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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前尘往事纷沓来(一) ...

  •   午后,阳光熹微。

      沈寒酥用过午饭之后,推开石门,想出去走走。

      刚走到大殿,就迎面遇上了沈谏。

      沈寒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沈谏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你要去哪?”

      沈寒酥神色平静,声音淡然:“你放心,我跑不了。”

      又是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沈谏心中燃起无名火,自从上次给沈寒酥吃过化骨柔情丹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如平静的寒潭,无论再怎么刺激,都掀不起一点儿波澜。

      这样的沈寒酥让沈谏气愤,也让他感到心慌,感到害怕。

      因为沈寒酥现在对待他的态度,像极了对待陌生人。

      他更想看到沈寒酥对自己发发脾气,用倔强的眼神冷言冷语的说几句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顺从,实则淡然。

      沈谏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牵着沈寒酥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

      沈寒酥眼睫轻/颤,说道:“我想出去走走也不行吗?”

      沈谏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想引起他更多的注意,道:“我也正有此意,你陪我。”

      明明是想陪着沈寒酥去,却故意反着说,沈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他明明恨着沈寒酥,却还是会在欺辱的狠了之后感到心疼,会对他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态度感到心慌。

      沈谏觉得,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矛盾体。

      沈寒酥没有拒绝沈谏,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向外走去。

      此时有丝丝缕缕的日光从空中照射下来,微风是正好的。

      可是没有美景。

      这里只有悬崖峭壁,黄土怪石,和遍地死人。

      只有夏雨冬雪,没有春华秋实。

      沈寒酥突然很想念自己和沈谏在清萧峰上的日子,那时他们也总四处游逛,相伴赏景,岁月静好。

      不似如今这般囚困一方,破败荒凉。

      此时的沈谏难得与沈寒酥心意相通,竟也伤感起来,他望着两边陡峭的崖壁围成的这一方天地,说道:“这里没有好风景,连空气都不怎么清新,你怎么就那么愿意往出跑呢?”

      沈寒酥没有回答他,只不过是贪恋这一点日光罢了。

      沈谏自顾自的往下说:“你知道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日复一日的做恶梦,修习魔道免不了杀人,我每天晚上都梦见那些被我杀掉的人来找我,让我给他们偿命。”

      沈寒酥一怔,开始认真听沈谏讲话,他从来没听沈谏提起过这些。

      “那时我就在想,”沈谏继续道,“凭什么你能在清萧峰赏好风景,过好日子,而我就只能在万骨崖与尸体为伴,每日噩梦缠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谏越说越愤恨,越说越悲酸,放在沈寒酥腰间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掐着他身上的肉。

      沈寒酥疼的皱了眉头,说道:“既然你心中有恨,如今我就在这,你报复回来就是了。”

      报复?呵。

      沈谏苦笑着摇摇头。

      你说的何其简单。

      我原以为报复很容易,只要欺辱你折磨你,让你难受让你痛,就行了。

      可是,我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

      看着你难受,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越到后来,就越感受不到报复的快/感。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与你这样纠缠,霸占着你不放手。

      沈谏带着他,走下大殿前的石阶,坐在最下面一级的台阶上。

      一阵冷风吹来,并不十分阴寒,但也让沈寒酥打了个寒战。

      沈谏注意到沈寒酥的畏冷,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但是他最终没有那么做,只是将搂着他腰的手向上移,改为环住他的整个背脊和臂膀。

      沈寒酥不知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时日,见今日的风远比之前寒凉,便不禁猜测现在是何时节了。

      “立秋了,”沈谏叹道,在沈寒酥耳边说着恶劣的话,想引起他的一点反应,“你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已经被我囚禁整整三个月了。”

      原来已经入秋了啊,沈寒酥并没有像沈谏想象的那般露出气愤或者是悲伤的表情,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不禁感叹时间飞逝,自己是季春来到此地,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已经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从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后来的倔强不屈,再到现在的麻木顺从,竟也只过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沈谏不甘心看到他这样毫无波澜的神色,于是便说出更多的话来刺激他:“现在你被我囚禁的事应该已经传遍整个修仙界了吧,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你是怎样雌伏在我身下伺候我的,心里会怎么想,还会不会尊你为救世主,说你是大公无私的正道楷模?”

      沈谏将他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神情,继续道:“他们会认为你是个只会以色侍君的货色吧?”

      沈寒酥闭了闭眼,这种侮辱性的话语他听沈谏说得多了,已经麻木了。

      他脸上没有沈谏想要的反应,愤怒、屈辱、哀伤、这些统统都没有,只有一片沉寂,像死水。

      沈谏看着他,突然就觉得很悲哀,他想看沈寒酥为自己而生的各种各样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在乎,无所谓。

      沈谏心中一阵火起,他神情固执的,有些焦急的看着沈寒酥,说道:“你能不能说句话。”

      他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了两下,道:“沈寒酥,跟我说句话。”

      沈寒酥心情复杂的看着沈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如今的他,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是错的,就好像镜子摔在地上,碎了,拼也拼不起来,也不忍心打扫扔掉,就只好让它那么碎着,不作为。

      见沈寒酥不言,沈谏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狠厉的点点头,说道:“好,你不肯理我是吧,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刚落,沈谏便将沈寒酥横抱起来,向囚室走去。

      进了囚室,沈谏将沈寒酥压在榻上,将他的双腕扣在头顶,暗潮涌动的眸子对上他眼底的一片沉水,咬牙道:“沈寒酥,你能不能别像个死人一样。”

      说着,低头咬上沈寒酥的锁骨,湿热的吻一直顺着脖颈攀升至耳畔,沈谏狠心的用了力气咬住他的耳/垂,腥甜的血液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沈寒酥疼的身体微抖,但是一声不吭。

      “疼你就叫出来啊,”沈谏在他耳边道,“我又没有封住你的嘴。”

      他一边说着,一边恶劣的用手不停揉/捏刚在沈寒酥耳/垂上咬出来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浸/润了指间。

      沈寒酥忍着痛,想躲,但是一偏头就将伤口撕扯的更疼,他越来越看不懂沈谏的行为了,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谏被他问的愣住了。

      是啊,我到底想怎么样?

      如今沈寒酥已经不再想着逃离,也不再像初时那般抵制抗拒,自己挖了他的灵核,囚禁他践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想要怎样?

      沈谏僵愣了片刻,放开沈寒酥的耳/垂,手在腰间口袋摸索,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沈寒酥看见他拿出来的东西,头皮嗡的一下麻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寒毛卓竖,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是,化骨柔情丹。

      是能让他理智尽失,深溺欲海,尊严扫地的情药。

      即便是仅仅尝试过一次,也在沈寒酥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沈寒酥挣扎起来,脸上终于有了慌张惧怕的神色,他拼命摇头,颤声道:“不要,我不要吃这个,不要……”

      沈谏为他强烈的反应感到欣喜,嘴角挑起一抹带着几分变/态意味的笑,他想看到沈寒酥更多的仓皇的样子,放开抓着他双腕的手,倒了一颗在手上。

      沈寒酥双手得了自由,便忙不迭的去推沈谏的胸膛,可是没有用。

      沈谏不容他反抗,强硬的用手捏开他的口腔,将那药丸喂了下去。

      沈寒酥顿时感觉腹中的火烧遍全身,变得呼吸急促,皮肤敏感发红,他的眼神逐渐迷离,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神志开始混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就连沈谏的身影也看不真切了。

      恍惚间,他觉得周遭场景变换,仿佛又回到了清萧峰上的小竹屋,眼前之人不是杀人嗜血的魔尊,而是曾经意气风发,明眸笑靥的少年。

      他分不清幻像与现实,看着从前对他有着无限怜爱的少年,迷迷糊糊的,放在沈谏胸膛处的手竟是勾上了他的脖子,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沈谏听清,他唤道:“……谏儿……”

      沈谏霎时呆愣住了,他的心在颤。

      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沈寒酥像以前一样,对他好,对他笑,为他痴迷为他动情。

      可是,如今不过是妄想罢了。

      沈谏俯下/身,摸了摸沈寒酥的脸,眼中罕见的带了几许柔情,但更多的是哀戚与悲辛,他说道:“非逼得我用药,你才肯这样,是我输了。”

      无论心中有多恨你,还是会被你的一举一动牵扯心情。

      是我输了。

      一天后。

      沈谏手中拿着几件秋天用来御寒的素白锦衣,踏着黄土大路,向大殿走去。

      路过封灵洞的时候,看见洞外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削瘦身影,正扒着洞沿边往里看。

      沈谏印象中没有这样一个人,微眯起眼,走向她,开口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听见声音猛然哆嗦了一下,随后低着头想跑,被沈谏一使灵力制住了。

      沈谏走到她身边,揪着她的头发看她的脸,拧着眉毛辨认了须臾。

      也不怪他一时没认出来,因为这人如今的样貌和印象中相去甚远,面黄肌瘦,蓬头垢面。

      “原来是你啊,”沈谏道,“吕清商,没想到侵脏蚀腑液还没把你给疼死。”

      吕清商大惊失色,他眼中满是恐惧与害怕,生怕沈谏逼问她为何会在封灵洞外,生怕沈谏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杀了。

      她脑中快速思考了一下,随后竟然开始装疯卖傻,咧起嘴嘿嘿的笑着,甚至还伸手去碰沈谏。

      沈谏连忙厌弃的躲开,生怕他弄脏了自己手里的衣服,冷哼一声,道:“傻了?真是报应不爽。”

      沈谏的视线从吕清商脸上转移到她腿上,恶毒的说道:“看着你竟然还能到处乱跑,我心里真是不痛快,让我想想,该怎么办呢?”

      沈谏勾起唇角,笑意森然,随后,将灵力汇聚在掌中化作弯刀,手起刀落,利落的将吕清商双/腿从膝盖处斩断。

      鲜血四溅,吕清商看着自己滚落在地上的双/腿,喉间发出破碎嘶哑,断断续续的大叫。

      沈谏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从莲锦山庄被灭到现在的三个月里,巫冥一直都没停下攻打各个门派的步伐。

      巫冥杀的人,修士连同百姓,数以千计,所到之处血雨腥风,就算是曾经的魔头仇善再世,也不会像他这样丧心病狂。

      巫冥是万骨崖的人,是沈谏手底下的人,所以,这笔账自然而然的也就算在了沈谏的头上。

      更何况,沈谏还囚禁了清萧仙君沈寒酥,这对正道更是一种侮辱。

      所以现在整个修仙界积怨深重,都在暗中摩拳擦掌,誓要将万骨崖踏平。

      最先提出结盟的是玄青派掌门君乾,他和另外三大门派,西苍绝凌氏,南溪常山寺,北逍遥宋氏秘密商定好,而后贴出告示,使天下豪杰云集响应,队伍越来越壮大。

      他们攻上万骨崖之日,正是立秋后的第三天,也是巫冥为仇善补魂的最后紧要关头。

      此时的沈谏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他正坐在大殿,手里摩擦着去成衣铺专门给沈寒酥做的御寒衣物,思考怎样才能自然而不被察觉的给出去。

      他还没思考出个办法来,就被外面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气打乱了思绪。

      沈谏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终于找上门来了吗?

      顷刻间,伴随着一声巨响,大殿的门被猛然轰开!

      进来不少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东南西北四派掌门,还有宋城义身边的沈春眠和月泽。

      沈谏扫了他们一眼,看见沈春眠和月泽的时候,微微变了脸色,但他很快便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说道:“各位来此,有何贵干啊?”

      君乾最先开口:“明知故问!当然是除掉你这个魔头!”

      他身边的凌凝寒接话道:“你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总该有个交代!”

      其余的几人也连声附和:“是啊,我们今日就是来寻仇的!”

      “寻仇?”沈谏觉得他们说的话甚是可笑,“那诸位不如来说说,寻的什么仇?”

      君乾道:“你这三个月以来杀了上千名修士和百姓,你说寻什么仇?”

      “好,”沈谏来了兴致,还真就要和他们杠到底了,“那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人,可曾亲眼见到过一次?”

      众人语塞,一时间竟是没人能答得上来。

      沈谏冷笑,又问道:“各位掌门,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是谁带兵攻打你们的山门?是我吗?”

      君乾道:“不是你,是巫冥。”

      “那就对了,”沈谏语气变得阴沉,“既然打你们的是巫冥,那你们不去找他,找我做什么?”

      如此一说,便显得仙门百家不讲道理乱冤枉人,一时间没人能反驳沈谏,便挑了另外一件事来说:“那你五年前在血洗诛恶台,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总不好把责任推卸给别人了吧?”

      他们不说这件事还好,说了,便让沈谏又想起自己是如何被这件事害的走上不归路,他心中怒意横生,猛然站起,阴寒道:“既然你们提到了这件事,那我们就来好好捋一捋前因后果。当年是你们欺我在先,我被逼无路,才发狂血洗了诛恶台,是也不是?”

      这些人中有不少当年在诛恶台下看着沈谏被谩骂,被处以刀剐之刑的修士,他们无从反驳,只能略显心虚的说道:“那又如何?”

      沈谏道:“既然事情是因你们而起,那就应该由你们来承担后果。现在居然恬不知耻的来找我寻仇,你们真是好不要脸。”

      有人不服气道:“可若不是因为你杀人作恶在先,怎么会被绑到诛恶台?”

      “我杀人作恶?”沈谏血气上涌,往前走了两步,怒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作恶?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来啊!”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拿不出证据来,因为沈谏的那些所谓杀人作恶的事,都是坊间口耳相传,他们没一个人亲眼见到过。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沈春眠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你囚禁了沈仙君,欺师灭祖,这总是不争的事实。”

      宋城义也道:“我们今日是来救他的!”

      “对!你囚禁了清萧仙君,他是武林上下人人敬仰的圣人,五年前又亲手将你这个逆徒打下山崖,还我们一个太平,今日我们是来救他的!”

      沈谏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说道:“那这就更可笑了,我与沈寒酥的私人恩怨,你们瞎凑什么热闹?”

      众修士们见沈谏口中总有说辞,也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了,拉开架势,准备开打。

      殊不料,就在此时,突然听得大殿外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炸开了。

      一群人也不顾上打架了,赶忙回身去瞧。

      只见有无数像云雾一样黑漆漆的东西成群结队的从封灵洞的洞口出来,伴随着吱吱嘎嘎嘻嘻哈哈的怪叫,将整个万骨崖都笼罩在黑雾中。

      沈谏脑中嗡的一下炸了,这场景分明是怨灵破封,而且比五年前的那一次要严重千倍百倍!

      这下那些各门各派的修士们都顾不上讨/伐沈谏了,纷纷出去抵挡怨灵。

      而沈谏呢?沈谏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向囚室的方向跑去!

      他先在短廊的物架暗格中取出一个木匣子,又拿出一柄白玉长剑,拿着那木匣子和剑,片刻不停,心急火燎的去了囚室。

      沈寒酥一觉刚睡醒,此时正在铜镜前梳理头发,囚室的隔音效果极好,所以他对外面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沈谏推开石门,几步走到沈寒酥身边,抓/住他的手。

      沈寒酥见他神色不似往常,竟有焦急之色,又有几分严肃,心中不禁疑惑,问道:“怎么了?”

      沈谏没有回答他的话,现在形势危急,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他打开手中的木匣子,里面是一个发着白光的圆珠。

      沈寒酥看后大惊,不可置信道:“这、这不是我的灵核吗?”

      沈谏拿起灵核,将它按到沈寒酥/心口,使灵核融进沈寒酥体内,又把清浊剑塞到他手里。

      沈寒酥看着他的怪异举动,也顾不上问他为什么还留着自己的灵核和剑了,抓/住他的胳膊,拧眉道:“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怨灵破封了,这次远比上次要危险的多,”沈谏神情严肃,看着沈寒酥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与怨恨,“若我护你不及,你就给我保护好自己这条命,听清楚了吗?”

      沈寒酥怔愣的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应答他的话,呆呆的,点了点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下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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