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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久违的活色人间（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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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酥把巫阳做的假面严丝合缝的贴在沈谏脸上，这层皮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轻薄透气，薄薄一层，贴在脸上就如真实皮肤一般。
沈寒酥按照巫阳的嘱咐，将瓷瓶里墨黑的药水往沈谏眼睛里滴了一滴，血红的瞳色立马就变成正常的漆黑。
沈寒酥将沈谏的身体转向铜镜，道:“如何？”
沈谏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不得不说，变化真的很大。
这变化指的不是相貌上的变化，五官虽然有些微调整，但是仔细看还能认出是原来那个人，真正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肤色和气质，这易容术让他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变回了翩翩少年。
沈谏心中感叹，其实他也很想做回普通人。
易容完成后，沈寒酥拉着他，御剑出了这个毫无生气的山崖。
沈谏表面上不情愿，实则除了逞口舌之快，行动上没有半分拒绝的意思。
此时午时已过，天气有些冷了，若不是沈谏耽搁了时间，二人还能赶上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
这座城也不知是哪个修仙世家镇守的地界，一派安宁详乐的景象，放眼望去，卖货吆喝的、卖艺杂耍的，应有尽有。
集市上闹哄哄的声音传进耳朵，让沈谏心中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困在万骨崖这么多年，让他不禁怀疑这热闹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差点都忘了人间还可以这么有趣。
“去那边看看？”
沈寒酥的声音让沈谏回过神来，他看向沈寒酥手指的那个方向，那里围了一圈人，鼓掌叫好声连绵不绝的从人群中传来，看样子应该是杂耍卖艺的。
沈寒酥不等他同意，直接拉了他的手向那里走去。
沈谏心中暗自惊讶，沈寒酥喜静，以沈谏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对这种凑热闹的事情感兴趣的。
以前都是沈谏拉着沈寒酥去看那些新奇好玩的街头卖艺，但现在沈寒酥为了沈谏竟然愿意去接受这种与他而言索然无味的东西。
这举动虽然看上去微不足道，但也触动了沈谏的心。
二人走过去，挤到人群中，里面是两个人在比武，说好听点儿叫比武，其实就是在演戏，空架子，花拳绣腿，真正习武之人只看一眼就嗤之以鼻。
围观的都是普通百姓，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被炫技似的武打动作迷住了，看得眼花缭乱，不停拍手叫好，往锣里扔铜钱。
沈谏嘲讽的笑了一声，若是真正的习武之人遇上这种卖艺人，都不用费多大力气，一招就能撂倒。
围观的群众之中也有聪明人，不愿意掏钱，便质疑道：“我看着怎么觉得你们的动作这么假呢？该不会是演的吧？”
这人此言一出，便引得其他人纷纷附和，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啊，我也觉得你们是演的！”
“你们这不是骗钱吗？”
这下那些掏了钱的看客们不乐意了，也跟着他们开始起哄：“你怎么能拿假动作糊弄人呢？退钱！”
卖艺人见此情形，连忙赔着笑安抚躁动的人群，但是呼声越来越高，见镇不住场子了，便道：“各位看官，不如这样，现场挑一个人出来和我兄弟比试，若是那个人赢了，不仅今天赚的钱如数退还给大家，我口袋里的银子也都归他，大家觉得如何？”
这里的人都是平民百姓，能打赢的几率小之又小，他此举无非就是想不花一分钱的把名声打出去。
大家对于他此举没什么异议，但也没人愿意上去挑衅，卖艺人的视线便开始在人群中环巡，略过妇女和小孩，身材粗犷或者精瘦的男人也不挑，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沈寒酥身上。
冷不防被挑中，沈寒酥诧异的微微扬眉，心想看个热闹怎么还给自己惹上事儿了？
也不怪这卖艺人会选中沈寒酥，他瘦，皮肤白，个子又矮，瞧上去像个文弱书生，可腰间挂着的那把剑又证实了他习武之人的身份，任谁都会认为沈寒酥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卖艺人走到沈寒酥身边，道：“这位公子，看你腰间挂着一把剑，想来定是习武之人，可愿意切磋一番？”
沈寒酥觉得他是在自讨苦吃，根本不想跟他们浪费精力，都没有用睁眼瞧他，正打算开口拒绝，身边的沈谏却突然插话：“你刚才说，他要是赢了，你口袋里的钱全部归他，此话可作数？”
“当然作数。”
“好。”沈谏轻轻一笑，推了沈寒酥一把，示意他陪他们玩玩儿。
既然沈谏想看，沈寒酥便没再拒绝，走到人群中间，看着那两个花拳绣腿，道：“来。”
那两个人显然也是没把沈寒酥放在眼里，其中一个人轻松随意的走到沈寒酥面前，想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制住。
却没想到沈寒酥迅速一躲，那人直接被他一手肘打中胸膛，仰面倒在地上。
在场的人哄堂大笑，倒在地上的人丢了面子，不服气，迅速起身还要和沈寒酥打，又被他一掌撂倒了。
周围的人笑的更欢了，他们不知道沈寒酥的厉害，只觉得是卖艺的人太没本事。
卖艺人不信邪，他们没想到沈寒酥这个看上去文弱的人能这么厉害，这下两个人一起上了，结果还是一样，沈寒酥剑都没拔，不出两招便把他们打翻在地。
连江湖小喽啰都算不上的人怎么可能是沈寒酥的对手，他为了速战速决，这次略微下了重手，这两个人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只能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哼哼。
沈寒酥睨了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一眼，看向先前邀他出来的那个人，道：“我赢了。”
观众们看得高兴，连声嚷嚷道：“退钱！退钱！”
沈谏走到沈寒酥身边，向那卖艺人伸出手，道：“愿赌服输，给钱吧。”
这么多人看着，卖艺人不好违背自己亲口允下的承诺，只好自认倒霉，将自己钱袋里的钱掏出来给沈谏。
沈谏没接，盯着卖艺人在透着光的钱袋，那里面分明还有，他不打算得饶人处且饶人，道：“你说的，口袋里的钱全部归他，都拿出来。”
沈谏就算是换了一张脸，语气中也透着一股狠劲儿，他可比沈寒酥看上去不好惹多了，卖艺人不敢再食言，将自己口袋里的钱全放在了沈谏手里。
沈谏这才放过了他，冷笑一声，拉着沈寒酥走远了。
沈谏掂了掂手里的钱，数目不小，光是铜板就有不少，还有一锭银子，看来这人今天恐怕连家底都赔光了。
“这钱赚得很容易。”沈寒酥在一旁道。
沈谏将手中的钱揣进衣兜，道：“谁让他们倒霉碰上咱们。”
沈寒酥心想，若不是自己武功高，说不定还真会被他们欺负了，这也算是他们活该。
两个人在集市中逛了一会儿，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忽然有一阵香甜的味道传过来，引得沈寒酥停下脚步，寻找气味的源头。
沈寒酥左手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糕点铺，香味便是从那里面传来的。
沈谏知道沈寒酥一直都爱吃糕点，便装作自己也想吃的样子，向那铺子走去。
正巧桌子上刚有几笼青团出锅，最上方的蒸笼开着盖子，蒸腾的热气混杂着糕点的香味飘出去很远。
沈寒酥看着绿莹莹的青团，很想吃，问老板道：“几文钱一个？”
老板笑呵呵：“五文一个，咱们家青团卖得好，客官要多少？”
沈寒酥想着自己一个，沈谏两个，多了也吃不了，便道：“三个吧。”
老板笑着应了一声，随后便要拿油纸给沈寒酥包起来，却没想到还没动手，就听见沈谏突然道：“要三十个。”
“啊？”老板有点儿傻了。
沈寒酥也惊了一下，一脸疑惑的抬头看他，道：“买那么多做什么？”
“我饿了，当然是买来吃。”沈谏神色淡定，又重复了一遍，“要三十个。”
老板震惊过后，无措道：“我们……暂时没那么多，要不给您现做？”
沈谏皱了皱眉，他没那个耐心等，只好退一步道：“那你们这里有多少，我全要了。”
“哎，好嘞！”老板很少见这么阔气的人，自然很高兴，将刚出锅的这一批青团全部给沈谏包上了。
沈谏从口袋里拿出刚从卖艺人那里得来的铜板，付了钱，便和沈寒酥继续往前逛。
即使没有三十个青团那么多，也有十几个了，沈寒酥领着手里的一袋子糕点，沉甸甸的。
沈寒酥拿出一个递给沈谏，等他接过之后，才又拿了一个自己吃了起来。
青团不大，沈谏几口就吃完了，但他没有再向沈寒酥要。
沈寒酥心里明白，虽然刚才他说的是我饿了，但其实这一袋子，都是买给自己一个人的。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天色渐晚，风渐凉，空中开始飘落似雨似雪的不明物，不大，像银针般，落在皮肤上让人感到丝丝冷意。
沈谏成魔之后，体质便既不畏热也不畏冷，他看了身边的沈寒酥一眼，心想他身上穿的衣服应该已经足够厚了。
但他还是不放心，瞧见前面有一家面馆开着门，便拉着沈寒酥向那里面走去。
二人进了面馆，坐在离门口稍远的位子上。
立马便有店小二上来招呼，道：“二位客官，来点儿什么？”
既然进了人家的店，不点东西总说不过去，沈寒酥将手中的青团子放在桌子上，道：“一碗清汤面，还有……”
沈寒酥看向沈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从不知道沈谏喜爱什么口味，只知道他不像自己一样喜欢清淡。
沈谏冷冷的瞥了沈寒酥一眼，对小二说道：“牛肉面，多放辣椒。”
“好的，二位稍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寒酥的清汤面先上来了。
沈寒酥拿起筷子，在面汤里搅合了两下，又把筷子放下了。
沈谏虽然没正眼看他，但是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这碗清汤面里放了不少葱花和芫荽，都是沈寒酥平时不爱吃的，也难怪他会没食欲。
这时，沈谏的那碗牛肉面也做好了。
沈谏拿起筷子吃了几口，抬眼看见沈寒酥怏怏的低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佐料，终于还是没忍住，伸筷子到他碗里，将那些葱花芫荽往自己碗里夹。
他一边夹一边道：“笨死了，你就不会提前说好吗？连自己不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沈寒酥看着他一下一下的将自己碗里的佐料夹干净，抿唇微微笑了笑，道：“我忘了。”
沈谏连一点点微小的细末都没放过，最后沈寒酥的那碗面清清亮亮的，自己的那碗则铺了厚厚一层绿，连褐色的面汤都快看不见了。
香气扑面而来，沈谏拿起筷子，实实在在的吃了一大口。
有些烫的滑软面条带着肉汤入喉，温热的感觉一直顺着食管到达胃里，让沈谏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他看向门外的斜风细雨，看着在雨中奔走的人群。
忽然就感受到了，这个真实的，有声有色的人间。
一直以来，他把自己困在万骨崖那座囚笼，总觉得尘世百态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但凭什么余生就要那样单调的活。
这正是沈寒酥想做的。
五年前，他亲手将沈谏推入地狱，现在，他想带着沈谏，重回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