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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封印记忆 ...

  •   茹夫人此刻正囚禁在甘霖院,难道她是想来问问茹夫人为什么要害她?未等我深思,翠袖熟门熟路地在甘霖院门上三长一短地扣了扣门,门开了一条窄逢,她四下张望了一阵,这才闪身进去,迅速关上了门。
      甘霖院是何等重地,她竟然这样轻松地进去了?!我更添几层疑虑,想跟上却怕被发现,功亏一篑,不跟上又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正当我踌躇之际,却听“吱呀——”一声,门又开了。翠袖缓缓走了出来,自言自语道:“怪了,明明感觉到有人跟踪我,怎么这下却没跟来了?哼,若是跟来,刚刚正好中我的圈套。罢了,可能是中毒之后修为大不如前……”说着,她进了另一处小门,并转身画了个结界,“即便有跟踪的,这天劫界也让他望而却步了。”
      天劫界,我再熟悉不过。我第一次被误打误撞带上天庭的时候,天界大哀,当时药庐门上的就是天劫界,可以阻碍一切神仙通过。可我不是神仙,我娘是半仙半魔,爹是凡人,我以仙、魔、人之魂魄换骨到散仙体内,天劫界自是拦不住我。我见翠袖走远了些,便穿过天劫界跟了上去。越走疑虑越重,这天劫界虽拦不住我,可能拦得住绝大部分神仙,并不是寻常结界,翠袖怎么会使出如此高深的封印法术?
      翠袖走了几步,停在一处囚笼前,茹夫人手脚戴着镣铐正躺着休息。我见此处地势空旷,声音会被放大,不敢太过靠近,又远离了几步,躲在石壁后面静静观察。
      “夫人见了我,就不想说点什么吗?”翠袖的声音响起,茹夫人被惊醒,坐起了身子,她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揽了面水镜自照,以手为梳,理了理鬓发,整好了衣饰,这才说道:“你给自己下毒,甚至不惜自己骨肉,不过是想踩我下去,自己做夫人。那个御风使一力维护你,连天君都惊动了,我有什么好说的。即便说了,有人信我吗?”
      我心下一沉,难道真让南华说中了?是妻妾争斗,翠袖要借此上位为夫人?
      “你久在凶犁山,不识天庭动向,我这番冒险前来就是要提点提点你。”翠袖转了个方向,走到囚笼另一侧,靠近了茹夫人说道,“你说得没错,毒确实是我自己下的,也确实多亏了御风使,我才能把你弄到这儿来关着。可惜你终究格局太小,也把我想得太过不堪了些。承炜最初是陆吾的一条狗,现在是离疏的狗,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当正房夫人?呵,我还真没想过。”
      茹夫人显然不信她的话,踉跄着走了几步远离翠袖,背对着她不言语。翠袖冷笑一声捏了个诀,但见红光一闪,囚笼的锁便融为铁水,翠袖竟推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茹夫人睁大了眼睛,惊惧万分,“你——你怎么——”“我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翠袖走到她面前说道,“现在你还以为我是要谋取你正房夫人的位置吗?”茹夫人向后退了两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这一连串看得我亦是目瞪口呆,从失望到震惊到不可思议,我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人竟会是我以前认识的好朋友翠袖。
      “毒不是你下的,也不是我下的,是你那好妹妹思怡下的,明白吗?”翠袖浅浅笑着,坐下身来。茹夫人飞快地回绝:“此事与思怡没有半点关联,她甚至不知道你是承炜的妾室。”“不知道没关系啊,你说她知道就可以。”翠袖道,“我有承炜仙君恩宠,怀有他的骨肉,你早就怀恨在心,还总是跟你妹妹思怡倒苦水。你一直不敢出手加害于我,一来是不便下手,二来没这个魄力。思怡做这种事做得顺风顺水,就在她与战神订婚宴上趁机下了手,想帮你除掉我这个眼中钉……”
      “一派胡言!”茹夫人激动地说道,“思怡她没有做,我不能诬陷她!况且思怡心地善良,她往常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救父亲、救全族。”翠袖有点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真是不聪明。思怡怎样我毫不关心,你只要乖乖指认是思怡做的,你那一双儿女我都会好好为你保全。”说着,她拿出一对碧玉镯交给茹夫人。茹夫人见了镯子,顿时跌坐在地,颤声道:“你把他们怎么了?我们的恩怨,你何苦跟孩子过不去。”翠袖道:“你平日里打我骂我,我还真没当回事,也没跟你就此结什么深仇大怨。只是这次——是柱国靖安长公主的意思,你放心,只要痛痛快快承认了,绝不让你受零碎的苦,你那一双儿女,公主也会替你好好保全。”
      靖安公主?!我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是妻妾争斗的外衣下,竟掩盖着靖安公主的密谋?!
      “公主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针对我们?”茹夫人问道。翠袖冷哼一声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过是公主计划中小小的一环,你做与不做,都无碍大局。只不过,我既然领了这个命,就定要做好,你说是也不是?其实说与你也无妨,与我情同姐妹的那个御风使容与本来深恋战神含光,可现在含光娶了你那妹妹,你说容与心下滋味好受吗?你再承认了思怡做的这一切,容与就更会恨思怡入骨,届时我只要悄悄放些破绽,让含光瞧出不是思怡做的,他定会帮思怡说话,想办法帮她洗脱罪名。而这在容与眼中会怎么看?她还能跟含光重修于好吗?”
      “就为了这个?”茹夫人显然不能理解,不过是要离间两个人的关系,竟然要自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就为了这个。”翠袖道。
      靖安公主不是一向要撮合我和含光的吗?怎么忽然要离间我们?她那样和蔼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行事?
      “好手段,好狠辣。”茹夫人流着泪说道。翠袖道:“公主见证了多少次政变,杀了多少人,历经老天君、明过、高羽三朝都站在权力的巅峰,你指望她真如传言所说那样仁慈温柔?罢了,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到时候是让你妹妹背些小罪过,还是让你儿女不得好死,就看你选择了。”
      翠袖这一席话解了我心里的所有谜团。自高羽登基之后,含光对靖安公主而言就没了任何作用。靖安公主一直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依靠天君天后的力量毁去天河。她如今该是同高羽达成了合作交易,要我心甘情愿嫁给高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连含光,也不过是她完成宏伟目标的一个棋子罢了。无情无爱,无牵无挂,这才是政客。反观含光,不也是如此吗?我不信他能完全忘却我,可他还是娶了思怡,怕不是与瀚天也达成了利益共识才如此啊。
      我没再继续听下去,我不是心如铁石之人,我有情有爱、有牵有挂,知道的越多,受的伤害越深。回群玉殿时尚未天亮,可群玉殿已是灯火通明,高羽站在门口,他身畔是两队御前军。
      他一见到我便迎了上来,“你差点吓死我。”我怅然道:“没事,我睡不着,便出去走了走。”珮玖示意其他人回避,自己也默默退了下去。高羽将我拥入怀中,“答应我,好好养伤,不要再去见他,好不好?”原来他以为我去了移清殿。我轻轻推开他,认真地说:“你为什么非要娶我不可?”高羽呼吸一滞,收回了原先饱含柔情的目光,缓缓开口,抛下了一句“神妖之盟不可违”,又沉默着凝视了我半晌,这才转过了僵硬的身子,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第二天有仙娥通报说战神夫人思怡求见,我推说身体不适拒绝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呆地望着地板发呆。她想救姐姐,定是来找我承认下毒的是她,我明知不是她,可她是含光的妻子,我无法面对她,没法恨,更没法原谅。又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很轻,我却分辨得甚清,是含光来了。
      理智告诉我,下毒之事与他们都没有关系,我没了顾虑,应该能坦然面对他们才是。可我不能。一想到他是为了思怡才来找我,心下就闷的难受。我的心思被翠袖琢磨得透透的,一切都按她设想的轨道前行。
      含光站在门前好一阵没有开腔,我知是他,并未转身,只冷言说道:“翠袖病着多时,全天庭的神仙都来我这儿探望了,你是最后一个。”这话说的是翠袖,实际说的是我自己。我呕血不止,在蓬莱阁昏睡三天三夜的事几乎全天庭皆知。我昏迷的时候,天庭里各路神仙几乎都来瞧了个遍,甚至天庭外有头脸的神仙也都来了,唯独他没有来也没有音讯。
      “冰花蚀骨不会致死——”含光缓缓开口道。
      “所以你根本不需来看?!”想到他或许是因新婚燕尔才不来看翠袖、不来看我,就更加难过。我转过身,说出这话之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作为“前妻”,我没有立场、更不愿表露出自己还心系于他,但我心下因他与思怡成婚郁结不已,找不到出口宣泄,此刻就是要借机大闹一场,方能纾解块垒。
      我与他面对面站着,冷冷地瞧着他,他礼数十足,全然是战神见御风使的生分模样,再不是与我携手、让我放心、说他永远都在的那个贴心人。这时,思怡也随他进了来,上前几步一脸憔悴地站在含光身旁,我心下更增厌恶,嘲讽他道:“看来你今天也不是来探望我,而是来辩白说情的?”
      不等含光答话,思怡垂目道:“容与姑娘,我今天本不该来,更不该以这个身份见你。只是事关家姊,很多事比你想象的复杂……”
      “这个身份”四字听得刺耳,我明知是高羽赐婚,可那又怎样,最后是他俩站在了一起,作为夫妻这个共同体,一起与我交涉。
      “我明白。”我岂能不知她是被冤枉的,我只是不甘此刻站在含光身边的是她呵!我不愿跟思怡多说什么,转向含光道,“我只问你一句,若她不是你未婚妻,遭遇了此事,你还会来找我说情吗?”
      含光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我答案,我深深吸了口气,苦笑着说:“你回去吧,我不会冤枉你妻子。”在说出“你妻子”这三个字时,相当于给自己心上重重地捅上了一刀,他如今是水神的贤婿,是思怡的好丈夫,再也不会同我站在一个立场上。
      思怡听到我在“你妻子”三字上加重了语气,上前解释道:“容与姑娘,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含光他心里头装着的——”
      我知她要说什么。含光念着我也好,爱着我也罢,我一点也不在意了,他终究是跟思怡在一起了,我哪里敢要他再记挂着我。她再说下去,我们彼此都尴尬。后退着远离了她几步,打断她,冷冷地道:“战神殿下是你的夫婿,他心里头装着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与你并无交情,甚至我那灰飞烟灭了的亲娘,还跟你有些冤仇,夫人还是唤我御风使听着顺耳些。我已说了,此事与你无关,我不会冤枉好人。珮玖送客。”
      佩玖原是靖安公主府上的掌殿,我身为御风使而居于群玉殿已是逾制,是以手下仅有两个洒扫的仙娥,靖安公主为了照顾我,让自己用得顺了的掌殿珮玖来照应。现下看来,珮玖不过是靖安公主安置在群玉殿的一个眼线,我不想让靖安公主知道我已经清楚了翠袖的诡计,遂把珮玖支出去。珮玖听我唤她,忙赶步过来,一看是送含光,却站在那里不动了。
      “劳你送一下战神夫妇,我就不多陪了。”我说完这句,一抬眼,正对上含光盯着我的眼睛,他一改往日万年不变的淡然,神情失落已极:“那时我是姚章,虽不能与你在一处,心却在的。”
      言下之意,是说现在人虽在一处,心却不在了吗?不,现在人和心都不在一处了。我明明念着他,明明希望他来,我明明知道翠袖中毒与他们无关,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注定越走越远……
      含光今天穿的是一袭白色长衫,他离去的背影像极了姚章,我想叫住他又狠不下心来做决定,一时气血攻心,又吐出血来。
      “姑娘!”珮玖的呼声惊动了含光,他一个箭步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
      我努力咽下不断上涌的鲜血,强作镇定地斥责珮玖:“不过是没痊愈彻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思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含光的眉心拧成了一团,颤声道:“不必这样,容与,此刻我心下所想,与你一般无二。”
      我忽然开始怀念起同情印,如今我们中间横亘了太多太多,我说不出,他亦理解不了。或许,连我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想法。我摇着头,没来由地哭着说道:“就这样吧,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含光却抱起我,不由分说地向外走去。他渡了些灵力给我,我灵台清明了些,有气无力地道:“你要带我去哪,你放我下来……”。含光的声音略带沙哑,我头一次见他如此,他说:“是我不好,我不该来见你,更不该说这话让你伤心。”他眼眶红了红,似在强忍着泪水。这一刻,我再也没法伪装出冰冷的样子待他,强抑着疼痛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冤家。”我伸手抱住他,倚在他胸前,“借你胸膛用用,你妻子不会不高兴吧?”
      含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与她其实、其实……”“其实怎样?”我仰起头看他,忽然希望他能告诉我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哪怕只是说来让我开心些,也好。但他终究没有说,依他的性子,也不会说。他转了话题道:“这毒我解不了,天下无人能解,你还是……忘记我吧。”我这才知道他为何会红了眼眶,我要带我去移清殿的地下冰室封印我的记忆,让我从此忘记他,就不会再因情生痛。我现下虚弱无力,没能耐推开他跑掉,只能流着泪一遍遍地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忘记你……”
      他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移清殿地下冰室。他终于将我放了下来,去取那碗桃花水。我想起几天前这里的情形,原来当时他就想过封印我记忆,只是最终没下定决心。他双手颤抖着将那碗桃花水端到我面前,垂下眼睫不看我:“容与,我要你活着。”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不要,不要……即便忘记你,我还会爱上别人,只要这颗心还在,就总免不了会受情伤……有痴、有怨、有惦念是多美好的事,我不想看开,我本尘世间一凡胎,何须薄情寡欲学那仙人。”这句话是姚章信中所写,他那时想见见不到我,想忘忘不掉我,最终挂念了我一辈子。
      含光搂着我颤声道:“你是命定的天后,即便不封印你,结局亦无甚区别。”我此刻已痛彻心骨,可为了不让他封印我,仍自强忍着道:“你若封印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我要做的事一定会去做,你,我也一定要你活着。”说罢,他俯下身来,双唇如火一般贴了上来,他撬开我的唇齿,将桃花水渡给我。我挣扎着要吐出来,他却锁紧双唇吻着我,将我紧紧圈在他的怀抱中。我动弹不得,反抗不能,泪水不断涌出,与他的混在一起。心痛愈演愈烈,我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生怕醒来就将他忘记,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亦看着我。失魂落魄,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吧。
      好冷,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昏睡过去,便拼命掐自己,直到掌心出了血。那口桃花水已被我咽了下去,他这才渐渐将我放开,轻叹一声:“睡吧,醒来就好了。”我强抑着袭来的睡意,拉住他即将离开的衣角,在他唇上深深印了一吻才放开他:“即便忘记,我也会重新爱上你。”含光愣了片刻,复抱紧我,双唇再次贴来,这个吻绵密而悠长,直到我再也撑不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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