若也成了背叛者……丹行闭上眼，不愿再往下想。
　　九玄除了是弈剑弟子的小队长之一，更加是他的朋友。
　　所以他不希望有一天与对方兵戎相见。
　　而每当这时候，丹行就越发感觉到大荒沦陷后每个冰心弟子心里的那份自责和无力感——他们能治好人们身上的各种伤痛，却救不了人们的心。对于各派入魔的弟子，冰心堂纵有通天医术也无可奈何。
　　“丹行。”
　　循着声音回头，丹行看到了荒火弟子的领军人冷山，对方眼中写着和他相同的担忧。
　　冷山、九玄、丹行三人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尽管后来各自入了不同的师门，联络却从未中断过。
　　“我刚才听说‘那边’要派人来了。”有些为难的，冷山把之前欲言又止的话说完。
　　丹行闻言浑身一震。
　　尽管冷山没有直接说“那边”是指什么，清明却已明白了——那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门派之一，魍魉。
　　与结成阵营抗击妖魔的冰心、云麓、天机、荒火、翎羽、弈剑六个门派不同，有两个门派一直都是各行其事。
　　其一是因为掌门开启太古铜门引来魔祸，师叔又率半数弟子加入妖魔军，因此与其他门派有了嫌隙的太虚观；另一个就是从来都神秘低调的魍魉。与太虚观保持沉默的理由不同，魍魉的疏离是因为他们肩负着特殊的任务——猎杀各派入魔弟子。
　　传闻自古就是暗杀名门的魍魉不像其他门派的弟子心中存有柔情，对他们而言人和人的差别只有是不是自己要杀的目标。一旦确定目标，哪怕对方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也能毫无迟疑地挥刃相向。
　　是一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门派。
　　丹行虽然已心中有数，还是忍不住问：“难道说……”
　　“我不会让他们对九玄动手。”打断丹行的话，也等于间接肯定对方的猜测，冷山眼中满是坚定。“我不信九玄那家伙会背叛。”
　　丹行没有答话。
　　此时此刻，他和冷山心里都在拼命说服自己相信一个虚渺的希望。
　　如果九玄没有入魔，那这几天他们没日没夜的寻找早该寻到他的人，或者，他的尸体。但没有，什么也没找到，周围也无任何打斗痕迹可以说明九玄的失踪是身不由己。而九玄的性格，是有着绝对的责任感，从不叫别人担心的。这样音讯全无的失踪，除非……
　　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盛，丹行握住冷山的手，希望能由这动作给彼此坚持下去的信心。
　　然后再当天下午，于弥漫整个大营的不安气氛中，魍魉的人到了。

　　来者只有一人，银白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银灰色的面具牢牢罩住了半张脸，全身黑红与暗灰相间的噬影服隐隐散发着杀戮气息。两把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短刃绑在腿间，随着对方的移动牢牢抓住周遭人的视线。
　　风吹起那人肩背上的飘带，给整个冷凝的形象增添了几分灵动，但丹行看到那景象，更加觉得窒息。
　　营长方城说，此人名叫影杀。
　　丹行看着影杀那双修长而骨感分明的手，感到阵阵寒意。身为冰心弟子的丹行也有一双堪称漂亮的手，但他的手上救人的手，而影杀的手，则是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手。

　　影杀知道自己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反抗军杀的是妖魔，而魍魉杀的则是同类。尽管都是为了保护大荒，理念却无从调和，而他们也从不需要其他门派的体谅理解。
　　因为理解了就会变得亲近，而亲近后需要相杀时，手中凶器便会迟疑。
　　人群中有道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脸，看见一个紫衣的冰心。本该飘逸的紫色长袍因连年征战染上尘埃，而那人手中的金针却散发着始终安定的光芒。
　　那救死扶伤的医者正用戒备和好奇的目光看自己。
　　影杀移开视线，别人的关注与否，他不在乎。
　　他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那个失踪的弈剑，若对方成魔便将之杀死，然后就离开。回去的路上时间充裕的话或许他可以去找一个人，一起喝杯酒。
　　那人说太虚弟子，也是这世上影杀不顾戒条所结交的唯一的朋友。
　　没错，还是早点完成任务好了。
　　思及此，影杀纵身一跃，从众人的面前消失。

　　一直注意他的丹行反应过来，拽了旁边的冷山一把，二人迅速追了出去。
　　“你觉得他准备去哪？”
　　听到冷山的问题，丹行略迟疑，然后回答：“魍魉对邪气之类的感应比我们强烈，或许……”
　　冷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不能让他在我们之前对上九玄。”这就是他的决定。
　　“来得及吗？”
　　“尽力就是！”这次回答丹行的，是反应比他们稍稍慢一些的其他人，正策马追来。
　　有天机的铁峰，有弈剑的听雨，有翎羽的绿崇……他们都是九玄的好友，也都不希望九玄为魍魉所杀。
　　“就算九玄真的入魔了，也一定有办法恢复的！一定！”
　　在铁峰的鼓励声中，他们终于拦住正要与九玄交手的影杀。

　　沉默的魍魉看着眼前这群人，没有说话——他自生来就很少说话，久而久之声音变得十分沙哑，他知道一般人不会乐意听闻那样的声音。
　　越过中间众人的阻碍，影杀将目光放到自己的猎杀目标上。
　　那弈剑穿着黑金相间的华丽服装，头发是血一般的红色，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不安定的危险魔气中。
　　只一眼，影杀就知道这人没救了。
　　他的手探向自己的武器，而拦在两人中间的人们见状也纷纷摆出迎战的姿势。
　　“不会让你杀他。”
　　听到众人这样的宣言，那弈剑眼中流露出玩味的光芒。很显然，对现在双方为了他对峙的情况，他是觉得很有趣。
　　而后他的目光投向站在稍远处的冰心，抓住这瞬间的破绽，影杀闪电般抽出“牙”。
　　抽刀同时，他使出化血卷，瞬间避开了其他人的拦阻。
　　全力冲刺的魍魉弟子，其速度并非其他门派所能及。
　　身后有谁喊了一声“住手”，影杀没有理会。扬手间，幽绿的牙带出一团血雾，未加防备的入魔者已然被刺中要害。
　　于空中略一翻转调整姿势，影杀落地时，那红发弈剑已气绝。
　　他收回武器，看向因不及阻止而僵立一旁的众人。
　　仇视的眼神，他熟悉这样的眼神。
　　每一次，被他杀死的目标的亲友都会这么看他，而他已习以为常。
　　“魍魉果真没有丝毫人的感情吗？”
　　之前见过一面的冰心冷冷问，影杀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他当然也有情，只是无需告诉不相干的旁人。

　　丹行看着那魍魉毫不迟疑走远的身影，理不清自己现在心中是悲伤、憎恨、愤怒，还是无奈要多些。
　　他只是忽然想知道，这个魍魉是否有着重要之人，若有，当他不得不杀死自己所珍视的人时，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第一次，妙手仁心的冰心弟子心中生出了恶意的期待。
　　而他的期待，竟很快就成为现实。
　　方把九玄的尸体运回营，众人就被方城召集。
　　“流光城失守，被一个入魔的太虚弟子所破，死伤者众。”方城的声音里有无法压抑的沉痛。
　　在众人的惊呼和指责声中，丹行注意到那名叫影杀的魍魉首次流露出了情绪——那是拼命克制却克制不住的动摇。
　　然后他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话，声音暗哑，仿佛砂纸磨过生锈的铜器。
　　“……那人的名字。”
　　“玄虚子。”
　　这个名字从方城口中说出的瞬间，之前的动摇仿佛假象一般从影杀身上消失了，他又恢复之前那冷酷漠然的感觉。
　　然后在众人突来的安静中，他说：“我和你们一起去流光。”
　　毅然决然，不容拒绝。
　　丹行于是知道，那个叛徒太虚，大概就是这魍魉的弱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