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铃》飞霰流霜

10、武道修行

　　凌晨，未旦。
　　山谷营地，恐爪龙们卧在沙地上休息，留两只倒霉鬼在附近警戒。树洞之中，林霖盘伽跌坐，手持印决，呼吸存想，温养精神。
　　能够反复随时入定的林霖，深知定中乐趣，不敢懈怠修行，时时用功。修行非能每曰跃进，而是朝夕勤勉功夫，荒废不得片刻。林霖现在，能用修行代替睡眠，便用修行代替睡眠。
　　人在入睡时，阴神静默，阳神活动，精气神便能在阳神指挥下，化谷水精气，自主盈满。而在入定时，虽与睡眠状态不同，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儒释道通习的林霖，知道自己如今大抵是半只脚迈入了佛家的初禅那天，道家的炼精化气，儒家的格物致知层次。
　　所谓初禅，是色|界定四禅八定之始。在这之前，于蓝星之上时，林霖便能轻松入欲界定，静坐时，脊椎自有力量扶持，轻松持久，气血通畅，腿脚不麻。而现在，在修行了呼吸法后，林霖功夫精深，已至未到地境末期，入定时似有处在水中，将要浮出水面的感受。
　　至于炼精化气，若是寻常人，因为身漏有缺，尚还要百日筑基，补齐真气。林霖吃了不死药，返老还童，元阳未泄，精满气足，是先天无漏之身，自然不需要这般功夫苦熬。然而他一步到位，心性上总欠打磨，心猿未定，意马难平，总还有莫名冲动，不能做到一心一意，精与气合，化为轻清无垢的精炁，运转河车，孕养丹胎。
　　而正心诚意，则是儒家的入门养气功夫。《大学》有言，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致知，知致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方可言修身也。
　　格，来也；格物，是指通过学习，明白天下万物的规则由来。明了天下万物的规则由来，自然能生出智慧，所谓致知。致知之人，智慧通达，所以能够诚意。《中庸》言：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为何前知？致知也。因为意诚，所以能够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才能够将心摆到恰当的位置，所谓正心也。心正，则是佛家的善心、柔软、欢喜、解脱的果报；道家的致虚极，守静笃的心境也。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从来是一家。儒释道虽然修行次第不同，或由静生慧，或言慧生静，到头来总是殊途同归，皆是性|命双修功夫。吕洞宾言：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性|功，是心中|功夫；命功，是身上功夫。
　　一味修性|功，身体却不能随气而化，终究难逃一死。一味修命功，肉身强大，难免陷入魔障，引劫遭灾。性命双全，道家称无缝塔，佛家谓无漏果，儒家言超凡入圣，本质相同，名字不同而已。
　　为何如此强调性命功夫？因为林霖这类修习武道的人，感受最为强烈。所谓古武国术，强身健体或可，但绝不会养身。讲太极拳养身之类的，都是门外汉。
　　武术，起源于军阵之中，是讲究如何有效率的击杀敌人，从根子上，就不是养身法，而是地地道道的“杀法”。上古战国，士卒以戈矛御敌，随着时代发展，由矛槊演变成大枪。枪术与马术，内家拳之祖也。
　　正所谓剑从拳来，拳从枪来。内家拳中的明劲暗劲化劲，皆是从枪术中演化而来。明劲，是指实打实的劲力，乃是枪出如龙的根本。暗劲，则是由大枪的性质，总结来的。大枪枪杆以白蜡杆制成，柔软有弹性，击打在敌人身上，自身也会随着震动，传导劲力，便是神乎其神的暗劲。而化劲，便是人借马力，借力打力，劲力如一的状态。君不见，赵子龙长坂坡上七进七出，是靠的自身体力么？若是如此，子龙早在第三回就累死了。
　　因此，武道绝学，从来都是损耗气血的功夫，决不可能做到养身。而林霖的修行前辈自然心知肚明，搏杀时损耗气血，到老时暗疾百生，随时可能暴毙，想要活命，只能从儒释道三家寻找帮助，这也是为什么习武之人，皆懂三教的缘由，也是林霖年纪轻轻，通习三教的原因。

　　正所谓“阴阳相生，水火相济”。前辈们学习三教理论，便总结了一套与“杀法”相对的“练法”。练法分内外，外练筋骨皮，内练精气神。
　　精满而气足，气足而神强。神气十足，自然智慧生出，可以反助他们修习经典，明心见性，从而将自身意志打磨圆润，不朽如金，再进一步，抱虚结丹，成就先天，此所谓武道抱丹，先天境界。
　　何为金丹，金性不朽；丹，赤也，圆满无缺。结丹抱丹，都是是指将自身意志与气血合一，达到身心合一，圆满无缺的状态。古武言先天，道家称真人，儒家谓贤人，皆如是也。
　　前辈们已经把前路探明，框架搭好，林霖有着系统的理论指导，在修行未达到尽头前，只需要安步当车，次第层进便可。现在，依照这些理论，林霖能很明显发现如今的自己，是处于肉身太过强大，性功不到家的状态。
　　或许有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若是一个人力大如牛，动如脱兔，却因为见敌人刀戟森寒，而畏缩逡巡，不敢对敌，实力发挥不足一成，又该如何苟全性命？
　　林霖绝不会放任自己陷入如此境地。此时他依仗呼吸法，坐入定中，便是为了明心见性，好与肉身功夫齐平，努力达到身心平衡。
　　当然，知道不足，林霖也不会急躁冒进，而是心神安定，步步稳进，体验着修行中的每一个层次，感悟每一点体会，不作无根之木，空中阁楼。
　　时间一点点过去，陷入定中的林霖，任由四周的日光月华，神曦云雾，草木精气所化的光点，随着呼吸进出毛孔窍穴，滋润温养肉身。
　　这便是仙娥所传呼吸法的玄妙！蓝星之上，还无有能够显著性命双修的功法。仙娥所传的呼吸法，不仅在内在涤荡林霖的精神，祛除污垢，也能吸引天地间的灵气，滋养肉身，十分适合在战斗之后，温养身体，恢复精气神。

　　夜色中，一个小小的黑影贼头贼脑地闯入营地。
　　它是被香气吸引而来的。
　　林霖和恐爪龙们久居兰室而不觉香，而在外界的小黑影，却被这从未闻过的香气勾起了馋虫，不远千里而来。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有恐爪龙在巡逻警戒，尽量避开它们的视线，然而还是惊动了这些机警的恐爪龙。跟随林霖多日，这些恐爪龙食补了许多怪兽的血肉，身体机能不断突破，耐力爆发力远超种群上限，更遑论感知能力了。
　　林霖决定驯养它们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它们原本就有着很出色的感官。它们的眼睛很大，在夜晚能看到许多东西，听力敏锐，嗅觉更是发达，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能发现异常。
　　巡逻的恐爪龙疑惑地看向小黑影藏身的地方，它先前听到响动，很是可疑。虽然这只恐爪龙因为身体瘦弱，总是在族群中被欺负，但依旧忠心耿耿。职责所在，它动身前往异动的方位。
　　一道黑影，忽然从恐爪龙的脚底窜出，爬到树上，消失不见。恐爪龙被吓了一跳，“嘎”的一声，短小的指爪指着黑影消失的地方，惊惶不已。
　　另一只巡逻的恐爪龙顺着它的指引，来到树下左看右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当自己的同伴风声鹤唳，胆小如鼠。它狠狠踢了一脚对方的屁股，骂骂咧咧地走了，警告这家伙不要搞事。
　　被踢的恐爪龙自然委屈无比，明明有东西从自己脚底爬过，无奈打不过同伴，只能忍气吞声。同样，这也证明了，真理为什么总是掌握在少数派手中。
　　它蹲在树下看了半天，没研究明白，最后只好骗自己是看花了眼，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叽叽叽……”
　　诡异的嘲笑声自黑暗中响起，将垂头丧气的恐爪龙又吓了一跳。它自然又是“嘎”地一声，指向树顶。方才教训它的恐爪龙不耐烦地过来，先是狠狠地踢了它一脚，继而才趴在树低，撅着屁股，抬头看向上方。
　　然而还是空荡荡地树冠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它觉得自己是被同伴戏耍了。耍我很好玩吗？还是这家伙有被踢屁股的嗜好？看到对方自觉地将屁股抬起，自己顺势又踢了一脚，陷入深深疑惑。
　　“叽叽叽……”
　　笑声再度传来，比方才响了不少。这回，喜欢教训同伴的恐爪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一个入侵者戏耍了。它恼羞成怒地高鸣一声，惊醒了营地的同伴，围在树下，不停地踢踹树干，想要将树上的家伙震下来。
　　营地内的动静自然惊醒了林霖。入定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无论自身体内的变化，还是外界的动静，林霖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
　　事实上，早在黑影贼头贼脑地闯入营地时，他就清醒了。在他入定的感知内，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焰团，做出探头探脑的鸡贼姿态，实在是太过于逗趣。
　　林霖站在树下，分明看到，一只黄澄澄、毛茸茸的鸡崽子，蹲在树枝上，举着树叶遮挡身形，好奇地观察者自己。
　　果然鸡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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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1：书中的理论是我瞎掰的，如果有修行中人看了，不要对号入座。
ps2：这一章理论较多，但是是主角的修行理论基础，大概解释了一些主角的修行观，比较枯燥乏味，又不能不硬着头皮写，因为是主角后期开挂理论基础。不想看或看不懂，并不影响。
ps3：某人出没，先露个脸，给个美好的初遇（黑历史？）。
ps4：道教比较提倡性命双修，这里略做修改。佛教因为这点，说道士都是守尸鬼来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