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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水落石出悔当初(一) ...

  •   自那日沈谏二话不说将那两个背地里议论沈寒酥的人活活烧死之后,万骨崖上所有人都对沈寒酥毕恭毕敬的,不敢招惹了这位被魔尊放在心尖上的仙君。

      前来依附沈谏修魔道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从几百人增加到上千人,万骨崖只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山崖,放不下这么多人,沈谏就占了附近的两座荒山,差人建房子,盖屋舍,供他们吃住修行。

      一切都在慢慢发展,沈谏手底下的势力逐渐壮大,但他从来都是只守着自己的地盘,从不出去招惹别人。

      沈谏奉行着一项原则,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因为他知道,若想和沈寒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光有自保的能力还不行,还要和那些正派仙修划清界限,不能扯上太多瓜葛。

      但是,若有人来犯,也绝不心慈手软,狠狠地打,打到他害怕,打到他再也不敢来为止。

      沈谏在殿外空地中静立,雪花落在他苍白的手上,没一会儿就化成了水滴,他轻轻哈了一口气,望向遥远的天际。

      如今已经进入十一月,再过几天就是冬至了。

      这一年过到现在,就快要到头了,沈谏心中不禁感慨,这短短一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连自己对沈寒酥维持了五年的恨,也都释然了,现在,就盼岁月静好,剩下的人生路,能和互相爱过伤过也终究分不开的那个人好好的走下去。

      沈谏慢慢坐在台阶上,天寒地冻,他不想回屋待着,他在等人。

      沈寒酥去清萧峰探望母亲,一大早就走了,沈谏估摸着他应该傍晚才能回来,还不到午时就在门外等着。

      反正沈寒酥不在,做了午饭也没人吃,横竖没什么事可做,沈谏就静静的等他回来,一如往常那般,呆呆的平视前方,脑中一会儿放空,一会儿乱七八糟的想许多事。

      令人意外的是,还没到正午,沈寒酥便踩着雪从远处走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寒酥越走越近,看见沈谏坐在房檐下发呆,问道。

      沈谏一看见他眉毛便皱了起来,伸手解掉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走到他身边,将斗篷披到他身上,责备道:“大雪天的,你看你穿的什么?给你买那么多棉袄披风都放哪去了?”

      他也是真的怕了,怕沈寒酥着凉,再发一次高烧。

      沈寒酥微微笑着,不拒绝他的好意,任由他将宽大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道:“没事的,我不冷。”

      沈谏替他系好脖颈前的带子,伸出一手揽住他的肩,将他往大殿里带,边走边说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寒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天,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回清萧峰看看?”

      沈谏放在沈寒酥肩头的手一紧,顿住脚步,心弦微颤,其实他早就想回去看看了,那次在幻境中回去,只待了不到一天,还没来得及好好念念旧。

      看着沈谏的神情,沈寒酥略微歪了头,道:“你想去,对吗?”

      静了半晌,沈谏才答道:“那里的人恐怕不欢迎我。”

      他被世人当成凶杀厉鬼辱骂讨伐得久了,便从心底觉得自己到哪都不受待见。

      听见他这么说,沈寒酥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放软了声音,安慰道:“不会的,我娘做了饭,等着你过去。”

      沈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拉着他进屋换了件更厚的棉衣,才和他一起出了门。

      不是去闹市,这回沈谏没有易容,只是让沈寒酥将自己的头发简单扎了扎,,清萧峰离万骨崖不算远,御剑飞行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

      看着熟悉的景色,漫天大雪中伫立的几间小竹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能勾起回忆,沈谏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从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但现实告诉他,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一旁的沈寒酥拉起他的手,向前走去,道:“进屋吧。”

      屋子里的一张方桌上摆着一桌菜,有两个人分别坐在相邻的两侧,一个人是沈春眠,一个人是宋城义。

      沈谏看见他们,愣了一下,想开口打个招呼,但嘴唇动了几下也没发出声音,最终只是沉默着点了下头。

      还是沈春眠会活跃气氛,最先开了口,道:“去接个人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菜都要凉了。”

      说着,沈春眠看向沈谏,笑着问道:“你就是仇善的儿子?”

      “是。”沈谏点头道。

      望着沈谏的脸,沈春眠怔愣片刻,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些许,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沈谏迟疑的看了沈寒酥一眼,被他带着向饭桌走去,在沈春眠身边坐下。

      放在桌子上的指节微微曲起,沈春眠凝视着沈谏的脸,竟觉得透过他的面容看见了故人,轻叹道:“你长的还真像他啊。”

      稍微动脑子一想便能知道她说的是谁,沈谏被她的眼神盯的不自在,别过脸,道:“以前不知你身份,多有得罪。”

      他指的便是几个月前在万骨崖为了争夺沈寒酥而大打出手的那件事了,沈春眠摇了摇头,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往后你和酥酥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凌厉了几分:“但你若再敢伤害他,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沈谏没有答她的话,有些心虚的想,若是她知道自己先前是怎么对待沈寒酥的,恐怕会当场暴怒把自己赶出去吧。

      沈春眠目光在沈寒酥和沈谏之间来回看了看,苦笑了声,轻叹道:“我和他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你们情投意合,也算是再续前缘了吧。”

      听见她这句话,沈谏诧异的微微睁大双眼,惊讶她竟然知道自己与沈寒酥的关系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坐在对面的宋城义开口了,“你们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连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泄密的罪魁祸首沈春眠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沈谏挑眉看向沈寒酥,以眼神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沈寒酥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结巴道:“回、回头再说。”

      之后四人便开始吃饭,席间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沈寒酥将手边的一碟辣椒油不动声色的往沈谏那边推了推,沈谏看见愣了一下,便拿来往碗里放。

      宋城义坐在沈谏对面,一边往碗里夹菜一边偷眼看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沈谏注意到他时不时的看自己一眼,而且神情很不自然,放下碗,疑惑道:“宋掌门有什么事吗?”

      宋城义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轻微的顿了顿,才道:“巫冥一直都在外面大开杀戒,残害百姓,你就不打算管管吗?”

      “管?怎么管?”沈谏道,“我和他之间向来是各做各的事,他不会听我的。”

      “那你就让他这么败坏你的名声吗?”宋城义有些急了。

      “不然如何?你想让我杀了他吗?”沈谏其实也早就看巫冥不顺眼了,但他心中始终有许多顾忌,也就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他五年前将我从殒魔谷救了出来,也算对我有恩,帮他复仇是我一早就允诺他的事情,宋掌门是个重义的人,不会不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况且,巫冥是巫阳的儿子,”沈寒酥喝了一口粥,插话道,“我们不好动他。”

      这句话才说到点子上了,巫阳一直以来对沈寒酥沈谏二人不错,也几次三番帮助他们,看在巫阳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能与巫冥闹得太难看。

      宋城义经他们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其中的复杂的联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方法,便默不作声低头吃饭了。

      而沈谏看着他,却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想到刚才宋城义看着自己的表情那样古怪,绝不可能只是想说巫冥的事那么简单。

      他兀自思考了会儿,也没想出宋城义到底想说什么,但他既然选择沉默,沈谏也就没问。

      四人又静默了会儿,桌上的菜很快便快要见底,一顿饭吃到结尾之时,门外忽然叩门声。

      沈春眠向门口看去,问道:“谁?”

      门外传来沉郁的男声:“是我。”

      “他娘的,”宋城义骂了一声,气愤道,“这狗东西又来骚扰师父。”

      沈春眠深吸了口气,放下筷子,道:“我出去赶他走。”

      走上前去开了门,沈春眠把月泽往后推了一把,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其余三人被关在屋子里,沈春眠冷着脸面对月泽,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来做什么?”

      月泽想离沈春眠更近点儿,但是自己一动对方便皱着眉头远离,便在原地站定了,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现在你看到了,”沈春眠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屋子里的那种笑意,面无表情道,“滚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月泽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刺伤了,道:“我将你的魂魄带回来,好歹也是救了你性命,你为何还是如此厌恶我?”

      “那你想让我对你如何?”沈春眠冷笑一声,“感恩戴德吗?”

      月泽微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承认,这次你是救了我,”沈春眠眼神含恨看向他,“但只是因为你救我这一次,就要让我将之前的账一笔勾销吗?”

      见他不说话了,沈春眠逼近他几步,问道:“你进了最后一个幻境吧,在那里你看见了什么?”

      听见她如此问,月泽脸色骤变,呼吸微微颤抖起来。

      “你看见了我当年是怎么死的,对吗?”沈春眠报复般残忍地说着,逼迫他回忆在最后一个幻境里发生的事情。

      在幻境里,是一个冬寒未消的春天。

      三十多年前的沈春眠领着十几岁的宋城义,走在上山的小路上,手里提着做午饭要用的蔬菜,路过之处,开满了迎春花。

      月泽刚入幻境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发现自己可以看见幻境里的人,而他们却看不见自己。

      沈春眠拉着宋城义的手,边走边说道:“你昨天把酥酥惹生气了,等会儿回去给他道个歉,好不好?”

      宋城义向来听沈春眠的话,虽然不情愿也还是答应道:“好。”

      “这才乖嘛。”沈春眠摸了摸他的头,再一看向前方,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无踪。

      前方拦住去路的人,沈春眠和月泽都很熟悉,当年月泽被成魔后的仇善打成重伤无法出行,便派了这两个人来将沈春眠母子俩带回去。

      沈春眠愤恨的盯着那几个人,握紧了拳头。

      宋城义摇了摇她的衣袖,道:“师父,他们是谁?”

      沈春眠拉着宋城义的手,将他带到一边,把买来的东西交到他手上,微微笑了笑,温声道:“小义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和他们处理点事。”

      见他乖巧的点了点头,沈春眠回身面对那几个人,处变不惊道:“各位,好久不见,这次月泽怎么没来啊?”

      不等他们说话,沈春眠又嘲讽般自问自答道:“哦,对,我差点忘了,他现在重伤,当然来不了。”

      “元君,我们不想伤害你,但这次道君说了,必须将您带回去。”

      月泽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慌张,他记得当年这几个人回去之后告诉自己沈春眠在他们到清萧峰之前就已经自尽了,现在怎么会这样?沈春眠怎么会还活着?

      难不成,那几个人根本就是在骗自己?那沈春眠是怎么死的?

      带着心中巨大的疑问,月泽接着看下去,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心惊肉跳,险些站不稳脚跟。

      如他所料,沈春眠那边很快就和那几个人打了起来,月泽派去的人多,沈春眠不敌,几个回合之后便败下阵来。

      宋城义惊慌的看着沈春眠倒退了两步,嘴角竟然涌出鲜血,大叫着师父,想要跑到她身边去。

      “别过来!”沈春眠喝止住他,用衣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手在他身边结了一层结界,将他困在原地。

      “元君,你打不过我们,还是跟我们走吧。”

      “呸!”沈春眠恶狠狠的向他们啐了口唾沫,“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走!”

      “那对不起了元君,我们只有来硬的了。”看那几个人的架势,就算是绑,也会将沈春眠绑到月泽面前。

      沈春眠看着他们步步逼近,红着眼苦笑了一下,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不由得悲从中来,她闭上眼,拼尽所有的力量,周身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灵魂出窍,法力会是平常的十倍,但同样地,身体也会透支到极限,这样做,必死无疑。

      月泽心脏猝然一紧,双目圆睁,惊恐的看着沈春眠,身体失重般向前跌了一步,伸出手想要阻止她,可这是在幻境之中,根本无可奈何。

      沈春眠释放出来的灵力热浪一般将那几个人轰倒在地,他们见沈春眠竟然真的牺牲自己的性命,知道再继续硬拼下去双方都是死路一条,便果断逃跑,消失在原地。

      沈春眠体内散发出来的光芒一点点褪去,她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魂魄化成坚不可摧的结界包围住整个清萧峰,她得防着,不能让月泽再把沈寒酥带走。

      宁死也不让月泽得到自己,不让他与亲生儿子相认,这是沈春眠能在月泽面前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月泽心如刀绞,他没想到当年竟是自己阴差阳错逼死沈春眠,也没想到沈春眠真的恨自己到如此地步。

      他走到沈春眠身边,看着宋城义泪如雨下地抱着沈春眠的身子,自己眼中也滑下两行清泪。

      沈春眠嘴角不断往外冒血,她虚弱的抬起手看着宋城义,替他擦了擦眼泪,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哭。”

      宋城义泣不成声,哀声叫道:“师父,你别死。”

      “你要答应我三件事,”沈春眠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第一件事,将我的尸骨埋在竹屋后的那棵桃树下,第二件事,不要告诉酥酥实情,第三件事,往后,我不在的日子里,替我照顾好你师弟。”

      “好,师父,我答应你,”宋城义哽咽道,“你能不能别死。”

      “瞧你说的什么丧气话,”沈春眠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出一个微笑,“我会回来的。”

      月泽在幻境中看着沈春眠身殒,心里割裂一般的疼。

      直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想起当时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还是自责愧疚至极。

      沈春眠看着他满脸的痛色,心中升腾起报复的快/感,寒声道:“你让我与仇善有情人不得相守,囚禁我糟践我,又将我逼上死路,你把我这辈子都毁了,还想让我原谅你?月泽,我真没见过比你还自私卑鄙的人。”

      听着她的话,月泽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她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配得到原谅。

      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儿,月泽才勉强挤出一句:“是我对不起你,我走了,你保重。”

      说完,月泽的身影便在沈春眠视线中消失了。

      清萧峰上住不下那么多人,沈寒酥吃完午饭后,又和沈谏在竹屋后的大桃树下坐了半天,直到日暮才和他一起回万骨崖了。

      夜间,屋里亮着昏黄的烛光。

      沈谏靠在床头,上半身暴露在空气里,伸手摸了摸旁边枕头上沈寒酥的脑袋,道:“这么早就要睡吗?起来。”

      沈寒酥坐起身,撑着困倦的眼皮看他,累得几乎沾枕头就能睡着,说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不,你靠过来,”沈谏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伸出一臂搂住他的腰,道,“我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沈寒酥问道。

      沈谏本不想告诉他,但是眼看日期越来越近,不想说也得说了,轻叹了口气,道:“过两天,我得闭关,可能要一个多月才能出来。”

      听他这话,沈寒酥的瞌睡瞬间没了,惊诧道:“为什么?”

      “之前巫咸给我下的失神蛊,虽然解除了,但是有后遗症,每年一到冬至都会心痛难忍。”沈谏道。

      沈寒酥也想起这档子事儿了,巫阳之前说过,他不可能让沈谏自己一个人去闭关,急切道:“我和你一起。”

      “不行。”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沈谏连忙打消他这个念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闭关吗?因为我每次一发心疾就会变的暴躁癫狂,身边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会遭殃,被我破坏的连渣都不剩。你和我一起?找死吗?”

      “我……”沈寒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迟疑了片刻,道,“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屁话,”沈谏在他身上轻拍了下算作他不听话的惩罚,“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乖乖在外面待着,等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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